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陈意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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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拍摄宣传片，老师让教官给许见岁开了个绿色通道，有事说一声就能走，所以后面这几天她没训上什么，只不过排练了一次后，吴柏安对出来的片子效果不太满意，又给推翻从头来。

　　军训终于在中午十二点的热烈掌声下顺利结束，姑娘们都窝在宿舍里养神。

　　徐静对着镜子卷头发，突然叫了许见岁一声：“岁岁下午我们一起去逛街啊？然后再吃个涮火锅，我听学姐说北大街那家的羊肉锅很出名的。”

　　羊肉火锅？午后对着一长段英语稿子昏昏欲睡的许见岁终于有了一点儿精神，脑子在想到鲜美的羊肉和汤时重新活跃起来，砸了砸嘴，又蔫巴了下去。

　　手里的稿子有千斤重啊！

　　“我不行，我不能去，明天还要排，学姐重新给了我一份稿子，我得在今天背下来呢。”

　　“啊，这么拼的吗……”林娜添话。

　　“可不是嘛，”许见岁拿起笔重点标注出几个关键词，“学长学姐要求都很高呀，同级生也很卷啊，要不行了。”

　　想想又一拍桌子让自己振奋起来：“不能不行，女孩子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她当初神啊，主啊，菩萨啊，又是玉皇大帝的，恨不得把各路神仙求一遍，好不容易狗进的大学，怎么不能行。

　　“我就是天选之子，没我不行的。”许见岁给自己总结。

　　徐静和林娜被逗的哈哈笑，这自信的小样儿，也很讨人喜欢啊。

　　周明蓉也没和她们去，她申请了学校的勤工助学岗位，从今天开始就得去图书馆坐班。

　　她也约了许见岁，但许见岁想着图书馆念出声不好，就留在宿舍了。

　　四点多一点的时候，困的熬不住了，她去床上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被震动的手机吵醒。

　　*

　　许见岁小跑着往东门去，走到门口时被人叫住了。

　　“我在这儿——”声音很低，许见岁回头，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四目相对时，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许见岁觉得陆里好像瘦了一点儿，头发也剪短了些，她对着那双看过来的眼睛望了望，然后先不自在的闪躲开了眼。

　　她别了别耳边的碎发，陆里又往前走了两步，影子整个的罩在她身上。

　　“那我们......坐公交去？”

　　“好......”许见岁望着脚尖点了点头。

　　睡着时震动的手机是钟雅婷打进电话，之前排练的时候许见岁取消了来电铃声，后来一直忘调过来。她迷迷糊糊看清上面未接的十多通来电时，人在床上吓了一跳。

　　其中有一通是来自陆里，还有一条短信。

　　许见岁先点开的短信，两眼瞟过上面的内容，同时给钟雅婷回拨了电话，对方的哭声随着嘟音结束在手机那头响彻起来。

　　京体和京大离的不远，坐公交车也就五站的距离，但正好赶上了周天，又是在下午差不多饭点的时间，路上车流量挺大，两人按照定位走到钟雅婷说的那家店时，已经是五点多了。

　　“岁岁！这里——”钟雅婷站起来招手，走到桌边才发现这姐们已经喝上了。

　　许见岁：......

　　“怎么这么早就喝上了，点菜了吗，不是说要等我们来的吗？”

　　许见岁在钟雅婷旁边坐下，桌上两个酒瓶都空了，捧起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看了看，还好，人还没醉。

　　“岁岁，那个混蛋！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做人！”钟雅婷抱住许见岁半个身子开始哭诉。

　　旁边的陆里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听，想要把桌上的空酒瓶子收走，啪一下，手背挨了钟雅婷一巴掌。

　　“放下！”钟雅婷指着酒瓶，“这是我爱过的证据！”

　　陆里：......

　　钟雅婷占着自己喝了酒，下死手，这清脆响亮的一掌不仅让前台坐着的老板娘都伸过脖子来，也让许见岁感同身受疼了一下。

　　“没事儿没事儿。”她拍拍钟雅婷的背，又急忙抬头去看看陆里，习惯性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一秒好像又回到了三人最好的时光，钟雅婷和陆里照常性的不对付，许见岁夹在中间做好人，但就是能把一左一右两个人都哄的一点儿气性都没有。

　　陆里有一阵的缓神，钟雅婷已经对着许见岁哭上了。

　　“你说他是不是很狗？”

　　“是！”

　　“你说他是不是很渣？”

　　“对！”

　　“你说他是不是不配做男人？”

　　“当然不配！”

　　许见岁抽出纸巾给钟雅婷抹眼泪：“他这样的叫做男人的话，狗都能倒立行走！”

　　陆里：......

　　钟雅婷又抽噎了两声，情绪稳定不少。

　　今天早上她和廖涛一起在食堂吃饭，直到那个高马尾的女生冲上来大骂的时候，钟雅婷才反应过来，原来每天晚上让廖涛说晚安的不只她一个。

　　钟雅婷消化了一个下午，然后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给许见岁和陆里打了电话。

　　“可是，我真的都习惯每天只和他一个人聊天了，”想起过去的两个月的真情喂了狗，她悲伤又涌了上来，“没想到，我只是他鱼塘里养的鱼，说不定还是最小的最不重要的那一尾。”

　　这难过的小可怜劲儿哟，把许见岁心疼的，鼻子也酸起来，抱抱钟雅婷，又突然觉得自己还不算太惨。

　　虽然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但至少她及早发现了，没赔夫人也没折兵。就是心里有点不舒坦，见着吴柏安时还会不自在。

　　“真是......”许见岁一拍桌子，“把廖涛给我叫出来！”

　　陆里点了菜出来，就看见人在那儿撸着袖子了，一副要把地球给掀翻的架势，他急忙把许见岁的手给拉住：“你干嘛呀？”

　　钟雅婷也被吓了一跳，然后站起来抱着许见岁不让她动：“有你的这份心意就够了，你打不过他的，真的......”

　　许见岁：......

　　其实她是打算把人叫出来讲道理的，撸袖子只是因为热而已。

　　三个人又坐了下来，菜不多时也被端上来了，许见岁给钟雅婷夹菜，哄着她吃了几口，钟雅婷吃着吃着，又喝起来，喝着喝着，又说起来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闷了一口酒。

　　许见岁扒拉住她的酒瓶，不让她再倒：“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里：......

　　“吴柏安也是，看起来衣冠楚楚的，里面花的很！”钟雅婷在徐见岁告白未果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此很为许见岁鸣不平。

　　许见岁撇撇嘴，抬头的时候发现陆里脸色比她还不好。而现在再想起那晚，许见岁对自己站在角落里目睹完一场闹剧的心情和那场闹剧的经过已经淡忘的差不多，却唯独对那双篮球架旁说着喜欢的眼睛印象深刻。

　　“好了，”她别过眼，手指不自在的捏了捏筷子，“咱们不说他哈，也不说廖涛了。”

　　“行，不说他们，”但钟雅婷又重新拿过了酒瓶，举起突然和陆里跟前的碗碰了一下，“陆里，你说你是不是好东西？”

　　陆里：......

　　许见岁：......

　　许见岁瞅瞅形式眨眨眼，先替陆里接过了话头：“陆里怎么不是好东西了？”

　　这话好像不对。

　　她又找补：“怎么能用好东西形容陆里呢？”

　　......

　　这话更不对了。

　　慌里慌张的还往面里又多加了一勺盐。

　　倒是陆里先笑了起来，只是嘴角不太明显的弯了弯，但眉头确实舒展开来，眼睛里也一扫阴霾。

　　“行，我也不是个好东西吧。”他看着许见岁做出总结。

　　散场的时已经是九点多，钟雅婷劝也劝不住的喝了很多酒，站起来时整个人东倒西歪地往许见岁身上扑。

　　许见岁个子比她矮一些，人也比她瘦，踉跄几下差点站不稳。

　　陆里想去揽许见岁的肩膀，但又怕她介意，伸出的手在空气中虚握几下，慌乱中只好先抓了钟雅婷一把。

　　“别碰我！”钟雅婷回过头瞪人，声音很大，周围吃饭的学生都扭过了头。

　　钟雅婷：“你这个男小三！”

　　陆里：？？？

　　许见岁：？？？

　　吃瓜群众：！！！

　　钟雅婷：“就是你！插足了我和岁岁之间的友情，把她对我全部的爱给分走了一半！”

　　陆里：......

　　两个人连哄带拽把钟雅婷拖出了小饭馆，想送她回宿舍，又不知道宿舍楼的方向，路上问了两个学生，好不容易把人带出去了一半路，钟雅婷又闹着要回去续摊。

　　“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她。”许见岁被闹的出了一身大汗，这几天她不是军训就是排练，早起晚睡的还吃不好，身体虚的很，现在整一个手脚发软的状态。

　　“她宿舍也没你睡的地啊。”陆里说。

　　“找个酒店睡一晚吧，她这个样子我也把她送不回宿舍去。”

　　许见岁其实还想让陆里帮帮忙，搭把手是不可能的了，钟雅婷嫌弃他到不行，人才靠近呢，就被踹出去了，不过可以去附近先定个酒店，省得许见岁带人跑来跑去还带不动的。

　　但陆里在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光反照在他的脸上，许见岁看不出表情，也就一时没开口，他手指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放到了耳侧。

　　“你在学校吗？”

　　......

　　“我在你们篮球场这儿，钟雅婷喝醉了，能不能找到她宿舍的人？”

　　......

　　“嗯。”

　　陆里挂了电话，然后转向许见岁：“周树找她舍友来接。”

　　许见岁点头，她都忘了，周树也是在京体的，不过没想到他还认识钟雅婷舍友。

　　“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陆里说完，突然走过来，架住钟雅婷。

　　钟雅婷看起来是累了，这会儿消停了不少，也不乱打人了，人被掰扯走，许见岁顿时轻松不少，活动了两下酸痛的肩膀，然后看见陆里把钟雅婷给丢到了草丛里。

　　许见岁：......

　　陆里拍拍手上的灰，转头时瞧见许见岁朝他望过来，解释：“给她躺着我们三个人都舒服一些。”特别是你。

　　似乎也知道许见岁下一句想说什么，又添上：“放心吧，躺这草坪上的人不少。”

　　确实，许见岁环顾四周，这个点的夏夜，还有不少学生在操场上游荡，三三两两坐在草坪上，周围不少小情侣在望天。

　　许见岁和陆里也坐下，不过中间始终相距着一段友好的距离。他们肩并着肩，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夏天晚上的风也是热的，许见岁看一眼天上的星星，又偏头偷偷瞄一眼旁边的陆里，脸蛋红扑扑的。

　　她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嘴巴半张半合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你有没有生气？”

　　陆里于是转过头来，眼睛里写着不太理解。

　　许见岁解释：“雅婷说的那些......话啊，她喝醉了，又被伤了心，可能说的一些话不太好听，你别介意啊。”

　　“没有，”陆里摇头，说，“不介意。”

　　并且，钟雅婷在某一方面上说的也是对的。他确实在初三那年强行挤入她们中间，分走了许见岁的一半友情，而现在，他还想要独占她的爱情。

　　不过，好像出师就不利了。

　　“那你呢？”陆里也问，他不想让话题落下去，他不喜欢和许见岁待在一起的安静时刻，他们就应该有欢声，有笑语，有说不完的话，和道不清的情念。

　　这次是许见岁眼神变得懵懵的，陆里接收到她的视线，把问题补充完整：“是不是很辛苦，要军训，还要为宣传片做准备。”

　　对啊，许见岁想起来，送果盒的时候，林娜应该有和他说过。

　　“还好啊，累是累了一点儿，不过很值得。对了，宣传片出来后应该会贴在学校官网上，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哈哈。”

　　“好啊，”陆里应下，“我会保存下来的。”好每天循环无数遍。

　　如果是在以前陆里说出这样的话，许见岁只会夸他很上道，说他重情重义，可当下知道了这份情谊背后的特殊感情，又实在无法假装开朗。

　　周树来到时，就看见他们两个人在这干坐着望天，不过不出意外的没能觉察出其中的暗潮涌动。

　　“人呢？”他转着望了一圈儿，没见到这周围还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你脚下。”陆里指了指，周树慌张地缩起了一只脚，然后顺着陆里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草丛里正睡得怡然自得的钟雅婷。

　　周树：......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联系到她舍友没？我们和你一起过去吧。”许见岁帮着把人从草丛里扒拉出来，又不放心的问。

　　“不用了，她这身板我一个人就能把她弄回去，她舍友也联系好了，在楼下等着呢，放心，她们关系都挺好的，会照顾好她的。”

　　周树把人拉起来，许见岁想去搭把手，但钟雅婷已经乖乖配合着趴人背上了，还知道给脑袋找一个舒服的落置点。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啊，”他看了一眼陆里，又看向许见岁，“本来今天我也要来的，但队里临时有事就得耽误了，下次再聚。”

　　许见岁说没关系，想起先前也没听起钟雅婷提起周树，并且看这样子，对方似乎也不太清楚廖涛的事。

　　几人挥手告别，周树穿着无袖的坎肩，许见岁见他托住钟雅婷时暴起的手臂肌肉，不愧是练体育的，那一身的腱子肉哟。

　　她又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陆里，陆里的手臂更加修长，肌肉薄一些，但也很有力量感。和她这软趴趴的小细手比起，一个顶三完全不成问题。

　　“嗯？”窥视被当事人发现了。

　　许见岁抓抓脑袋：“没事，那我们......”

　　“一起回去吧。”陆里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