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32、祸端（2）

　　天气愈发的凉爽，顾青姝迎着慢慢探出头的太阳走向公主府，夏季的裙衫穿着已经觉得有几分凉意，但她心里记挂着兄长的事，急急忙忙入了公主府。

　　等她入祥云殿时，萧宁宁还在睡觉。

　　她同今天上值的秋桔一道候在门外，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宁。

　　父亲昨夜还是出了门，想办法见到了兄长。

　　兄长身上伤得不轻，还发着烧。

　　她想求公主能不能再让郎中去给兄长看看，可眼下她不可能去惊扰公主休息，只得耐心等着。

　　此刻阳光洒满整个院子，渐渐高挂，它吸走花瓣上垂落的露珠，带走早间的丝丝凉意。

　　从前等上一个时辰，顾青姝都不曾觉得时间漫长，今日却过得异常的慢，她在盼着吴琦入祥云殿，也在盼萧宁宁早起。

　　可惜，直至巳时萧宁宁才醒来，“她”推开朱窗，将两人唤醒进去伺候。

　　早间还未完全清醒的萧宁宁最不好招惹，“她”的话总会夹枪带棒，若是惹得“她”不顺眼了，“她”会让人直接滚出去。

　　顾青姝心里焦急，又谨记着她对萧宁宁琢磨出来的习惯，拿起比平时还要谨慎几分的性子去伺候着，深怕惹恼了这位主子。

　　待用了早食，萧宁宁的脸色可见的缓和不少，不等顾青姝说话，“她”先一步开了口：“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长公主府。”

　　萧宁宁是皇室唯一的公主是针对现在的皇帝所养育的子嗣而言，至于瑞福长公主，她是先皇仅留下的一位皇女。

　　先帝子嗣众多，在世时对瑞福长公主并不疼爱。等今上登基后，惦记着为数不多的兄弟姐妹中还有这么一位妹妹在，这才为她开辟了长公主府，亲自为她挑选了驸马——乔锷。

　　乔锷此人没甚家世背景，胜在他自己有本事。十九岁在战场上一战成名，二十二岁收复玉门关，但也因此废了一条手，不得不回了金陵。

　　皇帝爱才，把十六卫交到他的手上，并让他娶了瑞福长公主。

　　在他们的女儿乔颖儿出身后，皇帝还破例给了她一个郡主的爵位，赐了“安宁”的名号。

　　这也让乔颖儿有了任性的资本。

　　没过多久，曹家向皇帝讨要了与乔家的婚事。

　　曹家已经逝去的老爷子位享太庙，乃是三朝元老。如今的曹家家主曹厚是刑部侍郎，其长女是宁王萧松的侧妃，这般家世一人，与乔家倒也匹配。

　　“殿下，你怎么来了？”乔颖儿长得颇为丰盈，脸盘似月，她穿着一身蓝色印花系的胡服大大咧咧地从游廊转至花厅，看到坐在右侧萧宁宁拱了拱手，漫不经心道。

　　不等萧宁宁说话，她已经在左侧坐下。目光越过萧宁宁，落在了身后的顾青姝身上，眉头微微一扬：“这位姑娘倒是有几分面生，可是殿下新招来的妆点娘子？”

　　萧宁宁端着茶杯，青花瓷盖一下接着一下的滑过杯口，对于乔颖儿的话恍若未闻。

　　“她”是出门得少，也甚少参加京中女眷的宴会，但对于乔颖儿的名声“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外头说她是个精细养着的美人，长公主夫妇对这位独女尤为宠爱，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舍得花费上万金去打造一个假来哄着。

　　“郡主，您不记得了。殿下身后的那位就是顾家郎君的妹妹。”乔颖儿身旁的侍女道。

　　“哦~，这么巧。”乔颖儿笑着道：“你兄长如何了？”

　　顾青姝一愣，一时听不出乔颖儿话中的意思。

　　“郡主在问你话呢！”侍女说道。

　　“呀！”乔颖儿轻轻拍了一下头：“顾家郎君该不会真被三郎送去了京都衙门吧？”

　　顾青姝看着乔颖儿故作俏皮，又满不在意的模样，忽而想起了前世。

　　前世长公主府派人送来礼物时，言语轻慢，就如顾季堂救下乔颖儿是他的福分一般。能送来一份礼物，她顾家应该感恩戴德。

　　这一世仍然没有改变。

　　当她为顾季堂的事求到了长公主府时，并没有见到这位安宁郡主，只得了守门阍者的一句话：顾家郎君自己不知好歹，入狱便入狱了，与她家郡主有何干系。

　　“说来也怪你兄长这人着实无趣，我只是想逗他玩玩，谁料想他当了真不说，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我。我大原的官兵是要骨头硬，但那也得看人不是。”乔颖儿见萧宁宁自始至终都不曾开过口，欲引着“她”上话题：“殿下，你说是不是？”

　　“郡主的意思是，顾家郎君并未欺辱你？”吴琦开了口。

　　乔颖儿上下扫了眼吴琦，很是瞧不上：“他算个什么东西，能欺辱我？真以为他救了我一次，我就得以身相许？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你”顾青姝气极了，想要开口，却被萧宁宁制止了。

　　“安宁郡主的架子端的不是一般高，就连本宫平日里都不曾如此目无法纪的放肆，也不知是谁给了安宁郡主这个胆子。是驸马爷，还是长公主？”萧宁宁长得极美，总透着几分让人望尘莫及之感。当“她”神情冷冽没有半点笑意之时，那双凤眸便瞧着生了寒。

　　乔颖儿被萧宁宁这番话唬住，又瞬间觉得折了颜面：“殿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琦，让安宁郡主醒个脑。”萧宁宁。

　　“是，殿下。”吴琦应下，走到乔颖儿的跟前，不等人反应过来，直接上手在乔颖儿脸上呼了两个巴掌：“这两个巴掌是安宁郡主不敬殿下。”

　　“啪啪”

　　又是两个。

　　“这两个是郡主不敬尊者。”吴琦。

　　再是两个。

　　“这两个是郡主目无法纪，戏弄，陷害敬职敬业的守城官兵。”吴琦。

　　“安宁记住这六个巴掌，等会儿我还要去一趟宫里。”萧宁宁言毕，起身领着人出了长公主府。

　　等瑞福长公主回府时，看到女儿脸颊上赫然的巴掌印，抱着她哭着道：“你惹萧宁宁那个疯子作甚？”

　　*

　　标识着恭华公主的马车自兴宁坊出来，转向齐庆街，至延禧门入皇城。

　　“殿下，您刚才真厉害。”顾青姝的心现在还“砰砰”直跳，她实在没有想到萧宁宁会让吴琦直接动手。

　　若不是顾及着身份，她也想给乔颖儿两个巴掌才好。

　　顾青姝是气得咬牙切齿：“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配我兄长去救她。”

　　萧宁宁浅浅一笑：“我还以为端庄秀丽的顾二姑娘会更喜欢以理服人。”

　　瞧着倒是个秀丽的好姑娘，里子却透着几分野蛮。

　　顾青姝听出萧宁宁口中揶揄的话，瞬间红了脸。又想到气是出了，但不见得占理：“殿下，安宁郡主要是反口咬定我兄长欺辱她该怎么办？”

　　萧宁宁：“她还没有这个胆子。”

　　*
　　太极宫。

　　正在用午膳的皇帝萧权听到太监来报，说是恭华公主来了。

　　“这丫头，是看着时辰来蹭饭的吧。”萧权笑着吩咐人去御膳房做几道萧宁宁爱吃的菜来。

　　“定然是殿下想您了。”大太监周建道。

　　萧宁宁入了内殿，向萧权福了福身道：“父皇万安。”

　　顾青姝和吴琦跟在身后，一道行了礼：“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萧权招呼着萧宁宁先坐下：“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太好，今日怎么入了宫？”

　　“来告状的。”萧宁宁直言道：“还是恶人先告状。”

　　“哈哈哈，你这丫头。”萧权就这么一个明珠，脾性虽不太好，但这也得怪他，是他宠出来的：“说吧，又有谁让你看不顺眼了。”

　　周建端着舆盆伺候着萧宁宁净了手：“殿下心善，定然是那人做了错事，惹恼了殿下。”

　　萧宁宁用帕子擦了手，道：“安宁。”

　　萧权闻言一愣，随即笑着道：“你说说，安宁那丫头怎么招惹到你的跟前去了。”

　　萧宁宁不语，拿起筷子吃起了饭。

　　萧权也惯着“她”，转向了吴琦。

　　吴琦拱手道：“回皇上。此事说来话长，还得秋试说起。”

　　萧权点了头。

　　吴琦先把萧宁宁鼓励秋试考生一事说道了一番，转而说起纵马行凶伤害百姓，又险些毁了秋试一事夸张化，再到顾季堂救人一事。

　　“纵马行凶，还是在国考之日。当真是目无法纪不把朝廷看在眼里了。”萧权听着生了怒。

　　国考乃是重点为朝廷选拔人才的考试，每三年一次，是无数学子日夜盼望的日子。

　　“为何无人禀报此事？”萧权看向周建。

　　周建跪地道：“皇上息怒。”

　　“父皇猜猜是谁？”萧宁宁一脸淡然。

　　萧权眉头一皱：“把安宁给传来。”

　　周建立即领命，去传话小太监把乔颖儿传进宫中来。

　　顾青姝壮着胆子跪下，朝着萧权磕了一个头：“皇上，请为臣女作主。”

　　萧权：“你是何人？”

　　顾青姝：“民女乃是七品灵台郎顾海明之女，刚才吴公公口中救人的正是民女的兄长顾季堂。民女兄长在左右监门下任职，救助百姓和考生是他的职责。可民女兄长如今却因为在上值时拒绝安宁郡主，而被曹家三郎打了一顿不说，还以欺辱安宁郡主的罪名压在京都衙门的牢狱之中。”

　　“混账。”萧权直接拍了桌：“把倪羽，曹天霸，顾季堂一并给我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