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瓜花子

65、金姑夫（二）

　　太阳西移，日头渐近正午。

　　“金溪，”蔡山兴高采烈地闯入金溪房中，道，“走，我们今日再去乡间看看。”

　　金溪正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书。

　　乡间？
　　金溪想起了昨夜做的梦，一时怔愣，并未搭话。

　　“放心。”
　　蔡山还以为是因为昨日迷路之事，此时拍胸口发誓道：“我已经把路问熟了，今日定不会再迷路。”

　　金溪犹豫几瞬后，斟酌着开口道：“算了吧，今日我有些疲惫。”
　　“就在这城中游览一番便可。”

　　“啊？可你前些天不才说这城中没什么可看的吗？”蔡山疑惑地挠头。

　　金溪闻言，眼睛笑得弯起来。
　　他站起身来，施施然地朝蔡山作揖鞠躬一番，抑扬顿挫着道：“兄台啊兄台，是在下浅见了，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兄台多多包涵，带我一览这城中风采呀。”

　　蔡山见状也单背起一只手，挺胸做抚须状：“既如此，在下便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容你这一回吧。”

　　金溪再次作揖鞠躬：“多谢兄台——”
　　蔡山作势扶住：“不谢不谢——”

　　鞠躬到一半的金溪突然抬眼，促狭地看向蔡山。
　　只见蔡山也是一脸憋笑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蔡山抹着眼角的泪：“行吧，那我们就先去之前的那家酒楼。你不是说他家的鱼做的还不错吗？”
　　“然后我们去街市上逛逛，听说今日正好有赏花会。”

　　金溪阳光灿烂地笑着：“一切皆听蔡兄安排。”

　　——

　　今日的街市几乎成了一片花海。
　　牡丹雍容、月季娇媚、兰花玲珑……各种花种争相开放，争奇斗艳。

　　“来来来，诸位可来看看我这蕙兰。”
　　一处摊位旁，一位商人打扮的男子满是自豪地介绍起自己带来的花品。

　　“天啊，这竟是三色蕙兰！”有人见状惊呼。
　　那商人脸上的得色顿时更上一层。

　　“可要我说——”
　　旁边，另一处摊位后的某人却是摇头叹气道：“——这兰花虽是清雅，可若是论鲜艳明亮，却是万万比不上月季的。”

　　这人摊位之前放着的，正是黄、白、绿、粉、红各色月季。

　　“天呀，这月季竟也是三色的。”有人再次惊叹道。
　　那月季之主，自然也是得意连连。

　　那兰花主人顿时脸上黑了：“复色月季又不算少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这三色的蕙兰，有多少人见过？”

　　路人闻言纷纷点头：“此话说的有理。”

　　“物稀难道就一定贵吗？”那月季主人施施然道，“花美自需人赏，赏月季之人为盛，能赏兰花之人则少，即便能赏，又有多人是趋炎附势、故作迎合的呢？”
　　“这岂不是违背了赏花之美的初衷？”

　　路人闻言纷纷继续点头：“此话说得也有理啊。”

　　“你——！”
　　兰花主人闻言顿时愤怒：“你等凡夫俗子不懂兰花之美，居然说什么趋炎附势？故作迎合？”
　　“你、你简直是在辱没兰花！”

　　月季主人见状，连忙拱火：“哎哎哎，他急了，他急了。”
　　路人惊讶状：“哎呀，他怎么急了？”
　　兰花主人捉急：“我我我——”

　　这热闹的景象，引起了周围的路人们的好奇、围观。

　　“哎哟。”
　　一个左顾右盼的小孩不小心被撞倒在地。

　　“哎呀，不好意思。”
　　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见状连忙蹲下身，想要将那小孩扶起：“真是抱歉，刚刚我一时没看路。”

　　还没等那年轻男子的手伸出。
　　小孩已经自己一咕噜爬了起来，口中满不在乎地道：“放心，我没——”
　　这是一个农家打扮，年龄差不多七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孩抬起了头，看清了那年轻男子的脸。
　　他的表情顿时一惊，讶异道：“金溪？”

　　金溪停下动作，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位小朋友，你认识我？”
　　一旁的蔡山同样疑惑：“金溪，你在这儿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豆子面色认真着道：“我当然认识，你不就是梅姑的新丈夫吗？”
　　“昨晚梅姑给我们全村人都托了梦，说是要给你造雕像呢。”

　　——

　　“鱼来了！”

　　浓厚的酱汁紧紧包裹住鱼肉，咸香与辣香扑鼻而来。
　　一盘香气腾腾的鱼上了桌。

　　豆子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嘴中进行了最后的陈词总结：“但你放心，我们村长没同意。”

　　听完豆子所说的话，金溪面上还怔愣着：“你是说，你们村长没有同意在梅姑像的旁边建我的雕像吗？”

　　“啊？嗯。”
　　豆子现在的注意力，都被桌子上香气四溢的美食给吸引了。

　　另一旁坐着的蔡山，看看金溪，又看看豆子。

　　金溪眉头紧锁，连美味的鱼儿都不能占据他的心神了。
　　那豆子倒是全身心都被那鱼给占住了。

　　蔡山想了想，先对豆子道：“豆子，你吃吧，我们本就是为了感谢你来给我们送消息的。”

　　“倒也不是……”豆子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自己也是听说城里有赏花会，才跑过来凑热闹的。
　　遇到金溪，纯属巧合。

　　蔡山：“无妨，相逢即是有缘。即便你没有送来这个消息，我们不小心撞倒了你，本身也是要赔罪的。”
　　蔡山：“请不要拘束地吃吧。”

　　好像说的也的确有道理？

　　豆子又再挣扎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自己对那鱼肉的欲望。
　　便拿起筷子，羞涩道：“那、那我就吃了？”

　　蔡山笑：“快吃吧。”
　　豆子随即大快朵颐了起来。

　　蔡山脸上笑容瞬时一卸，面含担忧疑惑焦急地转向金溪：“金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溪眉头紧皱着犹豫：“这件事怕是……”

　　蔡山顿时急躁起来：“金溪，你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我还会怕那什么——”

　　金溪连忙阻止：“蔡山！慎言！”
　　那梅姑之力已经可以投梦了，谁知道她还能不能做些其它的呢？

　　豆子闻声一惊，叼着鱼肉，惊诧地左右各看了一眼。
　　他咽下口中的东西，试探道：“你们……要吵架吗？”

　　金溪：……
　　金溪勉强地勾起笑来：“没事的，豆子，蔡兄也是关心我，你继续吃。”

　　“好、好吧。”
　　豆子迟疑地看了看两人，继续伸筷。

　　蔡山一噎之后，缓了缓气，小声不服道：“那你自己给我说不就行了？”

　　“哎。”
　　金溪拧着眉，叹了口气，只得缓缓开口道：“我昨日也做了一个梦，那梦中，梅姑……也是说了类似的话。”

　　“但我本以为，只是一些臆梦。”
　　没想到，这里竟有一个整个村子的人，都收到了相同的梦。

　　蔡山闻言连忙追问：“那你怎么说？”

　　金溪无语地看了蔡山一眼：“我能怎么说？我都已经有兰娘了，怎么还可能答应他人此事？”
　　“自然是坚定地拒绝了。”
　　虽然那梅姑并没有理睬金溪的拒绝便是了。

　　“那成功了吗？”蔡山跟着继续追问。

　　金溪又叹一口气：“若是成功，你看此时还会如此愁眉不展吗？”
　　这突如其来的“看中”，对金溪来说简直是天降载货。

　　刚才听那豆子那么一说——“你不是梅姑的新丈夫吗？”
　　金溪真是一瞬间汗毛骤竖，背脊发寒。

　　“可他们村长不是没有同意建那什么雕像吗？”蔡山说着看向豆子，“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

　　“唔唔唔。”
　　吃着鱼肉的豆子闻言，连忙看着两人连连点头。

　　可金溪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的心中总觉得有点发慌：“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我总是觉得——”

　　蔡山灵光一闪，骤然拍桌：“我知道了！走，金溪，我们赶快回我家去。”

　　“啊？”金溪慌乱并疑惑。

　　蔡山没有过多解释，只抬手唤道：“小二，结账！”
　　随后又转头嘱咐豆子。

　　“豆子，你知道平安街蔡家吗？如果以后又在你村里听到什么消息，立刻来蔡家找我知道吗？”
　　“我叫蔡山，记住了吗？”

　　豆子连三赶四地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回答道：“记住了，蔡公子。”

　　蔡山催着金溪站起身来：“行，那豆子你慢慢吃吃，我和金溪先走一步。”
　　蔡山再次嘱咐：“有新的消息，可一定要到平安街蔡家来找我啊！”

　　豆子连连点头：“好的，蔡公子。”

　　——

　　日头过了正午，阳光变得更加炽烈起来。

　　豆子一跳一跳地在路上走着，脑中不断回味着自己刚刚吃的那道鱼。
　　鲜美的鱼肉、醇厚的酱汁，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豆子舔了舔嘴唇，心里想着这城里的鱼果然和平常吃的不太一样。

　　豆子住着的村子离城里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足够来回了。

　　嘴中还残留着鱼肉的香味，豆子蹦蹦跳跳地迈进村子，却发现村子里的氛围不太好。

　　原本应该热闹的村口，此时却显得有些冷清。
　　偶尔几个匆匆走过的村民，脸上都挂着愁云，交谈声也压得很低。

　　似乎有什么忧愁的事情正在发生。

　　豆子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他站在路上左右看看，抓起路旁一个瞎玩的小孩儿，开口便问道：“村子里怎么了？怎么大人们好像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那小孩儿比豆子年龄还更小，大人们说话做事也都不避着他，什么事情多多少少都能听到看到。

　　听到豆子的问话，小孩儿挠了挠头。
　　随后，张口傻乎乎地道：“我听他们说——村长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