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61、日常

　　这天夜里，顾青姝还是留在了公主府，本想着去无双阁歇下，却被叫住留在了祥云殿。

　　祥云殿内有可以供给守夜婢女的耳室，只是萧宁宁向来不喜有人晚间伺候他，耳室便一直空着。冬梅收拾了一番，给顾青姝垫上柔软被褥，又为她换上新的床单。

　　冬梅：“晚上冷，姑娘莫要冻着了。”

　　顾青姝搭着手，一同把床铺好：“麻烦了。”

　　冬梅笑着道：“不必如此客气。我先回无双阁了，殿下那边你帮着把被褥铺了，记得提醒殿下不要晚睡。”

　　顾青姝身子往后仰，瞥了眼远处仍然半躺在罗汉床上的萧宁宁。

　　冬梅把被子铺好，也不再逗留，出了主殿。

　　顾青姝送她到檐廊下：“小心路滑。”

　　冬梅笑着应下，拿着伞，穿过环廊出了祥云殿。

　　雪似乎下得小了一点，顾青姝伸出手，感受着雪花轻轻抚摸过她的手，冰冰凉凉。

　　“若是晚上发烧了我可不会照顾你。”

　　顾青姝听到萧宁宁的声音侧目望去，就见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她，在暖黄的烛火下衬托得他的眉眼异常的温和。

　　“殿下，我身子可没有那么弱。”

　　晚膳时的聊天让两人少了很多尴尬，只要不去刻意想起下午的事，顾青姝好像也能如常的坦然面对萧宁宁。

　　她笑着踩入了雪中，沙沙声音从鞋底传来出来，落下一个个脚印。

　　萧宁宁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漫天飘舞的雪花在琉璃灯的照亮下显得愈发的纯净，春辰绿彩绣莲荷纹云锦齐胸曳地长裙随着她的欢喜如同雪白的冬日中仅剩下的一棵葱葱郁郁，顽强生长的草。

　　当她回头望着他一笑时，时间仿佛就在此刻静下来了。

　　萧宁宁感受到了心中肿胀的情愫。

　　世间的情爱千万种，萧宁宁独独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心动的一日。自母妃和妹妹死后，他就是活在地狱中的恶魔，只配享受着无边的孤寂，最后也该落得一个凄惨的收场。

　　“殿下，真的好美！金陵好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顾青姝小跑奔向萧宁宁，却在上台阶时，脚下一滑。

　　......
　　萧宁宁把人抱着放在罗汉床上，看着她脏兮兮的裙衫，面上的嫌弃毫不遮掩。

　　“摔到哪了？”

　　顾青姝觉得丢脸得很，红着脸摇着头：“没事，我穿得厚，皮也结识。”

　　萧宁宁懒得理会她，转身起衣柜中找衣服，背对着她道：“还不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若是真着凉了难受的也不知道是谁。”

　　若是放在从前，她看到萧宁宁待她如此好，定然欢喜的脱了。

　　可现在......

　　“我对你扁平的身材没有半点兴趣。”萧宁宁头也不回的把衣服直接朝着她丢了过去：“我也不是禽兽。”

　　两句话将被衣服砸中的顾青姝拉回了旖旎的下午，气氛瞬时尴尬了下来。

　　萧宁宁是习武之人，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对劲：“你若是换不了，我不介意帮你忙。”

　　话音落下，顾青姝哪还敢多想，她三下五除二的快速脱掉身上的衣裙，但看到萧宁宁给她的衣裙中还有一条胫衣时，还是破了防。

　　萧宁宁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大概猜到了缘由，干咳了一声：“放心，那是新的。”

　　顾青姝红着的脸再没有淡下去，她这时也留意到了腿上摔出来的伤。膝盖已经磕破了皮，血已经渗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胫衣，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宁宁耳力好：“怎么了？”

　　“没事。”

　　顾青姝立即防备，她身上现在就穿了一件小衣和一条胫衣。虽然下午的时候她和殿下.....，但她让她这般坦然的面对殿下，她还是做不到的。她又朝着伤口吹了两口，想要去摸旁边的裙衫时，就感觉到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她赶忙把衣裙落在怀中，试图挡住些什么。

　　“殿下。”
　　顾青姝慌了。

　　萧宁宁没看她，落座在罗汉床上，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药。

　　顾青姝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她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思感到羞愧，她不自在的挠了挠眉：“殿下，我自己来吧。”

　　萧宁宁没有理会她，把她的双腿放在了自己的腿。嫩滑而皙白的腿与男子的不一样，那一双粉嫩的小脚更是惹人多想。萧宁宁不动声色地收回心思。

　　粉末落在伤口上，疼得顾青姝咬了唇，不敢发声。温热的气息吹出来，有了一份珍重之意。

　　顾青姝心口一跳。

　　暖黄的烛火下，萧宁宁似乎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可他如扇的睫毛忽闪忽闪，精致摄魂的面容仍旧叫人不敢多看。

　　“若不是情蛊的缘故，你觉得我会对你有兴趣吗？”

　　萧宁宁拧紧药盖起了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顾青姝。他净了手后才将人拦腰抱起放在耳房的床榻上，他的眼睛始终没有乱看，就连神情都是往昔的清冷，没有半点旖旎。

　　主殿内的灯一一吹灭，只留下寝殿内的两盏灯。

　　顾青姝膝盖上还有伤，不敢乱动，就把腿晾在外面。好在殿内的地龙烧得十足，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刚才萧宁宁的话就入了她的脑海中，她也想明白过来了。

　　假如没有情蛊，萧宁宁确实不会看上她。

　　先不说身份，单说外貌她就配不上萧宁宁。

　　*
　　翌日早食时，吴琦看着顾青姝一瘸一拐的脚，神情已经克制，但处在敏感期的顾青姝还是察觉到了。

　　“昨夜我不顾殿下阻挠跑到雪地里玩，不小心给摔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没有显露出尴尬和羞意。

　　吴琦将信将疑的看了眼自己主子，立刻转移了视线。无论具体的缘由是何，都不应该是他能管的。不过，殿下昨日特意让他去寻了几本书来，书他还未来得及送上。殿下就无师自通了？

　　“下雪天的，路确实滑。”

　　“小事，小事，已经上过药了。”顾青姝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昨夜确实没有再发生什么，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琦点了点头：“殿下果然心善啊！”

　　顾青姝瞬间绷紧了身子，低着头默默陪着萧宁宁吃了早食。

　　用过早食之后，冬梅帮着给顾青姝的膝盖上了药。流过血的地方已经结块，其他肿胀的地方变成了青紫色，瞧着骇人。

　　“阿姝姑娘，你摔得可真有些严重啊！”冬梅小心翼翼为她涂抹着膏药。

　　昨夜灯光昏暗，顾青姝自己也不知道她会摔得这么严重：“好像是有点。”

　　“岂止是有点。”冬梅又倒了一点活血化瘀的药在手中搓热后摸在她的膝盖上：“让吴郎中过来给你瞧瞧吧。”

　　冬梅话音才落下，吴松已经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向躺在罗汉床的萧宁宁请了安后，径直走到了顾青姝的跟前，为她看了腿，又顺便给她把了一个平安脉。

　　“姑娘腿无大碍，活血化瘀的药每日揉上三次就可。”吴琦看了眼冬梅手中的药，又道：“姑娘，近日睡眠可好了些。”

　　顾青姝点了头：“这两日睡得还算不错。”在下意识中，她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萧宁宁，正好与他对上眼，心里“咯噔”了一下。

　　“既然这样我方子给你稍微调整一下，再喝上一段时间，确保情况能稳定了，再把药给停了。”吴松。

　　“多谢，吴郎中了。”顾青姝脸颊微红，垂下头。

　　吴松站起身来，把方子改了后交给了冬梅，随即出了祥云殿。

　　没一会儿，刚去外面忙活完的吴琦走了进来。

　　他先向萧宁宁请了安，说了几句话，再朝着顾青姝而去。

　　“阿姝姑娘，你府上的婢女来了，说是家中有重要的事需要你赶紧回去一趟。”

　　顾青姝眉头微微一蹙。

　　重要的事，来的是一位婢女？

　　“多谢吴公公。”顾青姝起了身，正要同萧宁宁说了一声，就见他也从罗汉床上下来了。

　　“走吧，送你一程。”萧宁宁。

　　顾青姝？？

　　她想说不需要，但在萧宁宁的眼神示意下，这句话她说不出来，甚至还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殿下，请。”

　　萧宁宁刚迈出的步伐又转了回来，走到她身边直接拦腰将人抱起。

　　顾青姝自我保护的意识下搂住了他的脖颈，脸上则写满是惊恐：“殿，殿下，我，我，我能走。”

　　萧宁宁已经大步迈了出去：“我知道。”

　　所以呢？

　　“我看书上说女子第一次会腿软，何况你昨夜还把膝盖摔了。”萧宁宁声音不大，说得又十分坦然。

　　顾青姝却想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才一个晚上，还有什么第一次，他们明明只是亲了个嘴，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殿下，我，你”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

　　顾青姝已经不敢看身后吴琦和冬梅了，她感觉自己真的可以找个洞钻进去了埋了。

　　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萧宁宁更是大发慈悲的在离府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把她放下了。

　　*
　　马车上，顾青姝的脸已经红得不正常，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得同萧宁宁说一下。

　　“殿下，昨天我们并没有......”

　　她的教养还是不能允许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萧宁宁仍旧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我知道，但你昨天换衣服了。”

　　这又是哪跟哪。

　　顾青姝想了想，她还是不说了吧。

　　殿下确实什么都不懂。

　　马车渐入玉立巷，外头传来吴琦的声音。

　　萧宁宁拦下顾青姝：“你家中寻你回来多半是为了你与姜河逸的婚事。”

　　顾青姝定眼看了看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萧宁宁会这般在意她和姜河逸的婚事，但她还是不想产生没有必要的误会：“所以殿下担心我会反悔，原谅他？”

　　萧宁宁没有说话。

　　顾青姝认真道：“我与他的婚事早就该结束了，没有反悔的可能。”

　　萧宁宁听此才收回手，目送她离去。

　　吴琦把人送府中，解释了情况，回到马车边，轻声问：“殿下，去赴约吗？”

　　萧宁宁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