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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   塌陷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坑,天花板摇摇欲坠,全靠两侧的钢筋支撑着。

      时不时就有沙砾从墙壁里流出,岑楠不由蹙眉:“这墙的质量未免太差了,难怪会造成塌陷。”

      詹雨桐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对唐晚道:“队长,这两边封得太死了,前面有下去的路吗?”

      岑楠低声提醒:“小声点,这里墙体这么脆弱,大声说话很可能造成二次塌陷。”

      唐晚找寻到一处被石板撑开的洞穴,大小正好能够容纳一个人从那里穿过,下至负一层。

      她拿手电筒照了一下洞穴,转身对岑楠几人道:“一会儿拉住我的手,我先下去探探情况,如果没有问题,再喊你们下去。”

      岑楠点头:“那队长,你小心一点。”

      唐晚单膝跪下来,手指摸索到洞穴的边缘处,将手臂探下去,确认没有障碍物后,这才伸出一条腿。

      跳跃引起的震动有可能会影响到坍塌过后暂时稳定的墙体构造,因此她只能缓慢地摸索下去。

      身体失重坠落的刹那,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臂,像是早已配合演练过无数遍。

      唐晚将手电筒的光打到地面上,大致预估了一下距离,吩咐岑楠道:“再往下一点……可以松手了!”

      抓着她的手倏然松开,唐晚成功落地,看见周围形容废墟的地下城,拿起对讲机对上面的人道:“这里距离地面不到两米,岑楠你力气大,先把雨桐送下来,一会儿我们在下面齐力拖着你。”

      “好。”

      不一会儿,岑楠便把詹雨桐给送下来了,紧跟着又自己跳了下来,由于有唐晚和詹雨桐两人合力接着,因此基本没有造成太大的震动。

      角落里隐约传出孩童的啼哭声,岑楠打开手电筒,照向角落的方向,看清现场的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如倒流一般汇上天灵盖。

      “队长……”她脸色微微苍白,嘴唇竟有些发颤。

      “怎么,岑楠?有什么发……”唐晚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无比残忍的一幕。

      约莫一两岁的女孩被悬挂在玻璃门上,心脏抵着玻璃尖端,血源源不断地从胸口涌出,将玻璃染成了一片狰狞的红。

      女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啼哭声也越来越轻,像是渐渐入了梦乡。

      “很有可能是掉下来,正好砸中了玻璃尖端……”岑楠喉咙间发出一声叹气,“她被两条玻璃墙挡住了,现在负一层墙体坍塌,全靠这两道玻璃墙承重,如果强行破坏,整个负一层都会塌陷,不但其他人活不下来,女孩也一定会死。”

      “可这样下去,这个女孩还是会……”詹雨桐抿了抿唇,说不下去了。

      “大概率会死。”岑楠说。

      把女孩留在这里,就像是在用她的生命换取时间,一点一点看着女孩因为失血而死亡。

      说出来或许很残忍,但却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先救她,所有人都会被埋在这里。不救她,她有可能会就这么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死去。

      而救出她的概率,微乎其微。

      “先救其他人。”唐晚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救援时间紧迫,已经没有时间用来感伤,她参加过的救援数不胜数,很清楚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詹雨桐突然注意到什么,声音一下慌了:“队长,我……我好像看到我爸妈了……”

      唐晚快步走到电梯旁,看见浸满水的电梯箱里有两个人影,积水已经漫过嘴唇,快要漫到鼻腔。

      唐晚立刻抛落安全绳:“岑楠,一人一边,把绳子抛下去,尽量将人拉上来!”

      詹雨桐急忙喊道:“爸,妈,你们要是能听见的话,一定抓紧绳子!”

      水里的人有了动静,绳子感觉到一阵向下的拉扯力,唐晚和岑楠对视一眼,同时用力,一鼓作气将人从积了水的电梯里拉了上来!

      两名老人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唐晚探了一下他们的气息,很快起身。

      “雨桐,你带两个人,负责把救下来的伤员送回地面,这些人在地下困了这么久,很有可能缺氧昏迷,需要就医。”

      “知道了,队长。”

      地面上的楼层有另外的救援队负责营救,而负一层尚在施工中,被埋的大多是施工队的工人,以及当时正在使用电梯的顾客。

      就在唐晚一队人救出第五个施工队员后,唐晚突然注意到有条狭道能够通往刚才那个小女孩所在的玻璃门。

      心猛地一沉。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迅速运转起来。

      或许她可以利用地上的转头垫脚,将那个小女孩托举起来,避免玻璃尖端继续深入她的胸腔……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后,她立即对身边的人道:“岑楠,我们分成两路,你带剩下的人继续向里营救,我去尝试把那个女孩救出来。”

      尽管岑楠不知道唐晚是怎么想的,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小心一点,别太勉强。”

      唐晚深吸一口气,沿着狭道摸索进两道玻璃门的缝隙处。

      女孩悬挂在玻璃尖端上,几乎已经没了气息,只能听见微弱的嘤咛声,像是低低的哭泣。

      她踩着砖头把自己抬高,借住两侧的承重玻璃稳住身体,以一个几近半悬空的姿态向女孩伸出手。

      女孩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唐晚,仿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地感觉到疼痛和害怕,不时发出微弱的低吟声。

      “相信我。”唐晚用口型对她轻轻说道。

      女孩听不懂唐晚的话,却读得懂唐晚的眼神,忽然间仿佛疼痛从身上消失,渐渐咧开她的小嘴,表情单纯得像个天使。

      两双眼睛在半空中相撞,眼神截然不同。一双天真迷茫,一双坚毅隐忍。

      唐晚尝试托起女孩的身体。

      触碰到女孩肩膀的一刹,只听“轰”的一声,周围墙体陡然开始倾塌。

      糟了!

      时间恐怕不够了。

      唐晚的心骤然一沉,做了一个无比大胆的举动,踩着垫脚的砖头跳起,将女孩的身体成功托起,心脏与玻璃尖端分离。

      女孩的身体因这托举的动作明显颠了一下,唐晚咬紧牙关,拿起对讲机:“有个小女孩心脏破裂,失血过多,需要抢救!”

      ……

      ……

      救援任务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唐晚将最后一个人带上来时,手臂被尖利的砖块划了道很长的口子,流了不少血,去队医那儿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才勉强将血止住。

      “差点就伤到了动脉,手臂指不定得留疤。”队医名邵芝华,今年四十二岁,离异未有子女,已经有近二十年的随队经验。

      芝华并非她本名,据说是为了佩曾经恋人的名字才去改的。

      芝华二字取自楚辞:吮玉液兮止渴,齧芝华兮疗饥。

      唐晚不曾问及她的过去,若说故事,救援队的队员谁又没几段往事?不想被问及自身,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去问别人。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甚大,邵芝华却一直很亲近唐晚。

      或许是因为她是队长,又或者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邵芝华至今记得,刚认识唐晚那会儿,唐晚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头两年看到唐晚受伤,邵芝华还会好意提醒她、关心她几句。时间长了,两人之间也熟了,邵芝华发现唐晚压根就不长记性,也不惜命,唯一在乎的,就只有随身带着的一块旧怀表。

      那怀表不知什么来历,唐晚刚进队时就带着,这么多年都不离身,就连链子旧了也不愿意重新换一条。

      甚至有一次救援队遭遇暴雨,全队被埋地底,唐晚发现怀表不慎丢失,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找。

      队员们私下里都知道这件事,纷纷猜测唐晚心里一定有个很重要的人。毕竟那怀表上的花纹是象征情爱的相思鸟,怎么都不像是亲人的遗物。

      有好事的队员私下里问过她,她也只是莞尔一笑,道是重要的朋友赠送的礼物。

      简简单单,“朋友”二字,道尽了感情的心酸苦楚。

      若是相恋,何至于只是朋友?

      若不止朋友,又为何只能睹物思人?

      人生三大悲: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无论是哪一个,于唐晚来说,都定是一段不愿再提及的往事。

      有些感情,去了便是去了,留在心里的东西就像手臂上这一道伤,可以愈合,却会留下疤痕,能够淡去,却不会消失。

      “谢谢你,芝华姐。”

      “谢什么谢,都是应该的,”邵芝华给纱布打了个结,“这回怀表没弄丢吧?”

      “没有。”唐晚手指轻轻覆盖上胸口某个位置,感觉到熟悉的心安。

      这是高中时姜宁送给她的定情礼物,就在学校对面的饰品店买的。

      许多年过去,怀表的针早已经不再走动,它和那段美好的感情一样保留着它最美的模样,永远地停在了那个高三。

      却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没丢就好。”

      看见唐晚对怀表无比珍视的模样,邵芝华的心也不由为之一暖。

      绝大部分被困的人都已经救出来了,较为严重的伤员已经被救护车拉走,詹雨桐的父母受了点轻伤,正在商场外接受女儿嘘寒问暖。

      “真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不用放在心上。倒是桐桐你,辛苦一天了,伤到哪里没有?赶紧让妈看看。”

      “妈,我没事。这是我的工作,早已经熟练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你们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一家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关切,连无边夜色似乎都为这人间真情所感动,收敛了冰冷的锋芒,露出皎白的月光。

      唐晚远远望着这一幕,如止水一般平静的心竟也被掀起了一丝微小的波澜。

      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馨了?

      自从十八岁那年父母双双离世,再也没有人对她有过这样的关怀。

      若父母泉下得知她的队友得以团圆,大概也会为她感到欣慰吧。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底生出一丝欣慰来,欣慰之余又有只得独尝的苦涩。

      詹雨桐和父母寒暄完了,见唐晚在队里那里处理伤口,拉着母亲的手过来,给她介绍道:“妈,这是我们唐队,就是她把您救上来的。”

      詹母握住她的手,热泪盈眶:“唐队长,真是谢谢您,之前就听桐桐说了,您平时在队里特别照顾她……”

      唐晚连忙站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她肩膀,谦虚道:“哪里,您太客气了。”

      詹母叹了口气:“唉,我家桐桐我了解,她做事不成熟,总是粗枝大叶的,您平时一定帮了她许多。”

      唐晚轻笑道:“都是队友,平时多的是互相照应的地方,谈什么帮不帮的?您平平安安才是她最大的慰藉。”

      詹母点点头,生出薄茧手指摩挲过她手背,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凄冽的哭喊。

      “萍萍,我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把我身边的人一起带走!”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让我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哭声撕心裂肺,唐晚侧过头,看见满身是伤的年轻女人跪在地上,哭得痛不欲生。

      詹雨桐眼底划过一抹哀伤,轻轻在唐晚耳边道:“听说她的大女儿两年前被跳楼的人砸中身亡,丈夫病危住院,家里就只剩一个小女儿和她相依为命。”

      唐晚转过头,看向她:“就是刚才救出来的那个孩子?”

      詹雨桐点点头:“已经送去抢救了。但那个孩子身上都是血,我听芝华姐说,救活的可能性很低,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很痛苦。”

      唐晚注视着这一幕,心情被一片阴霾笼罩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有人享受劫后余生的幸福,也有人将永远沉浸在痛苦悲伤之中。

      “唐晚,过来一下。”不远处一名男子朝唐晚招了下手,是第二支队的队长秦苛。

      唐晚朝他走去:“什么事?”

      秦苛眉头紧锁,看了眼詹雨桐,压低声音道:“你们队员的爸妈也在里面?”

      唐晚点头:“被困在电梯里。”

      “你们有没有因为这个事,耽误那个女孩的救援?”

      唐晚一怔,立刻回答:“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确定么?”秦苛神色分外严肃,“刚刚市医院的医生检查那个女孩的情况,说她是因为救援过程中严重颠簸导致的失血性休克,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难保不会像上次一样被人大做文章。”

      唐晚摇摇头:“那个女孩虽然距离我们最近,但因为玻璃挡着,救援队根本无法过去,后来能够救她的时候,地面已经开始塌陷,如果不跳起来,她的整颗心脏都会被缓慢刺穿,生存几率更加渺茫。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个我们当然明白,”秦苛想起不久前发生过的事,叹了口气,“就怕家里人不愿意接受……”

      就当这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思绪。

      唐晚对他做了个手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联络人的刹那,微微愣了一下。

      来电人:姜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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