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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杀师杀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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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一点也不顾念这里的凡人,脖颈出的金丝愈发紧了,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她快要制不住朱雀印记了。
千放鹤走到玉娘面前,上次藤曼死了,朱雀跑了,这次她要抓活的。
有连理枝在,玉娘死不了,也逃不了。
她倒要看看这只为非作歹的朱雀是何方神圣。
千放鹤左手按着玉娘,右手蓄满了灵力灌入她的头顶,同属于朱雀血脉,她今日非要抽出来这只虚幻中的朱雀。
金色灵力蔓延在四周齐齐吞并了玉娘,她生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剥离,一旦朱雀印记离体,她必死无疑,不由着急的对着到底痛苦哀嚎的凡人大声喊道:“只要坚信朱雀神会拯救一切,神才会降临,消除所有苦难。”
只要安和镇的人还信仰朱雀,她就有源源不断的能力维持住幻境。
“大慈大悲的朱雀神,睁眼看看您的子民吧。”
“好疼啊,朱雀神,快救救我.......”
一声接着一声的祈求,他们坚信朱雀神依然会向前面千次万次般拯救他们。
“执迷不悟,惑乱人心。”千放鹤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滴在玉娘的发顶,金色的灵力彻底包裹着两人,朱雀血彻底陷了进去,浑身都在疼,玉娘发出剧烈的哀嚎。
一只泛着金色的朱雀幻影慢慢从她的头顶抽离出来,整个李府的幻境也在摇摇欲坠,“朱雀神啊,请赐予信徒无上力量。”
玉娘大喊一声只会彻底昏了过去,金色朱雀幻影随即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震的千放鹤心口一紧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一间隙中,玉娘整个身体都换作无数只蝴蝶冲向千放鹤,金色的朱雀幻影又消失了。
连理枝化作金鞭,向空中漫天飞舞的蝴蝶挥了过去,这一刻李府消失了,千放鹤像是被困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盒子里,里面是无穷无尽的黑夜。
突然一束光亮了起来。
无尽绵延的仙山上面是万年飘落的雪,这里俨然成了不周山的样子。
一个女童走了过来,千放鹤看见了百岁时的自己端坐在莲台上,“少君,求你救救我母亲吧。”她拉着千放鹤的袖子撕心裂肺的哀求道。
“绾绾......”
千放鹤指尖刚一触摸上,整个人就被吸了进去。
灵雀殿里,一个女人发丝凌乱地爬在地上,整个身子泛着阴森的黑气,周围站满了不周山的族人。
圣君就在高台上俯看着一切。
“见过少君。”
千放鹤跑进来,顾不上什么黑气直接奔向千华吃力的想要扶起她。
“她私连外族,修炼邪术,早已走火入魔,少君快莫碰她了,小心粘染了戾气。”周围一堆人拦着她,不让千放鹤靠近千华。
朱雀血脉的人生长都慢,已经百岁的千放鹤如同凡间十岁女童,声音稚嫩却对这人充满了信任,“这是我的乳娘,她一生都困在不周山,陪我长大,谁都会背叛不周山,可千华不会。”
“还望圣君明察,给千华一个公道。”
她出生母亲就耗尽灵力而亡,父亲是不周山圣君,每日掌管修真界异常繁忙,她自小便是由千华带大的。
这个女人温顺柔软,日复一日的陪在她身边,给予她母亲般关怀,而她也从小到大早就把千华视为母亲了。
“私通外族,修炼邪术,按不周山刑法该如何处置。”千越没有理会千放鹤的恳求,问了下去。
“回圣君,背叛不周山者,断仙骨,灭仙魂,生生世世不得入轮回。”彻彻底底的让一个人就此消亡在世间。
“照办吧。”
雀灵卫拖着千华就要往行刑台处走,千放鹤不免着急,“住手,本君说住手。”她拉着千华看着她憔悴的脸说道:“你没有背叛不周山,没有修炼邪术对不对......”
她现在急需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千华睁着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磕磕绊绊的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嘴便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涌了出来。
千放鹤急忙跑到高台上,她还小未长高拽着父亲的衣袖努力的抬起小脸,因着害怕人真的死了,说的断断续续的,“父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千华不可能做这些的......”
事情不摊开讲,人总是会抱有侥幸,只有戳破这层泡沫,才会死心。
圣君拉着千放鹤下了台阶站在千华面前,“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你的少君。”
千华抬着头,魔气浸染了全身俨然已成了一个废人,她仍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一如往常地看着千放鹤。
“是否私通外族?”
好一会她点了点头,“去了灵云宗。”
“是否则修炼邪术?”
她又点了点头,“练了禁术。”
一问一答,千华没有否认。
千放鹤呆呆地站在这里,她还小不懂什么是外族,不知道禁术的危害,只知道一旦她承认了,便会死。
死了便会离开她的身边。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不周山也没有任何画像,谁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母亲两个字,父亲也不会说,仿佛她就是石头生出来的,不需要知晓任何来处。
可她需要,她想要母亲,她想要凡人所说的这种对子女纯粹的母爱......
于是,千华来到了她身边。
从此她想要的都有了形状和面容。
“就算做了,父亲尽管罚,只求留她一条命,我会送她走,保证她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不周山......”
就算触及了不周山,可她也并不想千华去死,她想要这个人活着。
活着,便有母亲在。
千越不说话也不应答,就这么看着千放鹤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来哀求自己,“不能杀她,陪了我这么久,早就和母亲没什么两样了......”
“住嘴。”
严厉的咳斥吓住了千放鹤,她一动也不敢动,千越捏着她的手传来一阵刺痛,郑重其事地纠正道:“这世间没人有资格作你的母亲,其他人不行,她也不行。”
圣君指着匍匐在下面的千华,带着微不可察的恼恨,他是让人来照顾千放鹤的,不是来给她寻找母亲的。
千华怎么敢哄骗他的女儿......
断骨灭魂都是便宜她了,正想该怎么罚她不懂尊卑时,圣君突然开口了,一把利刃放在千放鹤手中,“不想让她死的过于痛苦,你便亲自送她上路。”
啪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千放鹤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
“父亲......”
“叫我圣君。”
不周山里从来只有一种关系,那便是臣服。族人臣服少君,少君臣服圣君。他坚信世间无爱破万局,身为不周山的圣君只管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看众生相里沉沉浮浮的闹剧。
天,地,君,亲,师中所牵连出的情与爱皆是羁绊,是掌管不周山所不容亦是不需要的累赘。
而这也将是千放鹤未来所要走的道路。
“杀了她。”
圣君面无表情的吩咐,千放鹤止不住的摇头,连连后退。
还是太稚嫩了,圣君懒得在劝说了,轻轻抬起一指尖,地上的千华马上被一团火所包围,四面八方的炽热浸入身体一点一点的燃烧仙魂。
千华疼的喊了出来。
圣君的指尖一抬,火焰消失了,冰晶在她身上蔓延,冷的她只能蜷缩起来取暖。
还没缓过来,一股溺在水里的窒息感袭来......
“你多犹豫一刻,她便多受一种惩罚。你猜她能挺过多少种刑法,又或者几时能死在本君手里。”
千放鹤看着浑身哆嗦的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这是年幼的她第一次面临选择。
在千华一声哀嚎中,千放鹤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剑,缓缓走了过去。
剑锋对准千华时,她半天下不了手。
“少君,杀了我吧。”
她实在是太疼了,往日温顺的眼睛即便在此刻也看不出情绪,她依然把目光柔柔软软的放在千放鹤身上,好似这个人就真的是她的孩子。
做了错事,能死在少君的手里,就已经是圣君的恩赐了。
“啊...”
圣君又换了一种,“在万蛇噬心的幻术下,身体里的每一根筋脉都化作一条阴狠的毒蛇,慢慢的吞噬骨肉......”
“杀。”
圣君在命令她,喊叫声就没有停下来,千放鹤不想听也不敢听,她紧紧捂着耳朵,在千华撕心裂肺前挥动了剑锋,那一刻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可温热的血依然溅在她脸上......
灵雀殿不见了,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千放鹤在幻境中看见了幼时的自己,念及过往,她什么表情也没有。
就在她转身的一刻,怜笙突然出现了。
他好好地呆在水晶球里,不同于千华温顺的眼眸,他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
“杀了他。”
圣君又出现了。
“唯有杀师证道才能让你破镜,杀了他所有的问题便都解决了。”
圣君又在命令她。
千放鹤手里的灵力朝着虚弱的怜笙挥了过去......
幻境中的一切画面就像一面充满裂痕的镜子,一点一点剥离出细小的碎片全部涌入千放鹤的面前。
这两个人的面容一直打破,又重塑。
“少君,快点过来啊。”千华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在最前方招了招手呼唤着千放鹤。
见人没有动一步,她便自己跑过来,挽着千放鹤的手像以前一样哄到,“少君的修行出了问题,听说灵云宗有一株万年雪草,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不过总是要去试一试的。”
“少君,你要等我回来。”
千放鹤使劲摇了摇头,一瞬间千华不见了。
“这世间万物中,每一个生灵都背负了一种因果。有时诞生意为着走向死亡,而有时死亡恰恰是新生。”
“万物都在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中循环往复......”
怜笙作为师尊就坐在她的面前,像往常般耐心的教导她道法。
“少君,等我回来。”
“千放鹤,这世上是有因果的......”
千华和怜笙的声音交替出现,千放鹤捂着耳朵不想听,可这声音偏偏钻了进去,震的心肝肺都疼。
堵在心口的血彻底吐了出来,千放鹤的眼神开始涣散了,只记得前面有两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呼唤她。
她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模糊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他们都在对她笑。
千放鹤也笑了出来,她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千华还在,她没有杀视作母亲的千华。
幸好怜笙还在,她没有杀作为师尊的怜笙。
还好都在。
“快过来呀,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这道声音蛊惑又勾人,鼓舞这千放鹤跨过去,她不想做杀母杀师的罪人,她想要不周山安安稳稳的,想要这些人都陪在她身边。
“快来啊。”
千放鹤的手终于放在千华的手心里,一并同她跨过了光墙,朝着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