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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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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西亚君可以开始了哦。”
太宰笑盈盈地说。那双枯叶色的眼眸与往常一般无二，温和柔软虚浮地存在于表面。
何西亚已然习惯了太宰没头没尾的交谈风格，不以为意。他神情淡淡的，转手将情报部门连夜加班搜集的情报发到太宰的邮箱，思索片刻，又挑了些不在其中的信息说了。
太宰边听边一目十行地阅览邮件，脑海中飞速理清前因后果。
米花町车祸案丧生的藤原夫妇都曾是东京大学生物系的教授，后来双双辞职去了研究所就任。
他们在生物领域的方向是基因这一块，据说转去研究所是为解决遗传性疾病的难题，而后深入研究基因编程。
公寓地下室里的电脑资料被生物信息所覆盖，部分近期资料则被销毁。但屋内的物品没有被搜查又复原的痕迹，合理猜测销毁资料的人正是藤原夫妇。
目前东京警方将案件定性为一起意外车祸，已结案。该夫妇有一名养子，独居，疑似知情人，名为藤原春行。
任务的后续，何西亚与太宰心照不宣地略过。
不出意外，藤原夫妇的公寓不日将以意外失火的假象被其背后的组织焚毁，藤原春行更是凶多吉少，因此深知这一点的他才考虑出国避祸。
他们皆认为实验资料都藏在那个组织中，除了依托于港口Mafia的情报部门，他们只剩下守株待兔了。
“何西亚君不解释下和藤原春行的关系吗？”太宰按下手机熄屏键，懒洋洋地追问。
“藤原夫妇在最贫困的时候，应聘了亚修的家庭教师。他们是后来才去的研究所。”何西亚撕开上午在咖啡厅打包的咖啡的纸袋，以一种满不在乎地口吻回答，“觉得我面熟，大抵是我母亲与亚修母亲交好，她们同时出现藤原夫妇家里无可厚非。”
“哇哦！”太宰遽然大惊小怪地拍手惊叹，“听起来何西亚和亚修是出生于世家呢——为什么不留在东京继承家业，反而逃到横滨？”
何西亚撕着纸袋的手微顿，抬眼瞥向太宰。那眼神终于有了零星的波动，丝毫不欲掩饰，像石子落入静谧的深潭。虹膜的碧蓝之色在窗边日光的照射下愈发璀璨明亮，像晶体坠落摔碎后留下的锐利切面，泛着细碎、灼热的光彩。
他面无表情地评价：“了解藤原春行和我的关系不够，还想窥探其它。得了便宜又卖乖，说得便是太宰君这种人。”
“即使我不说，太宰君也会去查，估计已经打算任务结束后翻我的档案了吧。”何西亚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难得似笑非笑，“你的好奇心太重，完全不知分寸，仿佛在你面前这个世界都不该存在秘密。”
“是哦，毕竟我就是这种人。”
太宰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语气轻快：“何西亚君的资料可不像小矮子的需要干部权限才能翻阅。当初你花了不到一年时间成为先代首领的干部，以普通人的身份上位真了不起——”
黑发少年似是而非地感慨，随后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欲盖弥彰地回到方才的话题，接着道：“身世什么的早被调查了个遍，想必已做好被人调看的准备了吧。”
何西亚一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太宰。
黑发少年无机质的眼神和空虚阴沉的气质在这一刻渐渐散去，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像是无聊的孩童暂时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对何西亚而言，那双眼眸里的鸢色像凝固的蜜糖，泛着甜蜜的恶意。这已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明晃晃的、满是好奇与森冷的窥视，最要命的是这种好奇心可能很快会得到满足，势在必得。
何西亚突然胃部抽痛，一种作呕的恶心感自下而上地翻滚。
他恍然回忆起自己幼年随家庭教师来到帝国图书馆，翻阅着无数文豪笔下的文字，其中洛夫克拉夫特在《大衮》中写到“站在无尽黑夜里感受着深不可测的混沌”，用以形容此刻的心境简直恰如其分，压抑且痛苦。
以太宰治的心智，结合已有档案与私人情报线，未必不能推测出他的过去，届时他的异能与往事必然大白于天下。正因怀璧其罪，他要么被时刻监视，要么如Q一般被封印，无论哪种情况都无法忍受。何西亚面上不显，依旧冷静，但藏在风衣衣摆里的手紧握成拳。
“那么太宰君请随意。”
何西亚不能表现得太急迫，太在意。他假装仅仅是拒绝被窥视，作出寻常人的反应，只厌恶地移开视线，比了个“您请”的手势。
他或许应该想办法除掉太宰治。
事实上，太宰一直以来都对何西亚是非异能者的说法抱以质疑的态度。他们不常一起出任务，往日相见时偶尔的试探也过于轻飘飘，导致他始终没有时机验证自己的怀疑。
——这次不恰好是个机会么？
太宰如是想到，在百无聊赖中难得生出些许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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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米花町下了场雨。
雨后的夜空微云澹泞，冷月皎然，稀疏的星子发出幽微的亮光。藤原夫妇的公寓四周围着一圈树，排列得呆板无趣。正值四月，树木生长，枝叶渐茂，微风一吹便树影恍恍，不免阴森。
与太宰在那日上午的交谈不欢而散，何西亚整个下午都在思考如何除掉对方。
不过，这次的任务还是要做的。
何西亚打发太宰去公寓里安装监视器和窃听器，自己则在最近的巷口望风。
公寓附近没有路灯，委实有些灰暗，地面上似乎有障碍物，黑影团团。
浅金发少年阖了阖眼，疲倦与厌烦涌上心头。他漠然望向沉沉的夜空，冷月银白的光辉落入碧色眼眸，浅金色的长睫毛拢着一层阴影。
半晌，何西亚蓦然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太宰发了个信息。
以他为中心，至多一百五十米内，所有人的思维与情绪的波动都能够被何西亚的异能——「万象森罗」所捕捉。换而言之，在极限范围内，他可以感知到任何一个人的存在，并在脑海中模拟对方的方位与行径路线。
「万象森罗」的使用不仅于此，但无论哪种，对何西亚的精神皆是不小的负担，这种负担经年累月下会反馈到躯体。——他习惯了视线逐渐模糊，头疼永无止境，疲倦和困意难以消除。
何西亚发完信息后不久，不远处的轿车呼啸而过，很快将抵达公寓。他提醒完太宰，慢慢吞吞地走回酒店。
从捕捉到的思维来推测，除了车里的人，附近再无旁人。在轿车一闪而过时，何西亚顺便给了他们一个暗示，以防有人中途下车也来望风。他不关心太宰能否脱身，只需确保自己不被抓到就行。
倒春寒还未过去，夜间的寒冷较之冬日毫不逊色。风声呜咽喧嚣，路边树木的枝叶披风而动，簌簌作响，剪影摇摇，不免教人心生寂寥之感。
小巷空无一人，宽大的长风衣被吹鼓开来，何西亚衣着单薄，寒意浸润下，不禁打了个哆嗦。
高强度的「万象森罗」还会引来一场唯有何西亚能够感受到的无形飓风，若非领口衣摆随风而起，他竟分不清这身侧的风到底来源于何。
大约十五分钟，何西亚再次打开手机，调出监控，并点击录像。
监视器没有被发现，画面里的黑衣人正挨个检查房间，为首的男人看不清脸，窗边流淌的月光下似乎可见有一头银白色长发。
不得不说，太宰的监视器放置得相当有水准。
黑暗中，那群黑衣人全都看不清长相，但其中有个人的身形和气质倒让何西亚觉得熟悉。
异能「万象森罗」一直维持到何西亚返回酒店房间。他的眼睛干涩模糊，只好不停地眨眼流出生理泪水，大脑仍在隐隐作痛。自从直属部下亚修返回港口Mafia，他异能的使用就没停歇过，也快到极限了。
他将监控录像发给情报部，让人尽快解析定位到背后的组织，事毕，反手将手机扔在床上，自己躺了上去。
何西亚闭着眼睛复盘这次任务。
资料及其它线索差不多都拿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亦基本上明了。
目前就剩下藤原春行。
他暗忖太宰的态度偏向将藤原带回港口Mafia，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但何西亚不确定藤原对他昔日的家族——月城家了解多少……
果然，还是除掉这家伙是最优解？
反正他对Mafia无所谓忠诚，比起及时完成任务，他更在意怎么不留一丝痕迹、完美地弄死对方——最稳当的途径自然是利用藤原夫妇背后的组织。
那次和藤原春行的谈话，碍于太宰在场，他没有对藤原做暗示，更不必说诱导、乃至控制他的思维和情感，因为对方任何一个反常的举动或表情都极有可能引起太宰的注意。
他伪装成侦探，按部就班地引导藤原，只要达到预期的结果，进展缓慢也无伤大雅，然而始料未及的是……藤原竟直接问起了他的母亲……
何西亚缓缓睁开眼，昏黄的灯光意外得刺眼，生理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打湿鬓发。浅金到近乎银白的发尾在灯光下泛着漂亮的茶色光泽。
接下来的几天，太宰可能会暗中跟着藤原，直到情报部解析出黑衣人的归属组织。这次任务隐蔽，太宰不会调太多人来东京，大概选两三个聪明点的下属，让其中一个人伪装成出租车司机，在藤原离开日本之前将其强行带回Mafia。
他可以推测几条路线，而后提供给自己的私人情报线。最优的途径是情报线搭上藤原夫妇背后的组织，再不济就得找人狙击，伪造现场……就是后续扫尾麻烦了点，但那时藤原死都死了，再麻烦也比他还活着要好。
何西亚有条不紊地思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许久过后，他猛地阖上眼，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好累！眼睛好酸！头也好疼！
如果不是太宰，自己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步！
何西亚忍不住抱怨。
他又翻了个身，往被子里缩了缩，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嘎吱！
何西亚骤然起身看向房门，与此同时异能「万象森罗」顷刻间展开——
他没有感知到情绪和思维的波动……
应是太宰无疑。
异能霎时烟消云散，但何西亚的目光仍刻意保持着冰冷且戒备。下一秒，便见来人推门而入，笑盈盈地晃着手里的铁丝。
“哦呀，真是凶恶的眼神呢，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何西亚顺势收回视线，啪地一下重重躺下。
他面无表情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太宰君自己就可以处理，没有的话更不要打扰我，出去。”
“当然有哦。”太宰自顾自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神情捉摸不透。
他凝视着何西亚波澜不惊的眼眸，仔细观察对方接下来的表情，不漏分毫。
太宰倏尔扬起一抹笑，像黏糊糊的蜜糖般甘甜，然而，那双鸢色的眼眸像冰封的酒一样冷冽，不带零星的情谊。
他说：“藤原春行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