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94、各怀心思

　　四月底，关于萧松的处置皇帝萧权下达了圣旨。

　　萧松从宗室除名，贬为庶人，终生困于皇陵之中。

　　原本上书坚持处死萧松的那一帮朝臣在此时全没了话音，似乎都维持住了一种和谐，希望能早些把萧松的事处理完。

　　甚至原以为会跳脚的东宫也表现出一种谦和的姿态，与中宫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然五月初，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艳丽的石榴裙也在四处开放，染布坊和制衣铺忙得不可开交，一切很是平和。

　　一封急报在早朝时送到了萧权的跟前，打破了看似平静的朝局，藏在暗处的波动浮出水面，人心逐渐躁动。

　　所有人都知道，那场看似结束的夺嫡之战随着萧松的离开再一次拉开了局面。

　　唯有惦念着情意，无法舍去的帝王才陷入了当局者迷中。

　　他将信砸在不明所以的东宫太子萧治身上，可见其怒意：“朕一直在教导你仁和，这便是你给朕的答案吗？”

　　帝王的盛怒无人能承受，虽不知其中缘由，群臣还是纷纷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

　　萧治在惶恐之下捡起地上书信，从不敢置信，到满是怒意。他高举着信件，为自己解释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派人杀害宁王。”

　　“你还在狡辩。”萧权道。

　　他念旧情，但在与皇权相较之下，当年的他选择了皇权。如今他最爱的女人疯疯癫癫，他最宠爱的儿子生死不知，那杆秤自然的倾斜。

　　“父皇，您难道就凭借一家之言断定是儿臣所为吗？儿臣虽不如宁王讨您欢喜，但儿臣也是由您一手教导出来的，儿臣的品性，父皇该是最了解的。”萧治心下犯了冷意，他早就知道萧松不会轻易罢休，只是没想到他没有狠下心来做事，结果让人倒打了一耙。

　　都是在朝廷为官的，能上金銮殿参与朝会的，又岂会是些没本事的。听着皇帝和太子三两话语，也将其中的缘由能猜个大概，拥护东宫一派的朝臣自然是要站出来为太子说话的：“皇上，当务之急是派人去寻宁王殿下，而不是因一封书信判了太子殿下的罪责，寒了太子殿下的心。”

　　萧权冷哼了一声：“此事交由大理寺卿顾海明，还望顾卿莫让朕失望。”说罢，直接甩袖离朝。

　　“臣遵旨。”顾海明面上不显，心下对此事已有猜测。

　　有些人终归是等不及了。

　　萧权离去，朝会自然散了。

　　萧治寻至顾海明跟前，神情之中露着几分无奈，眉间紧皱：“还望顾大人能早日还孤一个清白。”

　　顾海明拱了拱手：“还请太子殿下放心，臣定然查明真相。”他的话自然不会偏向任何人。

　　萧治对顾海明还是放心的，此人为人刚正不阿，至于他成为安靖王岳父一事，萧治并不放在心上。

　　一位刚回宫，尚且连脚跟都没有站稳的皇子于他没有半点威胁。

　　“那就麻烦顾大人了。”

　　“不敢，不敢。”

　　顾海明在此行礼，目送萧治离去。

　　“此事顾大人倒也不必过于忧虑，一切按该有的流程走便是。”右相孟浩见顾海明还站着为离去，上前说了一句。

　　“多谢右相指点。”顾海明拱了拱手。

　　**

　　安靖王，书房内。

　　错金双耳香炉中梅花香飘动着，萧致宁着着一袭墨色绣金丝竹纹圆领袍，正听着十五汇报。

　　“主子。”

　　屋外十七的声音传来，步履匆忙入了书房，他呈上手中密信，道：“顾大人来了话，皇上把宁王失踪案交给了大理寺。”

　　萧致宁接过十七手中的信，将它拆开，简单的扫了一遍：“看来太后那边十分顺利。”

　　十五面上喜色微露：“太后已经将宁王劫走？”

　　萧致宁点了头：“十五给宫中传个信，暂时停了钱珍珍的药，顺便告诉她萧松死了。”

　　钱珍珍可不能死得太快，她得继续在萧权跟前闹才行。

　　不是说钱珍珍才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嘛？

　　他倒要看看能有多爱！

　　“十七，你去告诉十八，萧松那边的情况盯紧一点。”萧致宁道。

　　十七应下，又问道：“罗家那边如何说？”

　　萧致宁节骨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思虑一番，良久道：“证据再给一些，剩下罗家自然会去查证，也无需我们再多事。”

　　十七抱拳应下，不敢耽误。他正要出门，又听见主子问十五道：“我要的那套首饰，宫里制作的怎么样了？”

　　十五笑着道：“回主子，已经差不多了。在大婚之前定能送到姑娘手上。”

　　**

　　东宫内。

　　萧治从前朝回来之后，发了一通大火。

　　“殿下息怒。”

　　书房内，依附东宫的朝臣跪了一地。

　　“此事定然太后那个老虔婆做的，孤就知道她不会安好心。”萧治一掌拍在书桌上，巨大的响动，让人呼吸一窒。

　　“殿下，与其在这里生气，倒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做？”左相魏集穿着一身檀紫色绣鹤宽袖圆领袍，由太子妃魏敏敏搀扶着迈门槛而入，他顺着下颚的白须，神情很是镇定。

　　萧治瞬间松了一口气，连带着怒意也消散了不少，很是感激的看了眼太子妃，向魏集行了礼：“左相你来了。”

　　魏集是太子妃的祖父，居左相之职，与孟浩分庭抗礼，但魏集已经是三朝元老，年事已高，平日里的朝会甚少出席，只有出了大事时，方能见到他出来坐镇的身影。

　　“殿下先忙，妾身就先退下了。”魏敏敏请祖父前来自然是为了帮萧治，现在祖父已经来了，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萧治握了握她的手：“晚些时候去看你。”魏敏敏朝他笑了笑，退出去。

　　太子与太子妃恩爱一直是京中的一段佳话，现下看到心里又不自觉地夸赞两句。

　　比起整日沉迷于女色的主子来说，他们还是更愿意看到主子只忠心一人，这样才能在政事上安心。

　　魏敏敏离去，话题自然回归政事。

　　萧治将魏集请入右边上座，让人看茶。跪着的朝臣也寻到位置坐了下来

　　“殿下可怀疑过宁王的失踪与何人有关？”魏集早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为了夺得那位置，历朝历代的腥风血雨向来不少。

　　当年如果不是孙女一心要嫁入东宫，魏集是不愿意蹚浑水的。

　　能得高位者，向来不是说坐到了东宫的位置就能高枕无忧。

　　只要帝王尚在，身体尚好，膝下还有旁的子嗣，夺嫡之事便可不停。

　　何况罗家的野心天下人皆知，唯有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着太后和罗家在折腾，这才闹到这般地步。

　　萧松造反一事已出，也已经被贬为庶人，太子再去将人截杀不过是多此一举之事，弄不好还惹得一身骚。

　　所以但凡有点脑子，太子都不可能参与此事。

　　偏偏皇帝信了。

　　“安靖王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魏集问道。

　　萧治眉头微拧，想到萧致宁就不免会想起已逝的恭华公主萧宁宁，他和萧宁宁的关系可算不得好：“孤一直有派人跟进，近日安靖王一直在为婚事做准备，并无任何不对的举动。”

　　魏集满意的点了点头，警惕心还是保持着的：“多加留意些，安靖王的母妃死在钱婕妤的手下，他定然是要报仇的。此事就算不是他的手笔，他也会掺和其中。”说着，他顿了顿：“坐收渔翁之利，没有人能拒绝。”

　　萧治心下一阵后怕，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

　　他对萧致宁的防范只是来自于一种习惯，也以防万一萧宁宁被他下蛊一事被萧致宁知晓，生出些祸端来。

　　但经魏集一提点，他就不由想，他竟然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萧致宁在朝中确实没有立足之本，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威胁，可一旦他在和萧松的争斗中出了事，萧致宁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胜利。

　　魏集从萧治的惊愕中看出了他已经把矛盾点对向了安靖王，不急不慢道：“臣只是让殿下对安靖王多谢防范。此事多半还是出自太后之手。”

　　萧治眉头紧拧，神情已经不再松懈：“孤听闻钱婕妤生病了，生得似乎是疯病。”

　　钱珍珍与萧权青梅竹马一事，众所皆知。

　　萧权对钱珍珍的偏心也是有目共睹。

　　“不管她疯没疯，太后的目的总归是达到了。”魏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等把茶盏重新放回茶几上，他才继续道：“殿下的当务之急是做三件事：其一找到宁王的下落；其二做足准备，放置宁王反扑；其三留心安靖王的举动。”

　　萧治点了点头。

　　“宁王是不是殿下劫持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如何在这场战役中拿到主动权。若是宁王回到宫中，势必会咬上殿下一口，那么宁王就有理由留下，太后等人自然就有机会了。”魏集道。

　　这事事关重大，宁王胜，东宫败，他魏家绝对不会安然。唯有东宫胜利，他魏家才可以保住如今的位置，他百年之后才不愧对魏家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