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角[暗恋]》江稚爻

12、暗恋·默契

　　夜幕低垂，南城是个不夜城，晚上快十一点了，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车水马龙。

　　陈嘉南按着胡凝发的地址，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中餐厅，胡凝周末会过来兼职当服务员，赚零花钱，她家境也算得上是富人家，不过，她自从上大学以来，除了学费是家里给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

　　现在这个点，店里面的人都在收拾桌椅，准备打烊了。

　　胡凝焦急地朝外面张望，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后，激动地朝门口跑去。

　　见到来人后，她整个人都傻愣住了。

　　因为陈嘉南旁边还站着南大飞行学院的“风云人物”——陈最。

　　胡凝尴尬地表情挤了抹笑，抬手向陈最礼貌性打招呼：“嗨，陈主席。”

　　陈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

　　确实高冷。

　　胡凝连忙拉过旁边的陈嘉南，走到一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她，凑过去说悄悄话：“你怎么还带着陈最过来，难不成你俩背着全校暗渡陈仓了？”说着，她竟然还掰手指计算道：“我算算啊，他那二十八任女友才刚分手没两星期吧。”

　　陈嘉南满眼无奈，见胡凝还能有心情开玩笑，完全没有刚才电话里委屈哭泣的模样，眼皮抽了下反驳：“不是，没有。”

　　当务之急不是关于她和陈最为什么一起来的事情，毕竟长话短说很容易被断章取义，她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了。

　　胡凝继续发挥好奇心：“所以你为什么要带陈最来？”

　　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百无聊赖站在旁边的陈最撩起眼皮，散漫的语调：“替她撑腰。”

　　闻言，陈嘉南明显愣了下，她自己还没解释，就侧头看他。

　　陈最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雅痞的笑，眼里荡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夹了丝认真，一时间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

　　就在陈最看过来时，陈嘉南快速收回目光，又绕过胡凝，往餐厅里瞧了眼，手肘推了推她的胳膊，岔开话题追问她：“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胡凝回神，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她今天晚上来兼职，恰逢周五日子，来吃饭的客人特别多，忙得她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等到上完最后一桌就可以歇息了，结果迎面跑来两个嬉笑打闹的小孩子，她为了躲避，不小心撞倒了拐角的花瓶。

　　最后胡凝很认真地总结：“要赔钱。”
　　陈嘉南皱眉：“赔多少？”
　　胡凝伸出手，在她眼前比了个“OK”，竖起三根手指，自己的语气都带着惊讶：“老板说那花瓶值这个数。”

　　陈嘉南试探性说了个数字：“三千？”
　　胡凝摇头，咬字很重地说：“三十万。”

　　“什么！？三十万？！什么花瓶能这么贵啊，是不是那老板故意讹你吧。”

　　在陈嘉南看来，除了古玩儿贵得要死外，“made in china”字样的东西都基本很亲民，更何况，这么贵重的东西，老板也不可能放在人来人往的

　　胡凝瘪瘪嘴，委屈勾住陈嘉南的肩膀，头靠在她肩上叹息：“唉，他要是故意讹我，我能跑的掉吗，毕竟那花瓶也确实是我不小心打碎的，三十万呢，要不把我卖了吧。”

　　陈嘉南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顺她的头发：“乖，把你卖了也不值三十万。”
　　胡凝猛然直起身，嗔怪她一声：“……南南~”说着就要去挠陈嘉南的胳肢窝。

　　陈嘉南怕痒，连忙下意识躲开。

　　“先别过早下结论，进去看看。”
　　说话的人是陈最，打断了她们嬉闹，他已经款款地走进餐厅。

　　偏厅内，中餐厅的老板是个地中海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正中央的圆桌边木椅上，指间夹了根价格不菲的雪茄，青色烟雾寥寥升起。

　　脸上堆着一坨肉，说话时他皮笑肉不笑地抽动，逡巡了一圈站在对面的三个年轻人，露出一副“我吃的米比你吃的盐多”的自傲表情。

　　老板将雪茄的烟灰敲进手边的烟灰缸里，吐了口烟雾，食指指着面前圆桌上的花瓶碎片，义正言辞地说：“这花瓶可是我去古玩市场淘到的，三十万，一分不少的赔偿。”

　　陈嘉南对古董物件确实不太懂，但也不能班门弄斧。

　　她知道在大体逻辑上，很明显是这个老板在“狮子大开口”。

　　“喊贵了吧。”陈嘉南多多少少能分析出这老板的“企图城府心思。”她继续说：“这花瓶不值三十万吧。”

　　只能试试这老板的“人品”了。

　　没想到，老板竟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同学，你当这是砍价菜市场啊，古玩儿这东西，和房地产一样，一天一个价。”

　　听到，陈嘉南不由得皱起眉头。

　　与此同时，陈最已经走上前，他从圆桌上抽了张纸巾拿在手里，然后包裹手指，将一块花瓶碎片捡起来举到日光灯下，来回仔细反复打量。

　　碎片似白色陶衣，透明釉，仔细瞧，可以见有细微的裂纹。

　　思索间，陈最唇角微勾，心里有了谱。

　　可是在外行人看来，他是很专业的样子。

　　只不过，陈嘉南和胡凝两人没察觉到老板脸色微变，他拿雪茄的手颤动了下，烟灰掉落在桌上。

　　陈最把碎片轻轻往前一抛，那块碎片“铛”的砸在一堆碎片里发出的清脆声。

　　伴随着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却毋庸置疑：“这东西，假的。”

　　胡凝瞪大眼睛走过去拿起块碎片左看右看，惊诧道：“假的？”

　　陈嘉南也是怔了下，可她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了中餐厅老板脸色大变。

　　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老板鬓角浮了层薄汗。

　　她蹙眉，老板的表情告诉她：这只花瓶可能是个陷阱。

　　他们听着陈最头头是道地说了一堆专业的鉴宝词汇，在场的人包括陈嘉南在内都听的迷迷糊糊，讷讷点头。

　　然后就听到陈最得出很出乎意料的结论：“......最多值两百。”

　　“砰——”
　　听到这话，老板着实不乐意，坐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一派严肃语气：“不懂就别瞎说！”

　　陈最轻嗤一声，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说：“成，找个专业鉴定师看一下便知。”

　　老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视线乱瞟闪躲。

　　陈嘉南捕捉到陈最递给她一个挑眉弄眼的眼神，她下一子明白了。

　　她立马站出来，握着手机，镇定自若地对老板扬了扬手机说：“我这儿有沈石砚老师的联系方式，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问问他。”

　　怕老板还是不信。

　　陈嘉南继续指了指陈最说：“他师承沈石砚老师，是老师关门弟子，百度上有介绍，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只要你有足够强烈的信念感，黑的也会是白的。

　　果然，老板和旁边的人偷偷摸摸地交换了个眼神，无奈摇摇头摆手，雪茄被他捻灭在烟灰缸里，妥协似的对他们说：“那个，今天算我倒霉，打碎花瓶钱就算了。”

　　陈最偏头递给陈嘉南一个眼神。

　　视线相撞，陈嘉南冲他弯眼浅笑。

　　反倒是胡凝很惊讶：“老板，我花瓶钱真的是不用赔了是吗？”
　　老板眼神很敷衍，朝她摆了摆手：“是，你不用赔了。”
　　胡凝正抓住陈嘉南胳膊激动高兴跳起来时，又听见老板飘来一句话：“你去结算一下这个月的工资，后面不用来了。”
　　胡凝诧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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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出了中餐厅，陈最去开车了，就剩下陈嘉南百无聊赖地蹲在路边盯着胡凝把“工资”来来回回数了足足三四遍。

　　第五遍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覆盖在胡凝数钱的手上，阻止她：“再怎么数，它也只有一千两百块，不会多的。”

　　胡凝就像是个泄气的皮球，脑袋靠在陈嘉南的肩膀上，颓然地目光望着车流一轮一轮地过，“南南，我失业了，你包|养我吧。”

　　陈嘉南想也没想就答应：“好啊。”
　　胡凝一听，猛然支起头，看向她，“真的？”
　　陈嘉南撑着膝盖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莞尔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胡凝哈哈笑了两声，牵住她伸过来的手，起身，飞快地在陈嘉南脸上亲了下，笑盈盈说：“谢谢姐妹。”

　　她也就是开玩笑，要不是陈嘉南，她今天估计是脱不了身，兼职没了可以再找。

　　恰时，一辆黑色奥迪稳稳地停在她们面前，驾驶车窗降下。

　　陈最摁了下喇叭，陈嘉南才拉着胡凝上了车后座。

　　一路上，胡凝才了解到原来是他们学生会聚会后去唱歌，陈嘉南喝了酒，陈最才“好心”地送她过来。

　　胡凝提了个问题：“南南，你真认识鼎鼎大名的文物鉴定大师沈石砚啊？”
　　陈嘉南很诚实地摇头：“我哪儿来那么大本事，自然是不认识，我那是吓唬他的。”说着，不自觉的目光看了眼专心开车的陈最。

　　要不是他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她也不会一下子想到搬出个文物界“大佬”来。

　　这时，陈最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语气拿腔拿调：“别说，喝了酒，还挺机灵。”

　　陈嘉南怔了下，刚想反驳，她原本就不笨时，旁边的胡凝立马接茬：“陈大主席，你可别小看我们家南南，高考时，她可是宜城的榜眼。”

　　“榜眼”是古代第二名的说法。

　　陈嘉南幽幽看了眼胡凝，这话说得，她心里怎么有种感觉自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陈最。

　　陈最失笑，不经意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脸黑成一条线的陈嘉南，故意问：“嗯，那状元是谁？”

　　胡凝没察觉，继续说：“没关注啊，南南，你们状元是谁啊？”
　　陈嘉南现在真得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薄唇微抿，缓缓蹦出两个字：“陈最。”

　　“什么？！”胡凝大为吃惊。

　　陈嘉南点头。

　　胡凝看向陈最，捂着嘴巴：“我滴个乖乖，你俩也......”

　　陈最眼神扫视过去，歪着头问：“也什么？”
　　胡凝打哈哈，摆手：“没什么。”
　　结果，她偏过头，开始自顾自嘀咕：“绝配，天仙配，芝麻黑白配。”

　　“……”

　　过了会儿，胡凝反射弧不知道从哪儿传错了，一下子又想到了什么，问：“南南你是宜城的我知道，陈主席是南城的吧？”

　　她说出了疑问。

　　陈嘉南想了想，一直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和她说，就听见陈最轻描淡写地飘来一句话：“我在宜城参加的高考。”

　　听到这话，胡凝惊了，随后微眯起眼：“你也是宜城六中的？”

　　旁边的陈嘉南心头莫名紧张起来，揪紧自己的衣服，她和陈最在宜城有过半年待在一起的时光这件事，从未向别人提起过。

　　只是半年时间，她便把他植入心底。

　　陈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声音低沉却撩人：“还有谁是宜城六中的？”

　　“啊？！”
　　胡凝没察觉这个问题的bug，很天真道：“南南也是宜城六中毕业的啊。”托着下巴思考了下，恍然大悟，指着他们两个：“你们俩难不成早就认识吧？”

　　陈最笑了下，从后视镜中看见垂着眼没说话的人，故意把问题抛给了“当事人”：“陈嘉南，你说我们先前认识吗？”
　　“见过。”陈嘉南别开眼望向车窗外的一闪而过的街景，思绪飘忽，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陈最眸色晦暗，只是笑笑没说话。

　　陈最把她们两个送到了北门口，下了车。

　　胡凝很礼貌性地感谢：“今天谢谢陈主席了。”
　　陈嘉南也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最闲闲道：“顺路而已。”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陈嘉南提醒了句。
　　陈最：“嗯。”

　　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夜里有些冷。

　　陈最皱眉，大步走到陈嘉南面前，脱下黑色冲锋衣外套。

　　见状，陈嘉南不解，拧眉：“你......”
　　话还没说完，陈最就把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她穿的针织衣是v领的，露出了大半截白皙的锁骨。

　　陈最说：“下雨了，换季容易感冒，披上。”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有种无法拒绝的魔力

　　他的外套还带着温度，贴着她的腰间的皮肤，酥麻的电流感觉蔓延全身，耳根子染红。

　　陈嘉南努力将自己羞赧之色压制住，情愫似乎快要溢出来，双手捏住外套，防止滑落，然后平静说：“谢谢。”

　　晚风呼哧着吹过来，她闻到了属于他衣服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别的男生不同，他不喜欢抽烟，不喜欢尼古丁的味道。

　　旁边的胡凝全程都没说话，只是一脸姨母笑，心想：

　　陈最简直是个贴心新疆棉暖男啊。
　　什么浪子，什么黑心棉。
　　完全就是风评被害。

　　目送两人进了学校，陈最回到车上，后视镜中反射出他上扬好看弧度的薄唇，发自内心的笑。

　　油门一踩，排气管低沉，黑色奥迪如箭般飞驰在城市道路上，两侧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快速成了不同色块斑点消失在车后视镜中。

　　他今天晚上不住学校，周末休息，也没训练，直接调转车头回了南桐巷555号了，也没有回陈家老宅。

　　陈最住的地方是个复式两层小洋楼，周围都是同样的居民楼，夜里很静谧。

　　他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忙家族生意，所以从小他都习惯了一个人待。

　　夜深了，陈最刚冲完热水澡回到卧室，就接到了他爷爷沈石砚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看着陈最刚发过来的照片，半信半疑询问：“那花瓶真碎了？”

　　陈最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湿发，往飘窗走，闲淡回答：“嗯，碎都碎了，您就别老是惦记了。”

　　又传来沈石砚一阵唉声叹气，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北宋出土的磁州窑，这个可是白地黑花牡丹纹花口瓶。怎么也值个上百万。”

　　陈最愣了下，把毛巾搭在一边的榻榻米上，瞥见了书架上那枚硬币，他走过去拿起来把玩。

　　他坐到榻榻米上，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讪讪道：“这样，赶明儿我去给你寻个一模一样的。”

　　他知道沈石砚是喜欢收藏古玩，但老人家脾气倔得很，古玩儿这东西讲求的是缘分，不是强求，碎了说明无缘无分，老人家看得开。

　　沈石砚悠悠然说：“倒也不必，后天回家吃饭吗？”

　　后天是周日，10月15日。

　　陈最目光落到窗外的灯火阑珊处，直接将手心里的硬币往半空中随意地轻轻一抛，下坠时，他一把抓住，缓缓摊开掌心。

　　明亮的日光灯下，瞧见硬币是“字”朝上。

　　他勾唇一笑，低声的气音懒洋洋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