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一梦》陵南

4、第 4 章

　　这间实验室几乎一穷二白，桌子和通风橱是学校建实验室的时候就装好的，郁暮华没有对它们做任何改动，一切维持原样。哦，也不是，他还买了一台马弗炉。

　　请问，这该怎么做实验？难不成接一杯水放烘箱里面烤一烤？

　　不，这里连盛水的容器都没有。

　　巧妇也得有米下锅才行吧？当时在鲁南屹实验室做毕设的时候，那是要啥有啥，在师兄师姐的帮助下她很快就上手了，实验做得特别顺利，当时还被评为了优秀毕业生呢。

　　师兄师姐？在这个组她是不奢求了。郁暮华光杆一个，今年一个学生都没有。也怪他来的不是时候，3月份研究生基本都选好导师了，保研的更早，大三暑假参加夏令营，大四上学期就选好导师了。

　　实验室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做实验，所以他们要先搭建实验室。

　　第一步就是打扫卫生。

　　实验桌上、通风橱里全都积了厚厚一层灰，看样子他是这半年都没来过实验室。她不想跟郁暮华单独待着，所以叫来了许铀一起打扫。

　　许铀话很多，叽叽喳喳一直不停，说易卿和郁暮华是一起打江山的交情，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肯定少不了她的。还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才一年级就跟大佬合作了，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

　　易卿偷瞄了一眼郁暮华，他戴着防尘口罩，看不见表情。他全程沉默，完全无视她和许铀的对话。

　　许铀给了她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继续干活儿了。

　　他们三个人用了一下午才把实验室彻底打扫干净。许铀已经累瘫了，吵着要易卿陪她出去吃毛血旺，美其名曰“补气血”。

　　易卿看了一眼郁暮华，也不好意思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郁老师，跟我们一起吧。”

　　郁暮华摘下口罩，扶了扶眼镜：“你们去吧，回来找我报销。”

　　这句话让她挺震惊的，看来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还知道要请干活儿的人吃饭。

　　走之前许铀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对郁暮华说：“郁老师，我们易卿挺聪明的，就是记忆力嘛，啧啧啧！”

　　好好的一个甜美萝莉，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毒哑她需要几步？在线等，挺急的。

　　毛血旺端上来的时候，许铀完美地演示了什么是饿狼扑食。

　　这家毛血旺号称变态辣，但是许铀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连吃半盆，不愧是自称“长郡一姐”的许铀许大侠！

　　易卿这么多年被她带得也挺能吃辣的，但是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她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吃着吃着，一滴油滴到了许铀的领结上，这可把许铀心疼坏了。

　　“啊！这可是我等了三个月才收到的领结。”面前的毛血旺瞬间就不香了。

　　“反正你有很多，再换一个呗！”易卿继续低头吃她的。

　　许铀是个JK萝莉，有很多格子裙、衬衫、领带、领结，易卿看了四年也没看懂那些领结有什么不同，不都是蝴蝶结吗？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买一堆差不多的东西。

　　“那不一样，这个是曼珠沙华的羽根，限量版的。”许铀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眉毛成了八字。

　　“回去洗洗试试吧，我觉得问题不大。”易卿试着安慰。

　　“不能洗，洗了就变形了。”许铀无精打采地说道。

　　嗯，这很符合许大小姐的气质，就喜欢娇贵的东西，猫是，领结也是。

　　那天之后，易卿开启了忙碌的生活，每天奔波于教室、实验室和财务处之间。

　　为什么要去财务处呢？

　　因为郁暮华的实验室购买了很多仪器，要经过财务处审批。

　　这件事本来应该科研秘书去做，C大化院比较大的课题组都有科研秘书，鲁南屹组里就有一个，负责组里的后勤工作。郁暮华这种刚来的老师连学生都没有，更别提秘书了，所以这件事就落到了他自己头上。

　　财务审批报销流程不难但是繁琐，需要去不同的部门找不同的人签字盖章，而这些部门又分散在学校的不同地方。郁暮华是那种不大善谈的人，所以流程就走得很慢，在这上面用了太多时间。

　　按照鲁南屹给易卿定的计划，每个月回去汇报一次课题进展，如果按照如今这个进度，啥进展都不会有。

　　所以，她向郁暮华提议，财务报销由她去做，他把时间空出来用来设计实验方案。

　　郁暮华同意了这个提议，他把财务系统的账号密码给了易卿，从此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易卿跟鲁南屹组里的秘书关系不错，从她那儿要了一个报销的教程。登陆财务系统后，她还挺惊讶的，没想到郁暮华的科研经费这么充足，光一个“青年千人奖励计划”就有1000万！

　　后来，她从鲁南屹那里得知，C大化院给新入职的青年千人课题启动基金有3档，用于课题研究支出，分别是600万、800万和1000万，郁暮华拿的是最高那一档。

　　除此之外，还给他们300万的安家费，学校门口的那个小区就是给C大老师们建的，按5000一平卖给他们，差不多是市场价的十分之一。

　　照这样看的话，C大给老师的待遇还挺好。

　　因为买的仪器和试剂很多，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万了，易卿开始感叹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她在鲁南屹课题组的时候，想用什么药品就去试剂平台上购买，从来也没看过价格。如今想想，她那一年怕是也花了几十万了。

　　不得不说，科研是真烧钱。

　　她每周六下午会统一把发票清一次，在财务系统上登记，周一上午第一节课她没课，就去找各个部门的老师签字盖章，然后送到财务处。每天晚上六点半，她会准时去郁暮华的办公室讨论实验。

　　不知不觉，距离开学已经过了20多天了，郁暮华订购的仪器也陆陆续续到了，他们的实验就正式开始了。

　　鉴于她的毕设课题是催化剂相关的，所以郁暮华建议她从催化剂做起。

　　按照郁暮华给她的实验方案，她先试着合成一种前驱体。因为白天忙着上课，所以她计划着每天晚上过来做实验。

　　这天，她吃过晚饭去到实验室，看见郁暮华穿着实验服，站在通风橱旁边，手伸到通风橱里面往三口烧瓶里面加溶剂，眼神极为专注，跟他讲课的时候感觉有些相似。

　　在她的认知里，导师是给idea的指导者，真正实施的人是学生。所以在郁暮华给了她实验方案后她自然而然认为他不会亲自动手做实验。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站那儿干什么，吓大神呢？”郁暮华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继续往三口烧瓶里面滴加溶液。

　　这句话把她说得有些尴尬，她快步走进来，换上实验服，干笑两声：“郁老师，好巧。”

　　郁暮华没有回应她，气氛重新变得尴尬起来。

　　见他这样，易卿也不再没话找话，开始动手搭反应装置。所有合成类的反应都要到通风橱里面做，可以最大限度保障实验操作者的安全。这间实验室比较大，有8个通风橱，左右两边分别4个。

　　出于本能反应，易卿选了离他最远的那个通风橱。

　　正当她把电加热套搬过去的时候，郁暮华开口了：“你到我旁边来。”他已经把反应加完了，正在脱手套。

　　易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抱着电加热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估计是又对她的表现不满意了吧，他接过她怀里的电加热套，放到了他旁边的通风橱里。

　　“这样省电。”郁暮华对她解释。

　　当她三岁小孩儿呢？这里每个通风橱都是一样的，水管和灯的功率都一样，凭啥你旁边的通风橱就省电呢？

　　“郁老师，请问您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呢？”她看向他，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没想到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指了指头顶上的灯：“你挨着我，只需要开一盏灯。”

　　这句话给了易卿一个措手不及，这都行？

　　搞了半天他是说这个：如果她选了别的通风橱，除了通风橱的灯还得开头顶上的灯，如果跟他挨着，就可以省下一盏头顶灯。

　　妙啊，有这水平不当周扒皮可惜了。

　　“美兰应该挺欣慰的。”易卿一边安装实验装置一边说。

　　“美兰？”郁暮华被她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搞糊涂了。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郁暮华，故作惊讶地说：“美兰啊，您不知道？地球一小时的形象大使啊！我以为你们很熟呢！”她已经在憋笑了。

　　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郁暮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他这样，她心里乐开了一朵花：你也有吃瘪的时候，这下终于扳回一局。

　　多年后，郁暮华和易卿去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旅游的时候，遇到了“美兰”——基地著名的种公，一只忧郁的大熊猫。

　　晚上她回到宿舍把这件事讲给许铀听，许铀笑得都快把房顶震下来了。

　　“雪儿，好样的！”许铀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继续说，“为了庆祝你得胜归来，我们出去吃麻辣小龙虾吧！”

　　易卿给了她一个白眼：“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别找那么多理由。”

　　“去嘛去嘛！”许铀开始撒娇。

　　易卿无奈道：“那这周日吧，周日正好到十一假期。”

　　趁着这几天，她抓紧做实验，处理数据，因为十一假期之后她就要找鲁南屹汇报课题进展了。

　　十一假期外面简直人山人海，许铀选的那家店又是个网红店，他们排了俩小时才等到位置。点餐的时候，许铀点了10斤麻辣小龙虾。

　　对，就是10斤，服务员再三询问她们是不是点错了。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一脸难以置信地走了。

　　对于许铀的行为，她早已见怪不怪了。许铀外表绝对称得上小巧玲珑，身高158，体重80斤，长得还特别萌。但是她的食量真的跟她的体型有着巨大反差，一顿能吃两个壮汉的份量，关键还永远吃不胖。

　　这顿小龙虾易卿吃得满头大汗，许铀吃得眉飞色舞。

　　或许是因为她们都生长在水产丰富的地区，对小龙虾的热爱俩人是如出一辙。只不过易卿以前更偏爱蒜香的，这几年被许铀带得也超喜欢吃麻辣的。

　　结账的时候，易卿发现郁暮华也在这家餐厅，就坐在她斜对角的位置。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易卿正好能看清那个人的脸。他长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而立体，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跟郁暮华的孤傲不同，这个人很爱笑，温暖如春风，全身都散发着朝气。

　　正当易卿沉迷于这个人的气质时，对面上演了一件让她惊掉下巴的事。只见那个人掏出湿纸巾给郁暮华擦嘴，擦完还说了一句什么，说完俩人相视而笑，眼里无限柔情。

　　天呐！这这这！这是不要钱可以看的吗？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许铀从洗手间出来了，看她这个样子，不自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易卿见状，飞快地把许铀拉走，她急忙岔开话题：“快陪我去肯德基，去晚了儿童套餐就没了。”

　　其实她不爱吃肯德基，每次去都是因为想要里面的玩具，对此李一总嘲笑她“买椟还珠”。现在好了，她跟许铀分工明确，一个要玩具，一个要吃的，各取所需，快乐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