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48、邢国公府宴会

　　授衣假一过，很快就到了十月底。

　　因着立冬的缘故，雪虽然还没有下，天气已经愈发的冷。

　　今日是邢国公夫人的寿宴，萧宁宁作为她的未来儿媳妇，自然是要参加的。

　　只是天气一冷，萧宁宁赖床时间愈发的长，吴琦也是顶着被责骂的风险把人从睡梦中叫醒了过来。

　　“殿下，今日邢国公夫人寿宴，您若是去得太晚恐怕得招人说闲话。”吴琦拢着大袖，弓着身子，怕声音小不能把公主叫醒，又怕大了惊到了人。

　　萧宁宁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瞥了眼吴琦，皱起了眉头。

　　吴琦讨好的笑着，把人搀扶起身：“吴郎中给的药是不是下得重了些，殿下近日总爱瞌睡。”

　　萧宁宁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而问：“让顾青姝跟着。”

　　这一点吴琦早就想到了，已经早早地让顾青姝做了准备。他伺候着萧宁宁穿好裙衫，如往常一般把顾青姝唤了进来。

　　如今跟在萧宁宁身后伺候的加上顾青姝也不过三个，萧宁宁撤了晚间的守夜，就让三个人白天在身边候着。

　　萧宁宁绕过屏风，抬眼望去就见顾青姝穿了一袭红石榴裙，额间一朵粉艳桃花，殷红似火，白玉的般的耳垂上落得一对珍珠，衬得她愈发的白皙水嫩。

　　她甚少穿如此艳丽的裙衫，一时瞧着倒有几分让人移不开眼。

　　“吴琦都跟你说了？”萧宁宁回收视线，不用顾青姝伺候，自己动手净了脸。

　　顾青姝的衣裙颜色向来偏浅，就连公主府给她准备的裙衫也是按照她平日里的风格。今日这般鲜艳的石榴裙是冬梅说公主会喜欢，她才换上的。

　　“殿下，可是觉得不好看？”

　　萧宁宁用帕子擦了脸：“平日里穿得张扬些倒也无碍，但今日罗家人多眼杂，还是少些麻烦比较。”

　　顾青姝是生得温婉端庄，但像这般艳丽的颜色她也能够撑得起，只是放在人群中终归太招人眼了。

　　顾青姝笑了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穿得有多丑。”

　　萧宁宁没有看向她，落座在餐桌旁：“没有。”

　　端着早食进来的吴琦偷着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被自家主子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只当没有看到，放下粥和小菜，看向顾青姝道：“阿姝姑娘肤白貌美，这石榴裙穿在你身上正正好。”

　　顾青姝也不会放过这样拍马屁的机会：“公公真是说笑了，比起殿下来说，我落在人群中只怕都不会被人瞧上一眼。”

　　萧宁宁侧过头看向已经候在他身旁的顾青姝，道：“各有各的美，倒不必妄自菲薄。”

　　他发现顾青姝偶尔会透出一种莫名的自卑，难不成是因着姜河逸？

　　这一个念头一起，萧宁宁的神情显然要冷了几分。

　　“正是。阿姝姑娘生得温婉俊丽，出落得落落大方，不必谦虚。”吴琦只当是主子不乐得顾青姝贬低自己。

　　顾青姝察觉到了萧宁宁突然转变的情绪，虽不清楚具体的担忧，但她还是决定先把衣服去给换了。

　　顾青姝一出门，萧宁宁便问道：“查得如何？”

　　吴琦道：“玉立巷中的人基本与顾家都是老熟人了，冒然打听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奴”

　　萧宁宁没了耐心，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

　　吴琦立即道：“奴打听到那位姜家夫人一直不太瞧得上阿姝姑娘，觉得阿姝姑娘高攀了他们姜家。且因着阿姝姑娘年幼丧母，顾大人又得为一家子的生计忙活，便把顾家三兄妹托付给了世交姜家，也就是姜夫人来照顾。说是照顾，倒不如说顾家兄妹三人是给姜家在做小厮、丫鬟。就一位秦阿婆的说法，大冬天的阿姝姑娘还得给姜家人洗衣服，一双手冻得简直不像样子。其余的，奴都不忍心说。”

　　萧宁宁已经彻底冷了脸：“说。”

　　吴琦只得把他打听来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部说给了萧宁宁听。

　　等听完吴琦的话，萧宁宁不难猜到如今的顾青姝为何是这样的性子。

　　年幼丧母，便把这份对母亲的情意转移到了刘氏身上，刘氏对她的教养可以说是完全按照一位合格的内宅女子去教导。

　　“刘氏也说阿姝姑娘自七月落水醒来之后性格就变了不少，不仅敢跟她顶嘴，就连她的话都不太愿意听了。”吴琦。

　　顾青姝落水一事萧宁宁早已经让十五核实过，看来她所说的梦境倒也并非是胡言乱语。

　　“宋家近日还是与姜家来往得多？”萧宁宁。

　　吴琦点了点头。

　　萧宁宁不以为然，这不过是宋家为萧松拉拢人的把戏。

　　姜河逸代表着寒门子弟，有了他的靠拢，不少寒门学子自然会向萧松表以忠心。

　　*
　　邢国公府位于安仁坊，距离公主府所在胜兴坊还是有段距离。

　　又因着临近冬至，为祭祀而需要采购东西的百姓尤其多。

　　马车行驶缓慢，萧宁宁倒是不急。

　　“你上次同我说的做梦一事，如今可还有梦到些什么？”萧宁宁随口问道。

　　顾青姝一愣，想起来年邢州一事，道：“近日睡得不太安稳，梦中之境杂乱无章，我几乎记不起来。”

　　萧宁宁却也见过顾青姝睡觉，确实不太安稳：“吴松给你开的方子还有吃？”

　　顾青姝点了点头：“有吃的。不过，好像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前世的记忆总是来侵扰，从前她不在意，亦或是没有留意过的事被无限的放大。昨日睡前，她还同父亲说起了邢州一事，她想起前世去解决邢州一事的人是太子萧治。

　　而父亲则与她说，再给他一点事时间，他应该可以找出邢州出事的缘由。

　　所以，在父亲没有点头之前，顾青姝不会冒险与萧宁宁说起此事。

　　“殿下，你怎么会突然问起我梦境一事？”顾青姝看向萧宁宁，留意着他的神情。

　　萧宁宁：“无事。”

　　顾青姝“哦”了一声。

　　若是殿下对她梦境一事信了，邢州一事也同样借梦境说出来，问题说不定还真能解决。

　　*
　　已临近正午，邢国公府宾客多数已至，最靠近府门前的三个位置，府门前车马拥挤，但也为公主府的马车预留出了位置。

　　当奴仆引着公主府马车停稳之时，邢国公府大大小小，以及众宾客都出来迎接。

　　邢国公府身份是高，但也比不过萧宁宁尊贵。

　　“公主殿下，金安。”为首说话的人正是邢国公罗卫，大肚便便，已经看不到脖子，他笑着领着众人朝萧宁宁拱了拱手。

　　萧宁宁手微微一抬，也不寒暄，提着裙摆已经迈上了台阶。

　　能来邢国公府参加寿宴的人身份都不会太低，也多数对萧宁宁的性子有了解。这位公主素来清冷傲气，能来邢国公府就已经是给了最大的面子。

　　因而罗卫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开心得很。

　　但作为今日的寿星，萧宁宁未来的婆母邢国公夫人李翠华，心里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她的长子今年荣登状元，不日就要步入官场，与萧宁宁的婚事自然会提上日程，但萧宁宁对他们邢国公府仍旧是一副不放在眼中的姿态。

　　她不由想到太后派人送来的信，想让邢国公府解除和恭华公主的婚事。

　　说来恭华公主的性子不好，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放眼整个大原的适婚姑娘中，除了公主的身份外谁又能配得上她邢国公府的子嗣。且还是一门亲上加亲的好事。

　　邢国公府已经不如从前了，皇上的打压明眼人都清楚。而公主和邢国公府的婚约，那是皇上给的一口糖。

　　她如何愿意舍去？

　　这般想来，对萧宁宁那点怨念有全然消散了。

　　“邢国公夫人，生辰喜乐。”萧宁宁淡淡道。

　　吴琦把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不等奴婢接手，罗卫已经笑着接过去，道：“殿下能来已经是荣幸。”

　　李翠华面上也笑意盈盈：“说得极是，殿下乃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的。”

　　萧宁宁却对这话恍若未闻。

　　李翠华看到公主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太子殿下和宁王殿下已经到了，公主殿下不如一同入阁楼？”罗浩洋终于搭上了话，他引着萧宁宁右拐朝着落雨阁而去。

　　萧宁宁留意到落在“她”身上的不少贵妇人的视线，“她”淡淡应下罗浩洋的话，随他去了阁楼。

　　两边都是麻烦，倒不如选择太子和宁王。

　　*
　　“恭华公主性子还真是清冷，不过这大原第一美人的称呼当真是非她莫属了。”

　　“不仅公主殿下美，就连她身边侍女容貌姿态也是一等一。”

　　而站在人群最后的姜河逸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话也听入耳中。

　　他一直不想承认，站在公主身边一袭浅绿绣缠花纹襦裙的顾青姝非但没有被公主比下去，反而愈发的耀眼。这也是为何在鹿鸣宴那日，他不愿与顾青姝打招呼的缘由。

　　顾青姝在秋试上为他走后门一事，无论公主是否参与，这件事始终让他在面对顾青姝时多了几分自卑感。他突然发现自己害怕让人知道他走了公主的后门，害怕旁人怀疑他的才华，所以在顾青姝受伤在公主府上养伤之时，他敷衍了事的登门几次后，便不愿再登门拜访。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顾二姑娘既然与公主殿下这么熟，她何不为你引荐公主殿下呢？”宋雪妍看到顾青姝已经消失的背影，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的姜河逸。

　　姜河逸看似淡然，可他说出口的语气终究出卖了他：“公主殿下是何等人，岂能是我可以攀上的？”

　　宋雪妍听出了不对劲的味道，再看了他一眼后，不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