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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闻言,陆惊澜神色微变,金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但随即又变成欣喜若狂。

      只是出于某种考虑,他看着第五时宁露出探究的表情,轻笑着抚上她的脸颊,声线低磁暧昧:“殿下,此话当真?”

      第五时宁强忍着内心的涌动下的恐惧,笑着主动靠近他,弯唇露出一个乖巧顺和的表情,垂眉低眼的像是一只无辜无害的小兔子。“当然了,只要陆相帮我,救出阿弟,我自是对陆相感激不尽,必定是日夜都念着的。”

      陆惊澜听到这话,眼底露出点点笑意,但那笑意却比之前淡了许多,“原来是为了太子殿下,否则殿下这般的金枝玉叶恐怕才不会多看臣一眼,思念臣吧?”他垂眼,纤长的睫羽如同鸦羽般漆黑浓密,语气中透露出些许委屈和淡淡的失落。

      失落,委屈。

      这样的表情居然会出现在陆惊澜的身上?

      第五时宁感到非常的不解,他不相信这只杀人如麻,嗜血的野兽会也会有失落,委屈的一天,更何况是因为自己。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陆惊澜的残暴。那么多大官,重臣往他府中送进去一些绝世舞姬,他始终未动。将人要么弄消失了,要么直接拒收,事后还将送舞姬之人教训了一顿。

      如此这般,对待自己或许也不过是对皇家的羞辱罢了,等他玩够了,没意思了,觉得自然会放开自己。

      这样想着,第五时宁的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她如今必须得阿灯快些救出,否则在那样的环境中很难说不被一些有心人利用抓住伤害。

      第五时宁笑了笑,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可不可以回去了,正在这般的高处俯视着他曾经做过的宫殿又在这美好到令人觉得是幻觉的青池水乡的地方,她总生出一些。不真实的恐惧来。

      自以为骗过了陆惊澜的第五时宁面上一松,可小动作表情却被陆惊澜尽收眼底,抬眼向着他靠近,眸中神色不明,但仍旧笑着牵起第五时宁的手,领着她往台阶下而去。陆惊澜先第五时宁一步下去,俯身托着她的手,就像一名再合格不过的侍从。

      第五时宁在思考中稍微注意到这一点,直到现在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那有一块石头,陆惊澜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跨过了那块石头放在平面上,地上的积雪皑皑,两人踏过时发出嘎吱的轻微踩声,第五时宁愣了下,两人一起回到寝屋中烧的通红的炭,将整间屋子营造的暖融融的。

      回到寝屋中两人氛围的比较融洽,陆惊澜拿来热的入茶,但是添加那里面加了从塞外进贡来的新鲜牛乳,添加了中原最爱的红茶。传闻宫中的公主们最爱,于是价格疯狂上涨,民间喝不起,宫中也只有陛下赏赐时,会拨给那位受宠的公主。

      也就是第五时宁。

      第五时宁看着这碗乳茶,忽然想起其实每次赏赐的时候,这些茶索然无味,想起背后的寓意她始终挥不下。父皇赏赐的东西里,代表着她在宫中的地位,也代表着数不尽的嫉妒和危机,与此相比,她和皇姐的斗争释重不断,于是那位皇姐的胞兄,也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本朝也曾出过女皇,只是不多,但第五时宁的受宠加之第五正时常待她去练兵场的行为,开始让很多热都在怀疑当今陛下有将最喜欢的小女儿培养成一代女皇的想法,他想要将皇位交给第五时宁。

      所以,第五时宁永远处在不断的危机和纷争中。

      她对那些东西都没有胃口,不过是临死前的一些身外之物罢了。人死灯灭,倘若有一天她败在这场斗争中,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皇宫里这些茶和牛乳都不多,可今天她却在陆惊澜府中发现了一库的茶叶和牛乳,下人们每天源源不断地从外往里送一些新奇的玩意儿,那都是她在宫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多。甚至有一些珠宝,比第五时宁在宫中工匠打造的还要精巧。

      第五时宁拿起一只金凤发簪,这在宫中意味着皇后才能佩戴。

      她问陆惊澜,“你如何有这只簪的?”

      虽然早知陆惊澜的野心,但在听到陆惊澜说,“想着殿下喜欢,便请人打造了一只。”时,第五时宁还是心头一震,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皱眉,胸口中莫名有股气,说不清是什么,“这里都没有人了,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能不再装了吗?你究竟想做什么?”

      话音落下,房间内陡然寂静凝滞住。

      陆惊澜倒茶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一下,他缓缓抬眼那神情幽深晦暗。笑着一步一步走近,第五时宁瞳孔微缩,警惕地看着他靠近想要退却不敢退,生怕惹来陆惊澜更加激烈的反应,于是她就那样静静的等着暴风雨降临。

      只是陆惊澜靠近时扶上她的脸颊,轻声笑着,说:“殿下抖什么?”

      第五时宁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片刻后。陆惊澜松开手,第五时宁在警觉自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陆惊澜轻笑着的,抬手抚上第五时宁柔美的唇瓣,指腹上沾染了唇脂,慢慢道:“刚才的话是发自真心。因为毕竟因为殿下喜欢才打造了那样一只。想着殿下何时可以过来赏脸,送给殿下。殿下,臣不会害您的,臣爱您还来不及。”

      于是想起这句话第五时宁。说不出是何滋味,江山即将倾覆天子摇摇欲坠,而年幼的继承者却尚在牢中虎视眈眈的狼群环伺。

      陆惊澜将第五时宁揽入怀中,两人靠在强行靠在一起,心思各异,就在这时林武突然走出,递给陆惊澜一封暗信,神色严肃,看了眼第五时宁后悄然退下。

      陆惊澜,轻笑着松开手,敞开那封密信,第五时宁好奇的投过去,目光视线不由自主地粘在上面。她很好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叫那位面瘫似的下属变得脸色。她知道陆惊澜的手下其实其他人都不太信任她,实际上自己也不太信任他们,扯平了,她倒是无所谓。

      于是识相的挪开了眼,只是心里还在不住的揣测,到底会是谁送来的那封秘信,密信中又讲了何样的内容。

      陆惊澜见状却没有着急看的密信,而是将他的秘信团了一团揉在手中,倾笑着靠近,“殿下不好奇,这是谁写的吗?”

      第五时宁微颤,警惕的微视线,第一眼的露出,无害的脖颈,天鹅般优美柔和,轻笑,“陆相的事情我们哪里敢随意揣测。”她没在说话,在心里心脏不住的打颤,才知道这是在试探他。

      陆惊澜盯着她看了片刻,忽地轻笑,语气幽幽:“这是在不信任臣呀,殿下是害怕害怕看到什么呢?是不想上了臣坐这艘船,还是根本就不想跟臣扯上关系?”说到最后半句时他咬重了字音,声音也陡然冷冽了下来,那眼神,那累到第五时宁心里猛的颤抖。

      她不知这位陆相喜怒无常,就像只难以捉摸的猫,摸不清楚,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开心,明明刚刚还聊得好好的转眼间又变得脸色,不看他的密信不好奇,反倒还成了错误,第五时宁心一狠索性伸出手。

      “我没有,但陆相如此的想却让我毫无辩驳,我当然好奇,只是害怕你不肯给我看,既然如此,那你给我看!”于是第五时宁伸出手,一副理一副委屈的模样,将这份理直气壮装到了彻底。

      可谁知她以为陆惊澜不会给扔给他,只是在试探,可谁知陆惊澜紧真的将他的密信先放在他手中。

      当华润密信被放在手上,是第五时宁震惊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惊澜神色,有些难以置信:“陆相可真是要给我。该不会看完之后就要将我灭口吧?”她半开玩笑的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惊澜,心里打起了鼓。

      陆惊澜俯身靠近,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转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脖梗上,他滴滴的一字一句的殿下,臣对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就不信呢?不如——”

      他顿了顿,将一把匕首从袖中掏出,轻轻地放在第五时宁的另一只手中。“殿下拿着这把刀看完了之后,我倘若真的对你动手,你直接杀了我便是。”说着,还拿起第五时宁持刀的手,刀刃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第五时宁惊呆了,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他从未杀过人,更没拿过刀。只是一想到。这柄刀抵在了陆惊澜的身上,他就开始恐惧,他知道,一旦杀了陆惊澜,自己也从这间屋子里走不出去,更何况谁知道陆惊澜是不是故意让他这样做试探他,倘若没杀成这交易真是亏呀。

      于是他在忐忑中展开了那封密信,嘴上说着怎么会手指却忍不住的叫那批手把柄握得紧紧的,上面的宝石刻得他的手生疼,他会注意到这瓶匕首跟自己用的,那病很像,只是这比匕首要更加华贵偏向于装饰品。再仔细看这刀锋完全没开刃,恐怕连画一画开皮肉都很难。

      于是她冷笑一声,觉得被戏弄扔开了,展开那封秘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同瞳孔蓦地一缩。

      密信中所言。她的皇兄和皇姐竟然密谋着与边塞的将军勾结了起来。想要逼宫谋反,只要等父皇。彻底失去意识,离开人世,那些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士兵就会一股脑的涌入皇城,将所有人都杀光,滞留一下,他那位皇兄和皇姐还有他们的母妃,这天下从此就是他三人的天下二人的。

      早在他们的计划之初,第五灯在牢狱之中便需要死掉,他们搜不到那封圣旨的下落免死,金牌是他们逼宫失败的一个退路,可谁也找不到那个免死金牌,于是他们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五时宁身上。边塞的将军提议。将第五时宁囚禁起来。从世人的眼中抹去再慢慢的加以洗脑。残酷的刑法之下,不系第五时宁不开口更何况只要将他的公主府翻个遍,连地板都翘起来翻一遍,绝地三尺还怕找不到那封圣旨的下落,这样想着他们,边疆往后的事情也都算计好了。

      看完迷信第五时宁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两位皇兄,皇姐的心思竟如此的歹毒,虽知不是好人,但毕竟是手足。很难相信作为父皇的亲生儿女,他们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见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第五时宁才意识到这场皇位的争夺是如此的残酷,同时更加坚定了要把阿灯从牢中救出来的心思。

      她放下秘心仰头看向陆惊澜,陆惊澜像是早已知道了密信中的那种。倾身着靠在窗台上,捏着她的手把玩,“殿下可看完了,怎么露出这般神情,可是吓到了殿下那些该死的家伙。臣一定替殿下好好的收拾他们,看看我们的殿下,脸都吓白了。”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第五时宁的脸颊,拇指蹭过少女的唇边,轻轻的揉捏,然后收回手,十指腹上占了一抹嫣红,那是第五时宁的唇脂。

      第五时宁眼下心思繁重,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陆惊澜的手。“陆相不是说会替我救下阿灯吗,何时何时才可以?他们想要害阿灯,时间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的身体不允许。我想他是必须要赶紧从死牢中出来的。”

      美人主动送上怀中,陆惊澜自然不会退却,再将第五时宁压入怀中轻笑道,“可是殿下如今的做法,倒不如让臣相信是,您说该如何。才能叫臣心甘情愿的去殿下去赴死呢。这牢狱天不是好闯的,即便是我的人在朝廷上也并非一手遮天,几位皇子的天下,几位皇子的母族背后势力也不小,光是言官就足以将尘烟。更何况人在外树敌无数,这样一来臣想做了这件事,想要臣的命的人就更多了,殿下该如何补偿呢?”

      第五时宁闻言,心情都平静了许多。只要有他想要的。这场交易就好说许多了。

      于是她真停了下来,抬眼望着陆惊澜,他眼中是着陆惊澜的眼睛那双绿,金色的眼眸与中学人相差很多妖艳,却又透着丝隐隐的规律。

      “陆相说想要什么让我变。那便直说。”

      陆惊澜一顺不顺的看着他,纤长的睫羽垂在眼下,片刻不眨半晌倾身,手指抚上他的衣襟,低叹:“臣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殿下能够长长久久的陪伴着我。不管,格局如何,殿下始终要陪在臣的身边,这样即便是死,臣才能安心赴死啊。”

      赴死倒是不可能。

      像他这般残暴,阴谋诡计的。饿狼如何舍得放下这世间的一切贪婪而去赴死呢?

      对于他的话,第五时宁只是半信半疑,始终没有兴趣。

      更何况世间长久所有人不可得,他又如何能确定自己日后没有日薄西山倒台的一天呢?到那时,第五时宁才不会真的陪伴在他身边,可这话不能当面这样讲,第五时宁露出努力,扯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自然。陆相只要帮我救出阿灯,辅佐他登上皇位,待天下既定,我便死心塌地的跟着陆相。”

      -

      第五时宁想过他失踪后会有人来找她,但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当她在丞相府中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悄然走到门边,但身后的下人始终跟着她,那是陆惊澜派给她的,是总说是为了来照顾她的,没有了荼锦之后,她只能使用陆惊澜府中的这些人。

      这些人很好,只是他们每次都会刻意留意她的走动。当她只要靠近门边的时候,这些人就会警惕的看着她,然后提醒不要打出陆惊澜的界定范围。

      第五时宁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在变相的监视她,之前,他走到了门边听见动静的时候。小袁拦住了,她轻声提醒她,“殿下,不要走得太远。”

      第五时宁便问她:“这是发生了什么,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小袁轻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的殿下。”

      于是第五时宁就失望的转身回到了房间。

      待陆惊澜今日下朝回来,她却发现男人额角上有一些伤痕。那是书册擦过的痕迹。上面的血痕还没有干很新鲜,像是今天刚弄出来的。

      第五时宁,心下惊诧,但面上却还装作若无其事,未曾发现的样子,坐在书桌前拿着笔漫不经心的勾画着服饰的图样等着陆惊澜来问她,

      果不其然,当门被房门对被推开的时候。她听见一声轻呵,陆惊澜走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动作轻柔的过分,“今日在做什么?殿下。”

      第五时宁垂下眼,平淡的回答:“描了会儿图样,看了会画本子。怪没趣。”

      陆惊澜闻言沉思了片刻,轻轻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改天出去走走,我们一起去青池玩好吗?”

      第五时宁惊愕的看着他。

      “你竟然会带我出去。”

      陆惊澜笑而未语过了会儿,看着第五时宁画的画,忽然说道,“殿下可知今日外边的嘈杂是在做什么吗?”

      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来气第五时宁,冷哼了一声,语气幽幽:“还不是您的人,我连探听个消息都做不到,如今在这里,我的暗卫进不来找不到我,他们想必很着急,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宫中在大肆寻人。”

      陆惊澜弯唇笑,“当然,殿下不愧是殿下,真的很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是的,宫中那两位皇子皇女正在大肆的搜寻殿下您呢。”

      第五时宁拿过他手中的接报一看才发现——

      第五旭东他们还真是过分。把自己的相貌刊登在防守上,说是公主失踪了,实际上换来换去却抹黑她的下落。

      公主失踪的消息一出,第五时宁身后的那些大臣支持她的那些言官将会开始动摇军心,在犹豫要不要挑到其他人的队伍又或者放弃拯救第五灯。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很不利的下场。

      第五时宁咬唇,惊叹的口气,转而轻笑道:“那大人您告诉我这件事是何用意呢?”

      陆惊澜轻笑着说:“自然是想将此事利用起来,公主曾承诺过程要跟臣生生世世在一起,那不如趁机消失,在众人眼中与臣做一对游玩江湖的野鸳鸯才好。”

      “你放肆——”

      第五时宁为了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的鼻子,“你不是说要帮我救出第五灯吗?”

      陆惊澜低下头,唇角微翘,在第五时宁惊愕的目光中含住她的指尖,舌尖微蹭,舔过那么柔顺的指腹,低声道:“那是自然,只不过想提前商量一下日后的事情罢了,公主何必如此激动。臣.....只不过想试提前商量下日后的事情,罢了,公主要相信臣才好。”

      第五时宁知道失踪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成为事实,她强硬道:“我必须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我要将阿弟平安带出!”

      这话触怒了陆惊澜的逆鳞和底线,笑意却不知分毫,“殿下这是何意?不是说好了要陪伴着臣吗?”

      第五时宁微微睁眸,“是,但前提是我第五灯要平安的出来。”

      这天两人不欢而散,侍女小袁陪第五时宁入睡,她守在屋外。

      第五时宁怎么也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下床推开窗看看可刚一落床。一个人影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瞬间僵硬了身体,刚想说话却听得陆惊澜一身低沉轻呵:“殿下,夜深露重可是睡不着?”

      第五时宁浑身冷汗,可见是他却又松了口气。

      她没有说话,但行为中却表现出了抵触和抗拒冷漠的职业,任由着陆惊澜把玩。对峙间,陆惊澜听他的口气,心像是被什么扎过似的。

      “殿下还跟臣生气呢?罢了,臣今夜前来不过是想告诉公主一件好事。明日便可以见到太子殿下了。”

      “真的?”第五时宁惊喜地扭头倏地看向他,“真的可以见到阿灯了?”

      “可是他还在天牢中中,你该如何救助他?”陆惊澜抬手抚过她的长发,“这便不需要公主操心了。明日等着瞧就好了。”

      这一夜陆惊澜留宿在寝屋内,第五时宁知道他想做什么,抬手刚扶上一口却被他拦下,陆惊澜淡淡抬手,声音很轻,透着丝说不出的两翼和失落殿下,“今夜不必了,早些歇息吧,臣知道您并非真心待臣,不过无所谓,臣爱您就好了。”

      第五时宁心头一抖,生怕被看出些什么,但陆惊澜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想法。抬手覆住她的唇角,亲了亲。慢条斯理的为第五时宁系上纽扣,重新系好,“殿下。明日我让小袁带您上街去玩一玩,顺便还要带一些人,只不过要委屈您戴上帷帽了。届时您便可知我对您的心意。”

      这一夜,第五时宁睡得极好,只是在梦中时常会在最后的时候,梦到一只豺狼将它叼进了窝中,令她生不如死。

      次日,小袁早早的出现在门外,服侍他洗漱梳妆。

      第五时宁轻笑着问:“想要打探一些什么?你们家大人可有说什么。”

      小袁看着年纪轻轻,嘴巴却很紧,如同那些院外的下人,闭口不谈,只低头生硬道:“大人和殿下的事情,奴...不清楚殿下,只管去吧。大人,不会害殿下的。”

      可到了院外,一行人前来马车。

      第五时宁戴上帷帽枪长的薄纱遮住了她的脸,将她从头到上半身尽数遮住,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哪位在宫中受极荣宠的芙蓉帝姬。小袁扶着第五时宁上车后,马车夫驾驶着马轻轻走动起来。

      很快,便听得街道两旁百姓呼声,还有官差的斥责声。

      第五时宁轻轻抬手轻轻撇开帘子,从小缝中看到如今已在长安街道的尽头,可那里却有两队人马,虎相对峙,其中一波为四皇子的人,另一半.....第五时宁微微沉思,视线落在那些人绣着银丝灵袍的鹤纹上。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就是陆惊澜的人。

      与此同时在宫中的深处,天牢中有一队人马,蒙着面穿着黑衣,拎着刀一路杀伐,果断见人杀人一路杀到天牢的最深处。

      第五灯趴在牢中听了动静后抬眼看,却见为首那黑衣人一刀劈开铁链,将他从牢中请出。言辞间,直到小殿下快请随我走,第五灯不由地问道:“你们是谁?可是我阿姐的人,是我阿姐来救我了吗?”

      可是阿姐那样较弱,如何来救他?

      话音未落那为首的黑衣人像是不耐烦,啧了声,拎着他的几个腾空窜步离开。

      等到鸡鸣之时。

      第五时宁等在街道尽头,眼看着那两个人对峙着却没有打起来,直到一声尖锐的狼叫后,笛声伴随着。黑烟升起,一对人马突然从宫中的方向冲了出来,守门的近卫军伺候着,跟他们对阵起来,而这边的战争也拉开帷幕,两两队人马突然对打起来,刀枪剑影为有第五时宁所在的马车,像是不受任何影响,静静的停在阴影的角落,谁也看不清。

      直到第五时宁感到身后突然一阵风掠来,紧接着出现一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肢,那手是极为惊恐,抬手错过。肩膀身上还凝着,携带着血腥气,她倏地扭头对上一双绿金色的眼眸。

      “陆大人!”第五时宁僵住不敢乱动,她发现陆惊澜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全跑,脸上还有丝丝血痕,只是不太明显,但并没有影响他英俊的离不开眼的面容,那双眼睛里写过写着深深的杀意,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陆惊澜的功夫,已经可以高深的几乎不惊动任何人,就穿过重重战场出现在这辆小小的马车里。

      “大人怎么来了?”她问道。

      “不来,始终是不放心的,殿下不是还看热闹吗?先看看吧,那是四殿下的人对不对?”顺着他的话看过去,第五时宁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四哥身上的人总带着一个特殊的标记。”

      陆惊澜闻言,不答反笑,“错了,殿下呢。您再仔细看看,他们虽然穿着四殿下的人的衣服,但却不是四殿下的人,他们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死卫,仔细看他们的脚下,四殿下可还没钱给他的侍卫添置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二皇兄?”第五时宁感到非常不解。

      话音刚落突然,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半大的少年扶上马车,小袁过去接住他,把帘子放下来,马车开始忽然驶动,朝着回去的方向掉头,第五时宁看见了少年的面容,激动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第五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在这里见到阿姐。

      等她小声的喊了声,抬手扶过第五灯的脸庞,曾经干净白皙的面容上面早已覆满了污渍,伤口已经发黑,额角上的一抹伤口很深,第五时宁心疼的流下了眼泪。

      陆惊澜却一把递给她手帕,低低地笑了声,“别哭了,殿下你要是为了他哭我就得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那臣不如把他送回去。”

      第五时宁闻言,浑身一颤眼泪立马止住。

      第五灯看着他们的相处方式,心下微,动眼神毫不客气地戒备着陆惊澜,他认出了那双乌金色的眼睛,就是他闯入了天牢,将他带出来的为首的黑衣人。

      只是眼下的情景,他怎么觉得这人越看越眼熟呢?

      他小声的问第五时宁,“阿姐这人是谁?”

      话音刚落,陆惊澜随意的扯下脸上的黑纱。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来。“啊你是——”第五灯大叫了一声,蓦地住嘴,震惊地长大了嘴巴,“陆惊澜陆大人,陆大人你,是陆惊澜?”

      “对,这是我。”陆惊澜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第五灯,转而给第五时宁送上一杯茶,牛乳茶芬香四溢勾的第五灯直咽口水,他不由得感到惊诧,“阿姐而且你怎么会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谁人不知这陆惊澜是整个长安城最喜怒无常的人。与他为伍的人无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闻言第五时宁轻颤了一下,没说话,很快第五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猛地中一颤。“阿姐,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就算是被逼急了,也不能找他帮忙啊!”顾不上陆惊澜还在现场,他就着急的想要去拉着第五时宁下车,但这是刚一掀开帘子门外却守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是灵武陆惊澜的心腹。

      武功高强,据说曾经一人单杀两百人,战绩累累。

      第五灯脸色瞬间一白。

      他看一下在车中一动未动的阿姐,心中忐忑震惊不安。“阿姐。”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第五时宁,又看向此刻依旧一脸从容的陆惊澜,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阿姐.....他是不是胁迫你了?”

      第五时宁感受到衣裙下一只手不轻不重地伸了进来,捏着她的手陡然紧了,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血骨之中。

      第五时宁勉强弯唇,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拉过第五灯的手,帮他擦拭着身上的伤口,“没关系,不是他。”她顿了,“陆惊澜是好人,陆大人帮了我们,我们应该心存感激,至于剩下的事情你就不需要操心了,你只只要知道这宫里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以后少跟他们来往,就连母妃.....”他想起那日在空中和母妃的对话,心中一凉,“母妃你也不要经常去看了。”

      第五灯错愕伤心的看着第五时宁,“可是而且你怎么能与这种人在一起呢?他不是好人啊。”

      他至今还不明白,自己亲爱的二姐曾经最讨厌这样残暴的人,如今为什么会有个陆惊澜搅合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一趟死了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第五时宁避而不答,直说,“我先送你回去,先送你到我那去休息,但你的伤养好了会找个合适的理由送回宫中,接下来宫中生变你也不要再有所动作,母妃那边自有人护着她。我会做安排的,也希望你可以听听我的,这一次局势不再那么安全,或许到最后我也没有办法保护着你,你该学会明辨是非,除了阿姐没有人会真心的想要保护你....”第五时宁叹了口气,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不要再犯倔了。

      可第五灯怎么都觉得这场交易不太对,他并不觉得第五时宁和陆惊澜之间的关系有她说的那么轻松容易。只是特别是在看到两人交叠的双手时,姐姐僵硬的身体。

      第五灯知道,第五时宁应该是受到了某种胁迫。

      第五时宁勉强笑笑,知道他心里仍然有怀疑,叹气道:“你应该相信我,阿灯,我是姐姐,不会骗你的。”

      在第五时宁的再三保证下,第五灯最终还是回到了公主府。他悄无声息的进去,有专门的人服侍他,也在这时,第五时宁正大光明的从公主府踏了进去,门外的侍卫的惊呆了,纷纷跑出来关心询问着:“公主您这两天去哪儿了?宫里宫外找您找遍了,都挺着急的。”

      说着,第五时宁这是他跟陆惊澜商量好的,只有当着众人的面从公主府进去,才可以说清楚这个事情。

      第五时宁轻笑,“我只不过是在外面多玩了几天,毕竟宫里有些人真的.....毕竟宫内有些人真的苍蝇似的,老往人身上粘,老往缝里钻,实在恶心的要紧。”第五时宁慢条斯理的弯着唇眼里满是不屑,她知道这番话一定会传到宫中的两位去那两位耳朵里去,她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恶心他们的。

      第五灯出来后,第五时宁的心头大患没有了。

      她开始思考,谢家的事情,谢家这件事的冤屈绝非一人可为,身后必有主谋,还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她不相信谢文玉那样的人会叛变在战场上叛逃,曾经他为整个第五家族付出了多少全国皆知,曾经赫赫有名的谢小将军多受百姓爱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可能就这样子轻而易举的叛逃呢?

      她想要亲自去一趟当地招寻谢文玉的下落,可是第五时宁完全不知道她会去到哪里,更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于是她将第五灯托付给了她父皇生前最最最信任,也是曾经教过第五时宁的老师,那是一位声誉极高的老臣。他曾辅佐过三代帝王。把第五灯交给他,第五时宁再放心不过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在第五灯身边留下了一批人。

      转身离开时,第五灯追出来问她要去哪,第五时宁心有有难事,叹了口气只说要去找寻谢文玉。

      听到谢文玉的名字,陆惊澜眼神陡然一变。

      在他上马之后,轻笑着道:“殿下,还惦记着谢家那位小将军。莫不是在故意折煞臣?”

      第五时宁听他的语气变了腔调,便知陆惊澜心里不痛快,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利于调查的事情,咬牙解释道:“文玉待我如同兄长一般,他当年真是父皇对不起他,我们整个皇族都对不起他。我只是想要找到他,为他洗清冤屈。”

      “洗清冤屈?呵....”陆惊澜勾唇冷笑了声,那笑意森凉入骨,冷的人心底发寒。“洗清冤屈哪有那么容易殿下,您可还是从心里惦记着他,真真是教程心里不痛快殿下,对臣恐怕也无现在这般上心吧?”

      第五时宁连忙想要解释,却被她抬手食指堵住了唇瓣,她惊恐地望着陆惊澜。

      “殿下...我不想再听您为他辩解了,谢文玉我绝对不允许他回到这里来。”话音落下,第五时宁忽然感到,眼前的视线开始浑浑转转起来,脑子里的意识也变得逐渐模糊下一秒,她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软软的摔在了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中,“殿下....请跟臣回家吧,回我们的家。”陆惊澜的声线低磁暧昧,只有透着无尽的哀伤,像是被抛弃了的小狗,又恨又爱,他轻轻俯身微凉的唇瓣在第五时宁唇角上蜻蜓点水般,携着冷棕般的清香。逐渐哄着她失去意识,一声如同来自远方的声音飘渺,诱得她昏昏欲睡。

      “殿下...好好休息吧。”

      再次醒来时,第五时宁感觉头晕晕沉沉的。

      她睁开眼,眼前忽然有张俊俏的面容放大。她蓦地回头,发现此时,两人正在公主府内。只不过.....

      第五时宁仔细辨认了下,倏地睁大了眼,瞳孔骤缩——

      他们正在公主府内的阁楼上。

      “公主殿下,你真的....”陆惊澜轻巧地俯身,下巴抵在第五时宁肩膀上,炙热的呼吸洒在脖颈间,对着对面的镜子欣赏起他们现在亲密的姿势来。见第五时宁浑身颤抖个不停,陆惊澜勾唇轻笑,语气中透着几分冰冷:“太不听话了。”

      第五时宁害怕得疯狂摇头,想要跑。

      可陆惊澜早已将第五时宁圈禁在高楼围栏前,坚实有力的手臂挣脱不得。站在这个角度高度,他们足以俯视着底部侍奉着第五灯的那些人,她们以为她会回来,还在互相询问着公主去哪了。

      “为什么骗臣,公主殿下?”这一只微凉的手温柔抚上第五时宁的脖颈,细细摩挲着,但那力度一点点紧了,逼迫着第五时宁不得不更往后贴着陆惊澜的胸膛。

      镜子中,陆惊澜唇角高扬,眼底的神色却愈发阴沉,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嗯?”

      “公主殿下。骗人,可不是好事。你说,第五时宁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他与镜子里的第五时宁四目相对,偏头吻上了第五时宁的唇瓣。凉凉的,很轻,却又夹杂着很浓重的爱/欲。

      这种毛骨悚然就像是一条毒蛇悄然缩进了第五时宁信任的被窝里。

      一瞬间,头皮发麻。

      第五时宁惊呜着躲开,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屈辱地尽力避着他:“是...本宫是骗了你,但我想要自己的生活,我想要去给谢家洗清冤屈,你凭什么不让,我又没有背叛你。在你眼中,我不配有自己的行为和思维和生活吗?”

      “自己的生活。”

      陆惊澜看着第五时宁笑了起来,笑容阴戾:“公主殿下是说谢家那位文臣吧?啊,好像叫谢温景。臣听说过,他是谢温玉的兄长,你们三人自幼便感情甚好,是不是他缠着公主要去给谢家查清真相的?殿下放心好了,臣一定会处理好他,不叫他再打扰公主殿下好吗?”

      陡然听到谢温景的名字,第五时宁所有的理智瞬间崩盘。“不是!不是.....”第五时宁拼命摇着头,抓住陆惊澜的胳膊,“不是他,跟他没关系啊!”

      陆惊澜就是个疯子,他说出来的话,即便再疯,每一句都可能是真的。

      他盯着第五时宁,依旧是笑:“真的吗?”

      “真的!”

      半晌,陆惊澜微笑直起身:“好吧,那臣就再相信公主殿下最后一次。”

      第五时宁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这么久没回去,宫女们一定会来找第五时宁的。到时候陆惊澜不得不让第五时宁藏起来,眼下的屈辱至少不会被发现。

      然而下一秒,身体一轻。

      第五时宁被放在了墙壁围栏上,冰凉的大理石激得第五时宁轻颤。男人高大坚实的身躯覆下来,捏着第五时宁的下巴不容反抗地吮咬,从额头,眼尾,嘴唇,到脖颈,往下是锁骨。

      无一幸免。

      不远处的地面传来宫女们困惑的声音,她们在找第五时宁。

      “殿下不是说今日要回来吗?”

      不能让她们看见这样的画面!

      第五时宁奋力挣扎着,发狠地咬了陆惊澜的脖子,鲜血瞬时涌出,铁锈般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第五时宁是冲着他的动脉去的,却在感受到那强烈跳动着的脉搏时不敢更重。

      “原来公主殿下喜欢这样的....”陆惊澜似乎更兴奋了,舔了下唇角,黑暗中,那双眼睛里坠着诡谲的光。

      宫女们的声音愈发的近了。

      十步。

      九。

      八。

      ....

      一颗石子被倏地弹下去,砸中了一位宫女的脑袋,第五时宁认出,那是荼锦。她机敏的似乎查看,就在将抬头看向她们时,陆惊澜忽地勾着第五时宁的腰肢往后倾倒。

      两人齐齐倒在地面上。

      第五时宁吓得脸色苍白,陆惊澜却唇角忍不住地上扬,无声轻笑着。

      “那公主殿下呢?”

      宫女们试探地喊道:“公主殿下,你在里边吗?”

      看见总比没人救第五时宁好,第五时宁心一横,刚要叫——

      男人颀长骨感的手指轻抵上了第五时宁的唇瓣,伴随着的是股奇妙却又很好闻的香味。

      “嘘。”

      意识不受控制地模糊下去。

      挣扎沉浮间,陆惊澜无声勾唇,抬手附上第五时宁的眼睛,声音格外温柔阴郁:“殿下乖,睡一觉就好了。”

      再次醒来时第五时宁似乎在一辆马车上,还听到了外面传来谢温景的声音。

      “麻烦停一下,你们见过这位姑娘吗?她大概这么高.....穿着长裙,带着维帽....”

      路人暧昧笑道:“这位公子可是丢了娘子,不要紧的,最近宵禁,出不去的。”

      谢温景松了口气,向她们道谢后,路人转身离开。

      随后,黑暗中,第五时宁听到马车轮子震动了下。刚要起身,就被猝不及防地压入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中,手腕被金属手铐锁着。

      “公主殿下在找这个吗?”

      陆惊澜那温柔诡谲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藏在袖中的信号弹被他拎在手中,第五时宁和陆惊澜都看见了那只信号弹上赫然标着谢家的标志。

      那是谢温景之前给的信号弹。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不用。

      怎么会被发现......

      车内的炭火很足,第五时宁却浑身发凉,寒意源源不断地涌入第五时宁的四肢百骸。身后,是男人突然的轻笑。

      一声声,长笑不止。

      第五时宁剧烈地颤抖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陆惊澜生气了。

      他掀开车帘一角,掐着第五时宁的下巴逼迫第五时宁看向车外,谢温景正拿着她离开时的画像站在路边,离第五时宁所在的马车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期间曾向第五时宁们这边张望了下,但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地转开了头。

      第五时宁突然意识到,这两马车或许并不是陆惊澜平常时掼坐的那辆,定是外表看起来平凡。说不定...

      她脑海中闪过白光,倏地想到什么,视线落在陆惊澜脸上。

      瞳孔骤扩——

      陆惊澜易容了。

      这样难度就更大起来。

      大抵是始终没有找到第五时宁,谢温景感到困惑,片刻后,京城天空忽然放起了一朵朵烟花,不那么抢眼,但第五时宁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们幼时的标记,有且仅有她,谢温景还有谢温玉认得。

      她突然害怕起来。

      害怕谢温景真的找到了她,却被她连累,被陆惊澜迫害。

      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第五时宁先动作,掀开了车帘。

      “您好,您看见过....”谢温景还没有放弃寻找她。

      第五时宁不敢出声。

      第五时宁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害怕陆惊澜会因此报复谢温景。

      但陆惊澜似乎却生气了,周身气压极低,亲昵地贴着第五时宁的脸颊,语气温柔得不真实:“公主殿下想见他吗?”

      第五时宁顿了顿,然后疯狂摇头,眼泪不住的往下落。

      想啊,想的。

      可是不能啊。

      “真乖。”陆惊澜轻轻地笑。

      他越这样,第五时宁越怕。

      一阵可怕的预感浮上心头。

      下一秒,第五时宁被他炙热的气息彻底包裹,后背陡然一凉,重重抵上车窗。

      陆惊澜垂眼笑着,冰冷如游蛇:“公主殿下,要让他听一听吗?”

      易容过后的陆惊澜和谢温景交谈了半刻钟。陆惊澜佯装好心人,给他提供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谢温景十分感谢。

      因为公主的失踪不能大肆寻找。

      在这半刻钟里,第五时宁死死地抿紧了唇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眼泪无声地滑落坠下。第五时宁不想让谢温景听见、看见这样不堪的自己——还是和陆惊澜。

      可越是这样,陆惊澜的笑意就越冷森。他单手搂着第五时宁的脊背,更往前坐了坐,迫使第五时宁不得不与他的胸膛接触更紧密、亲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第五时宁说不上来。恶心,恐惧,绝望,恨,交织反复。

      第五时宁强迫自己咽下嗓子里即将溢出来的声音,谢温景一直在到处问人,陆惊澜倒也不急,看着他无头苍蝇似的。忽然听到,谢温景似乎在对一个路人说话,不知道对方问了什么,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不是我的娘子,但是我的从小长大的一个妹妹,也不能说是妹妹,就是一个...反正我们感情还挺好的....”

      第五时宁的身体陡然发颤。

      脖颈用力地仰起,唇角压抑不住地溢出一声不成调的呜咽。

      她想回去。

      可是好像不论是哪里,都不太平,都不安稳。

      她无处可去。

      是陆惊澜。

      他故意让临武把马车驾驶到谢温景他们那边去,除去谢温景温润的声音,就是第五时宁惶乱的呼吸。

      谢温景那边默了瞬:“哎,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他犹疑着没说完,但此刻陆惊澜却笑了,状若不知问了路便离开了。

      “公主殿下,你说那个小子要是知道我们就在他旁边,会是什么表情呢?”他伏起身体,抬头看着第五时宁笑得恶劣,唇边湿润泛着水光。说这话时,他的唇离第五时宁极近,再往前一毫米就能亲到第五时宁,他的那双黑眸生得极为妖冶,似漩涡要将人牢牢吸进去吞没。

      第五时宁羞耻于这一切,厌恶地偏开头不想看他。

      “陆惊澜——”

      一开口,嗓子竟是嘶哑的,明明第五时宁一直没出声。

      似乎看穿了第五时宁的疑惑,陆惊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抬手,姿态慵懒地描摹着汗珠的痕迹,随即弯唇咬上第五时宁的耳垂,如同恶魔低语:“殿下.......”

      第五时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用陈国语说的:

      殿下,臣永远奉您为主。

      她忽地想起父皇曾提过一嘴,陆惊澜是被人捡回来的孩子,出生起便是有一双绿金色的眸子,或许是陈国人。只是小时候不知,长大后便更加没人敢去问陆惊澜了。具体说下来,谁也不知道陆惊澜究竟是哪国人。

      好几年前,第五时宁和陆惊澜的关系还非常和谐恰到好处。

      第五正对皇子皇女们的教育很重视,所以第五灯在彼时还是太傅的陆惊澜那总要学到很晚,她就会去上书房门外带着糕点等着接第五时宁下课。每次都会让荼锦拎着第五灯爱吃的东西。有时是牛乳茶,有时候也是她亲手做的点心。

      每次都会撞上陆惊澜送第五灯出来,虽说要向太子行礼,可陆惊澜那举动中总是带着些许散漫。有时候,第五时宁会和他询问一些有管第五灯学业上的事情,声线低低磁磁的,那时他已经有了几分男人的成熟感。

      听起来....颇有几分性感。

      那种不太属于本国人说话的腔调。

      第五时宁曾也这么认为。

      她曾当面称赞过这位彼时还不是权臣的陆相,夸他日后肯定能荣登父皇重用,如此下来,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陆太傅,本宫可听闻这盛京女子不少都心仪太傅,隔壁王将军的千金就很不错呢。”

      那位王将军的千金跟第五时宁有些交情,特意拜托她在陆惊澜面前说说好话,有机会也能牵根线搭个桥认识一下什么的。

      男人漂亮阴柔的脸上神色森冷,一瞬不瞬地瞧着第五时宁,眼底多了几分第五时宁看不懂的情绪。他慢慢牵起嘴角,语气极轻:“认识一下么?”

      那画面竟让第五时宁感到.....

      有些可怕。

      那种微妙诡谲的感觉让第五时宁在当晚辗转反侧,以至于失眠了。

      她彻底对陆惊澜心生不好的感觉,是在一次秋猎。

      那几日她宿在好友帐中,期间不小心扭了脚踝,疼得只能等太医过来,可门帘却被人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提着医药箱跪在她跟前,“殿下。”

      “是你?”

      “臣听闻公主殿下受了伤,太医那边去顾着几位贵妃娘娘了,臣怕公主疼,便先赶过来。臣曾习得医术,还请殿下允臣斗胆。”

      脚踝上的伤痛的确难受,第五时宁想了想,便同意了。

      于是陆惊澜在第五时宁的床边坐了下来,没点灯,略有些看不清陆惊澜的面容。但第五时宁感受到一道难以忽视的,存在感很强的目光落在第五时宁脸上。

      待揉好药,第五时宁便让荼锦送他出去。

      自己在帐中小憩。

      只是浅眠间,她听到一道微不可察的呼唤。

      “公主殿下。”

      听到声音的那瞬间第五时宁惊呆了,这是陆惊澜啊。

      但接下来,第五时宁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陆惊澜吻了第五时宁。

      先是唇,然后是手指。

      黑暗中,陆惊澜忽然笑出了声,很轻,很空灵很阴冷的一声低笑。他似乎在问:“公主殿下有喜欢的人吗?”

      第五时宁差点抖起来,他发现第五时宁装睡了吗?

      可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没关系的。”

      “公主殿下还小,不懂事。”

      “让那个人消失就好了。”

      这些话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男人完全不沾边,陆惊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陆惊澜坐了一会儿很快站起身,第五时宁满脑子都是乱的,听着他逐渐开门出去的声音,终于放心地呼吸,悄悄睁开眼。

      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幽渺的黑眸。

      男人歪头,唇角扯起:“被公主殿下听见了呢。”

      那之后,第五时宁对陆惊澜避之不及,恶语相向,从前虚假的恭敬再也不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不单纯后,第五时宁突然就意识到之前他为什么总是能恰好出现在送第五灯出来的时候。

      于是第五时宁更加愤怒了。

      她不敢直说原因,只是向第五正旁敲侧击过能否换下这位太傅。她想着,只是一个太傅罢了,朝野上下还出不了其他人才?之前柳家的户部尚书都被第五正责罚过,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小孙女得罪了第五时宁。

      可这一次,第五时宁却得到第五正的否定。

      陆惊澜得留着,与其他各方势力抗衡。

      “他是狼子野心,但朕,也就需要这种有野心的人替朕与其他人较量。”

      “嘶——”

      耳垂上的一阵刺痛拉回了第五时宁的思绪,第五时宁低喘着气,陆惊澜以一种非常强势占有的姿态将第五时宁抵在胸膛之间。

      他用了点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公主殿下在想谁?”

      第五时宁压抑着,死死咬住唇肉,不说话。

      他笑了声,很冷。

      紧接着,第五时宁的身后传来车帘被掀开的动静,凉风顺着小缝灌进来。陆惊澜将虎毛大氅往第五时宁身上盖了盖,盯着第五时宁,眼底的疯狂令人毛骨悚然,声音不紧不慢:“谢温景吗?”

      “还是那位失踪已久的谢家小将军,谢温玉呢?”

      第五时宁疯狂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谢温景就站在离马车十几步的地方。

      “求你了.....”第五时宁极力压低着声音,第一次开口祈求,嗓子干哑得不成调:“陆惊澜,求你了,不是他不是他。我只把谢家兄长当哥哥看,不要动他!”

      第五时宁不能,也不想牵连到谢温景。

      他是那么好的人啊。

      陆惊澜垂下眼,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第五时宁的头发,将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

      有那么一瞬间,第五时宁感觉好像又回到了第五时宁们还很好的时候。

      “公主殿下。”

      第五时宁含着泪看他,害怕到浑身都在颤抖,然而每一次颤抖,陆惊澜的眼神就都会提醒第五时宁——

      现在,一切美好的幻想都不能实现了。

      第五时宁被恶魔抓住,再也回不去人间了。

      陆惊澜慢条斯理地倾身吻了吻第五时宁的眼睛,唇瓣上沾染了水色,声音很凉:“殿下,您撒慌的时候,总是这么喜欢掐着手呢。”

      毫无预兆的。

      他弯了弯唇角,望着第五时宁,冲不远处的谢温景喊道:“那位公子,我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几乎是他弯起唇角的同时,第五时宁就意识到陆惊澜要做什么了,低哑祈求:“不!陆惊澜,我求你了求你了啊!”

      陆惊澜慢条斯理地将大氅往第五时宁身上拢了拢,掩住第五时宁们交叠的身体。这件大氅是他只身打来的猛虎,剥了皮制成的,逢冬披上最是暖和不过了。但从外看,只不过是陆惊澜俯身看向窗外,而第五时宁安静地靠在男人怀中罢了。

      “嘘,谢温景要来了。”

      几秒的静默后,第五时宁听见谢温景那温和的声音疑惑又惊喜从车窗外响起:“这位公子,可说有线索提供?”

      忽地,他注意到了第五时宁,视线好奇打量了一眼,但很快收回,“原来公子的夫人也在。”

      第五时宁浑身一颤,僵硬地偏头。

      抬手摸了摸脸,才发觉陆惊澜不是那种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他给自己也易了容。

      第五时宁不敢出声,害怕一说话就是掩不住的哭腔,望着谢温景,第五时宁又嗅见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青草味。

      陆惊澜笑着回头看第五时宁,若有若无地亲密抚着大衣下第五时宁的手臂,温柔嗔怪:“我夫人哑了,说不了话。她刚刚告诉我,公子你要寻找的那位姑娘朝南边去了。”

      那一下,叫第五时宁酸疼难耐,险些叫出声。

      但是忍住了。

      谢温景的目光犹疑着落在陆惊澜和第五时宁之间,刚才的惊喜之色黯淡了些许,他抿了抿唇:“南边......”

      第五时宁死死地掐着掌心,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

      至少,不能让谢温景看出异样。

      因为,第五时宁知道陆惊澜杀过人。

      他说要处理掉谢温景,那就一定会做到。最残忍的折磨从来都是诛心,而陆惊澜最擅长窥探人心,从关系破裂那一刻开始,第五时宁心之所系就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

      当年被灭门的官员一家。

      后来那些与陆惊澜敌对势力的大臣。

      无一幸免。

      他就像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第五时宁振作起来,冷漠地看了陆惊澜一眼,然后微笑着抬眼。

      谢温景眉眼不同于陆惊澜的有攻击性的美,是那种如同高耸山间的青松,巍巍挺拔。

      见第五时宁笑,谢温景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摸了摸耳尖,“多谢两位。”

      第五时宁用力扯了下陆惊澜的袖子,打断了他的话,视线微移,用尽了全力地盯着谢温景腰侧的平安符。

      那是她曾经去宝明寺里亲自求来的,一共三枚,谢温景和谢温玉一人一枚,最后一枚给了第五灯。

      不求荣华富贵,只愿平安顺遂就好了。

      真好。

      第五时宁的那一拽,陆惊澜面色不改,手下动作却十分利落。谢温景明显收到了打击,想起与第五时宁还没失踪前的对话,笑意怔住。叹了口气。“多谢二位,那我先往南边去看看。”

      陆惊澜也很意外。

      一两秒,他翘起了嘴角,仗着有衣服遮掩,退了出去。随后当着谢温景的面,吻了吻第五时宁的唇瓣。

      第五时宁闻到他的身上也有那股青草味。

      出乎意料的,比谢温景身上的还要清新一些。

      待谢温景走后,他勾唇,满意地抚摸着第五时宁的耳垂:“好殿下。”

      第五时宁的那拽袖子的一下,亲密的如同民间小夫妻,取悦到了他。

      第五时宁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固执地闭上眼,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陆惊澜也十分配合地冲他扬了下眉,勾人的桃花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劣的张扬。“走了。”

      他敲了下前边的隔板,马车很快驶离。

      车辆飞速驶过谢温景身侧,第五时宁才敢再次望向窗外,从残影中窥得男人抬手。

      似乎是擦了下眼泪。

      “怎么,舍不得?”

      第五时宁身上一凉,才发觉陆惊澜掀开了大氅。大氅下的衣带一头落在陆惊澜手中,把玩着。
      这一幕强烈地刺激着第五时宁。

      恶心感翻涌在胃里,冲上喉间,加之刚才与邻家兄长的一番相触,那种难受憋闷想吐的感觉汹涌。第五时宁撕心裂肺地干呕了起来,可什么都吐不出来,第五时宁张着嘴不住地想要吐,无济于事。

      “呵。”陆惊澜冷笑了声。

      下一秒,第五时宁的下颚被他死死掐着掰向他的方向,被迫四目相对,第五时宁满眼憎恨,恶心。直到这一刻,第五时宁的脑海里仍是谢温景的身影。

      第五时宁对不起他。

      第五时宁伤害了谢温景。

      第五时宁后悔,让他白白往南边去跑一趟。现如今谢家光景不好,朝堂上下瘦了陆惊澜的旨意在排挤谢温景,谢老将军也去世多年,曾经的光辉不再。

      第五时宁又后怕,陆惊澜不会再伤害他了吧。

      陆惊澜扯起唇角,神情阴恻:“殿下可是觉得臣恶心?”

      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早已笃定。

      他动作粗暴,力道却十分温柔地拉过第五时宁,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一边扯一边温柔问第五时宁:“公主殿下,您觉得臣恶心吗?”

      他一遍遍地问着第五时宁喜不喜欢他,不要喜欢谢温景了好不好,喜欢他不好吗?

      又笑又哭。

      一个人的脸上为什么出现两种表情啊。

      一半是恶鬼,另一半是温柔完美。

      第五时宁的人生毁了。

      彻底毁了,早在认识陆惊澜的那天就毁了。

      第五时宁忽然笑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淌着。

      陆惊澜微眯起眼,似乎在探究第五时宁的想法。第五时宁能有什么想法?笑话,一个被囚禁的人能有什么想法?

      第五时宁歪头大笑:“是啊,本宫就是觉得你恶心!恶心透了!!!”

      陆惊澜的脸色瞬间阴沉,他那张脸更白了。

      “陆惊澜,你这样的恶人也祈求别人喜欢你吗?”夜晚下冲动上头,第五时宁那些攒了很久的怨恨、憎恶,一股脑地砸向陆惊澜,“你罪不容恕,你是要坐牢的,是残渣,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你这样的人只配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阴沟里,是要受千人唾万人踏的!!!”

      第五时宁很想说,你也配和谢家比?

      垃圾与太阳,从来不能相提并论。

      可第五时宁不能。

      那样谢温景会被牵连的,第五时宁理智地想。

      陆惊澜被第五时宁激怒了。

      第五时宁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丞相府的,总之两人闹得极其不愉快。

      第二天宫女们看第五时宁的表情都很奇怪。

      起床后,陆惊澜派来服侍第五时宁的侍女才犹豫问:“公主殿下,您是和大人吵架了吗?”

      第五时宁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身上的酸痛提醒着她。第五时宁没说话,其他宫女也应和道:“是呀公主殿下,昨天大人气冲冲地离开了,好些下人都收了责罚。但大人对殿下的心意没有掺假。”

      陆惊澜。

      断裂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第五时宁木木地听着宫女们讨论起陆惊澜优越的相貌,满脑子都是白日里谢温景苦苦寻找无果最终只能南下那落寂的身影。

      覆水难收,第五时宁却还是很后悔那样说。

      第五时宁隐隐间也觉得自己对感情太过沉溺深厚。

      这天不用上朝,第五时宁习惯行在整个丞相府里乱转,于是第五时宁又看见了陆惊澜。

      两人对视,会也没先开口。

      第五时宁转身就要走。

      陆惊澜见状,险些咬碎一口牙。

      但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他又垂下了眼。明明身处热闹,却格外孤寂,心脏像是被刀狠狠插中。

      宫女们小声咦了声,纷纷看向第五时宁。

      陆惊澜见她真要走,大步朝她走过来,一字一句道:“殿下,早安。”

      第五时宁抬头,对上陆惊澜那张斯文败类的笑脸,如同五雷轰顶。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第五时宁,薄唇轻勾,抬手轻抚她的长发,“殿下,昨日休息的可好,我可听闻谢家长子今日向二皇子告了假,已经南下。您说,这南下的路途遥远,他会不会在路途中遇到些什么危险?”

      “山贼?还是.....”

      一瞬间,第五时宁的冷汗陡然落下。

      第五时宁猛地推开他,拎着裙摆转身就跑向房间,她还剩下最后一只可用的暗卫。可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却看见陆惊澜似笑非笑地冲第五时宁动了动唇,似乎说了什么,但第五时宁没看懂。

      然而第五时宁很快就明白了那个口型的意义。

      谢温景失踪了。

      说得更明白点,是暗卫来报说谢温景在告假后就再也没回来了。由于前几天恰好赶上朝中连日休沐,倘若是外出有事,没及时赶回来倒也正常,都是成年人了。

      南下或许困难,但以谢温景的行事风格一定不会贸然不告而别。

      彼时陆惊澜靠在湖心亭的栏杆上围着鱼儿,盯着第五时宁缓缓弯唇,眼底藏着冰冷的杀意,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第五时宁被陆惊澜那个眼神吓到了,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第五时宁策划了一次逃离。她堵上最后一把,联合暗卫准备逃出去,这一去就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了。在陆惊澜被二皇兄叫去做事的那一天,他们几个重臣都去了天牢,没有一天回不来。

      天黑下来之前,第五时宁收拾好了行囊。

      为了不让陆惊澜找到,第五时宁住宿在一家破旧的老客栈,还漏着雨,绝对不会是陆惊澜会路过停下的地方。

      只是,傍晚时,看客栈的小二叫她下去吃饭。

      “马上来。”

      第五时宁边说边起身准备去开门,但就在手打上门的哪一瞬间,她忽地发觉小二声音中带了丝颤抖。这小二这些天是个活泼的性子,可今天只是硬邦邦的拍门。

      霎那间,一种毛骨悚然的冷笼罩着第五时宁。

      那....门外是谁?

      忽然间,他停了,不说话了。

      “笃,笃,笃——”

      不紧不慢的节奏敲着门,第五时宁浑身紧绷,感受到一种被窥视的恐惧。

      第五时宁握着行囊,退到旧木窗边。二楼,下边还有一个平台,为的就是方便随时跑。第五时宁听着敲门声,轻手轻脚地翻下去。

      黑夜里树影摇晃,第五时宁刚站稳,还等没适应昏黑的环境,腰上突然出现一只冰凉的手。男人熟悉的声音就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鬼魅般,紧贴身后。

      浑身的血液瞬间僵住。

      他似乎勾唇,语调幽森:“找到你了,殿下。”

      这一瞬间。

      第五时宁才明白,害怕到极致的时候是叫不出声音的。

      胸腔中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如至冰窖。

      陆惊澜的呼吸带着他身上那一惯的清雪味缠绕上第五时宁的鼻尖,耳后,脖颈,他轻笑了声,低下头亲昵地吻着第五时宁的耳垂,如同情人间呢喃:“公主殿下,您怎么不说话,是见到臣不开心吗?”

      第五时宁没有说话,第五时宁的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他的手温温柔柔地贴在第五时宁的腰上,像一个绅士般。第五时宁不敢回头,看见那张妖冶的苍白的脸会忍不住地崩溃。

      第五时宁想跑。

      第五时宁盯着面前的一片空旷小道,心跳陡然快了许多。

      朝前跑,腰后的手就很难将第五时宁抓住。

      为了稳住陆惊澜,第五时宁不得不给他点回应,不能让他起了疑心。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第五时宁冷着嗓音问。

      但声音里还是有颤意。

      下一秒,耳垂上被牙齿轻轻叮了口,温热湿濡的舌尖带着微微粗粝的在柔嫩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掠过。

      几乎同时,第五时宁浑身发麻,下意识侧身想要躲开陆惊澜。

      却也恰好看到,男人眼底轻轻的,慢条斯理的含着笑意的一抹诡谲神色。听见第五时宁的问话,他喉间发出愉悦的笑声,如同毒蛇吐信般缓慢的:臣说过的公主殿下,你休想离开臣半步。如今的自由到期了,游戏也该结束了。”

      他勾着第五时宁的腰,修长匀称的手指不知从何处捻出一只小小的黑虫,在第五时宁的眼前轻轻一晃——

      那是一只来自南疆的追踪蛊虫。

      食人血,培养起来极为i不易。

      极力克制下,第五时宁的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骤缩。

      为了不让陆惊澜找到,在离开丞相府后第五时宁特地找了个老破小的客栈,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在第五时宁的身上偷偷放这种东西。

      哪个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蛊虫....

      她忽地想到了陆惊澜的身世。

      陈国.....

      强烈的愤怒让第五时宁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憋了半天,翻来覆去也说不出什么,“你...卑鄙!”

      “公主殿下还是天真了。”

      身后清瘦却坚实的胸膛颤动起来,是陆惊澜在笑。他深深地注视着第五时宁,深邃的眉眼含着笑,可眼神莫名得很复杂,“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呢。不过,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他舒了舒眉眼:“卑鄙又如何,只要有用,您不是也只能受着吗?”

      陆惊澜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磁磁的,带着清悦的笑意,第一次见到他时,第五时宁就被他的笑容迷惑了。可现在,第五时宁只觉得可怕。

      还有些看不懂。

      后背发凉。

      回忆间,他唔了声,而后揽着第五时宁想往豪华马车走,“这么晚了,今晚跟臣回去吧殿下。”

      第五时宁垂着眼,神色微动。

      陆惊澜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许倦意,大概是从教授那边跋山涉水来追第五时宁,也很累了。

      想到即将实行的逃跑计划,第五时宁佯装顺从地跟着走了两步,然后突然站定,语气很恶劣,带着几分找茬的意味在:“本公主脚后跟磨破了,疼。”

      陆惊澜果然停下来,偏头去看第五时宁的鞋子。

      是一双已经破了的。

      长途跋涉的逃跑已经抵着磨脚,难穿,也难脱。

      “那臣抱殿下上去。”

      在陆惊澜准备将第五时宁打横抱起时,第五时宁往后一躲。

      抗拒的姿态太过明显,陆惊澜的眼睛微眯了眯,笑意渐敛。他抬起眼,低头在第五时宁唇角啄了口,深海般幽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第五时宁,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几秒后,他竟再次弯唇,笑容放大:“那公主殿下,想要臣如何怎么做?”

      不等第五时宁回答。

      “支开臣上去帮你拿鞋子.....”陆惊澜盯着第五时宁,眼瞳深处竟透着一股极深极深的墨绿色,诡异至极,他唇角微咧,一字一句宣布道:“绝对不可能。”

      这一眼,看得第五时宁心脏狂跳。

      第五时宁极力压抑着,害怕被心跳声出卖。

      “你这样的小人当然不可能。”第五时宁勾唇冷笑,抬起下巴一副故意找茬的娇纵模样,“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帮我揉揉脚,涂点药没问题吧?”

      话音刚落,陆惊澜眼神微松,似乎很是意外第五时宁的要求如此简单。

      “当然。”他顺从地蹲下身去,素来笔直的脊背在第五时宁的面前弯下。

      几乎是同时

      第五时宁转身狂奔。

      原来父皇所说“每个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这句话是真的。

      第五时宁在那条空旷的小路上奋力狂奔,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听得一清二楚。两秒后,身后传来一声隐忍着滔天怒意的笑:“很好,殿下。”

      陆惊澜生气了。

      他每次生气时,声音都如同淬了冰,连几位皇子都会感到害怕。

      当脚步声即将离第五时宁越来越近时,第五时宁似乎还能感受到陆惊澜的呼吸声就贴在身后,如影随形。

      “公主殿下,臣本想让你高兴点的,你偏要欺骗臣。”

      陆惊澜的语气很受伤,可第五时宁却听得寒毛竖立,极度的恐惧一点点攀上后背,体力在奔跑和惊惧中即将消耗殆尽。

      而他仿佛不会累,始终与第五时宁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呼,呼,呼——”

      跑不动了。

      这条路有灯笼,无论第五时宁怎么逃,都暴露在陆惊澜的视野中。

      再这样下去,第五时宁一定会被他抓到的。

      于是,第五时宁跑进了一条小巷子口——

      这个地方极为偏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因为围墙外就是胡同外了,围墙不高很没有安全保障。有些人就习惯往这里边丢不要的杂物,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座小型的“杂物城堡”。

      不少玩心大的孩子会来躲迷藏。

      黑暗下,叠嶂中,想找一个人很难。这是第五时宁眼下唯一的机会。

      第五时宁钻进一堆废弃桌子下,小心翼翼地扶着垂下的桌布,不让它晃动得不那么明显。陆惊澜的脚步声在巷子口停下了,第五时宁抬手捂住嘴,极力屏住呼吸。

      手在颤抖,剧烈运动后的小腿止不住地打颤。

      即便第五时宁不断安慰自己,这里这么安全,陆惊澜绝对找不到第五时宁的。但生理上的恐惧很难克制,心跳声震耳欲聋。

      .....

      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陆惊澜先是在外围转了转几圈,然后大抵是被那些杂物彻底阻拦了,他没办法锁定第五时宁的位置,很快传来一连串的劈里啪啦重物落地声。

      脚下传来震感。

      他想把这些东西都扯开,让第五时宁像只无所遁形的猎物被迫出现。

      “公主殿下,你现在出来,第五时宁不生你的气。”陆惊澜边走,边扒拉开杂物,笑意轻浅,仿佛一个在和妹妹捉迷藏的好臣。

      但只有第五时宁知道,他不是。

      他轻笑了声:“不想理第五时宁?”

      陆惊澜声音慵懒,一点粗重的喘气声也没有,他体力好,这点运动量算不了什么。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日在外的见闻,第五时宁完全听不进去,满心都专注地留意着他的脚步声。

      忽然,他颇有深意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那谢温景呢?你也不想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吗?”

      谢温景!

      脑海中的弦瞬间紧绷。

      谢温景的失踪果然与陆惊澜有关。

      下一秒,一叠画着图案的纸张被撒了过来。

      第五时宁吓得立马摸过一张,将其塞进怀里,视线才再次恢复黑暗。第五时宁小心翼翼地转了个方向,用后背挡住,轻手轻脚地展开纸张,努力不发出声音。

      然后,第五时宁就看见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画中人是谢温景。

      他与谢温玉不同 ,他生得极为清秀,那眉眼间的涩意一眼便可以分辨出来。

      他倒在一片深黑红色的土地上,清秀的面庞上出现绿色的斑点,身体已经出现了腐烂的巨人观。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地看向纸张外的人。

      就仿佛,在透过这张纸看着第五时宁。

      谢温景死了。

      他死了。

      后背忽然吹来一阵凉风,第五时宁瞬间寒毛竖立,猛地扭头,桌子腿被第五时宁莽撞的动作撞动了,摩擦地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这在寂静的小巷里极为明显。

      突然间,第五时宁意识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陆惊澜的脚步声不知道在何时竟然消失了。

      毒蛇虽不恐怖,但更恐怖的是消失的毒蛇。

      谁也不知道,毒蛇会再次出现在哪里。

      第五时宁咬紧了牙,嘴唇上破口的地方冒出点点血珠,忽地感觉身后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第五时宁的后背上。

      这样想着,桌下也多了一丝丝风。

      第五时宁僵硬地垂下眼,地面上第五时宁的影子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黑,都要浓。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第五时宁的脖颈,逐渐收紧。

      “公主殿下,玩得开心吗?”

      胸膛里的心脏瞬间被提高,第五时宁奋力挣扎,竟真的将身后的人推了个踉跄。第五时宁慌不择路地朝外跑去,路上被一只刺眼的光晃了晃,一个穿着打更的老头不高兴地瞪着第五时宁:“大晚上的,你翻什么东西,别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禁卫军找过来了,又得怪我老头头上。”

      看见人,第五时宁松了口气,拉着打更老头的袖子眼泪哗啦直往下流:“阿叔,救救我,有人跟踪我。”

      打更老头一听,立马看向漆黑的巷子,挥了挥他的大手电。

      但是没人。

      他狐疑地看了第五时宁一眼,又看看巷子,最终带着第五时宁去了驿站,帮第五时宁找到修身之所。

      坐在凉爽的驿站里时,第五时宁的心放下来,只是......

      忽地,余光中多了什么。

      第五时宁下意识侧头,巷子漆黑的入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形。

      男人肤色很冷,唇瓣殷红仿佛刚进完食的吸血鬼。见第五时宁看来,陆惊澜勾了勾唇,笑得温柔,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张嘴说了什么。

      “你跑不掉的。”

      “小殿下。”

      .....

      踏上去青池水乡的路程后,第五时宁一连许多天再也没见到过陆惊澜。
      第五时宁必须亲眼见到活着的谢温景才能放心。

      她一边寻人,一便打听谢温玉的事情。直到,她在客栈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第五时宁连忙打开,看清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缩。

      又是那张图纸,谢温景的尸体。

      第五时宁跑去易容询问谢温景是否有上朝,可每一个人都说没有见过谢温景。

      “谢侍郎好像回来过,但是为了续假的。”

      “对哎,可能是又出去了吧。”

      谢家的下人说。

      .....

      只是这一路,第五时宁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第五时宁。

      第五时宁频频回头,目光扫视着身后的密林和人群,不由得攥紧了袖口内的匕首。

      路上买的侍女忽然指着草丛大叫:“那里好像躲着一个人!”

      顿时,第五时宁都紧张地看向那里。

      如芒在背的感觉愈发明显了,那阴恻恻的视线像极了陆惊澜。

      但下一秒,一只黑色的绿眼睛猫咪窜了出来,抬起前爪盯着第五时宁们喵了一嗓子。

      “呼——吓死第五时宁了,还以为是什么呢。”小兰拍拍胸口。

      第五时宁跟着松了口气,让小兰下次少看点恐怖片。

      第五时宁也暗暗吐槽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在经过一处村庄时,第五时宁四下寻找河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裙摆上蹭到了红色,怎么都擦不掉。

      然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小兰,无奈之下,第五时宁准备原路返回。

      却突然发现——

      第五时宁迷路了。

      ....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第五时宁四下摸着传讯信号弹,口袋里没有。

      第五时宁这才想起来,刚刚为了方便,把信号弹交给了小兰。

      “这山上...应该没有野兽吧?”第五时宁小声安慰自己。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脚步声。

      第五时宁脚步微顿,下一秒倏地加速飞快朝前奔跑。但很快,一只手捂住了第五时宁的口鼻。

      意识不受控制地沉沦下去,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第五时宁的脊背抵着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舒服。

      第五时宁下意识蹭了蹭,但一声低低的轻笑叫第五时宁瞬时清醒。

      “公主殿下,醒了?”陆惊澜垂眼盯着第五时宁笑。

      那一瞬间,这些天的惬意都成了泡影,第五时宁知道安生的日子到头了。想到失踪的谢温景,想到这糟糕的生活,第五时宁再也无法冷静。

      “谢温景去哪了!?你把他弄去哪了?”

      陆惊澜弯起的唇角瞬间垮下来,笑意冰冷,令人胆寒:“公主殿下,以后不要再想着谢温景了好吗?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念着的。”

      他抚弄着第五时宁的下巴,灵活的手指顺着裸露在外的脖颈游走,强硬地将第五时宁揽入怀中。第五时宁僵硬地靠着他,垂下的手指摩挲着刀刃,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公主殿下,谢温景到底有哪里好?”陆惊澜的下巴抵在第五时宁耳边,不知是不是错觉,第五时宁竟听出了几分疯狂,心头浮上一个不好的预感。

      陆惊澜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勾画着第五时宁的发丝,从脖颈要腰间,勾着第五时宁的裙摆。

      第五时宁强忍着害怕,抬手抱住他:“陆惊澜,你放过他吧。”

      “只要你放过谢温景,第五时宁保证,第五时宁保证这辈子再也不跑了。”

      匕首从袖口悄然滑下,刀锋虚虚抵在男人清瘦的脊背上。第五时宁的胸口与他紧贴着,第五时宁听见了,胸膛下是他跳动的心脏。

      陆惊澜忽然顿住,侧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第五时宁。

      他发现了吗?

      第五时宁捏着匕首不动声色地往袖子里缩了缩,陆惊澜笑笑,重新低下头贴着第五时宁:“你还真是喜欢他。”

      第五时宁咬着唇没说话,握着刀的手在抖。

      一旦刺下,第五时宁可真就是犯法了。

      “公主殿下。”

      “....嗯。”

      陆惊澜问:“谢温景喜欢您吗?”

      这是什么问题?

      为了不让这个疯子的情绪暴走,第五时宁老实地摇摇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了。”

      不知道这个回答哪里好笑了,陆惊澜忽地笑了声,声线低磁勾人。第五时宁有点不明所以的忐忑,刀怎么也不敢往下用力。

      下一秒。

      陆惊澜倏地侧身,扣住了第五时宁的手腕。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横在第五时宁们之间,倒映着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所以,公主殿下想让臣死吗?”

      那一秒内,第五时宁脑海中飞快闪过陆惊澜恼羞成怒,夺刀反杀第五时宁的画面。

      手中的刀柄被抽走,陆惊澜握着匕首打量了片刻,唇角慢悠悠地翘了翘,“胆子挺大,想试试?”

      即便第五时宁疯狂摇头,陆惊澜还是强硬地将第五时宁的手按在他握刀的手背上,刀面清晰倒映出他深邃单薄的眉眼,比夜色还浓,还黑。第五时宁奋力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不料他握着的力度更重了——

      “噗嗤——”

      是皮肉被锋利金属戳破插进深处的声音。

      第五时宁骤然僵住。

      缓缓低下头——

      那柄尖刃插进了陆惊澜的心脏,鲜血在下一秒汹涌而出,将他的银白鹤纹袍氤氲出一团刺眼的红。

      “殷、陆惊澜......”

      他胸口那朵妖冶诡谲的“玫瑰”颜色愈发艳丽,胸口上插着的匕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陆惊澜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可他却像是没有痛觉,一瞬不瞬地盯着第五时宁。

      他会杀了第五时宁吧?

      第五时宁推开他,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腿下一软,狼狈地摔在了石子上,手心和裤子立马沁出了血珠,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浮上眼眶。

      莫大的恐惧笼罩着第五时宁。

      “对不起,对不起.....”第五时宁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本宫没推你,是你自己往下捅的。”

      第五时宁知道第五时宁应该立马帮助陆惊澜止血,然后叫人来。

      可第五时宁不想再过每分每秒都煎熬在恐惧里的日子里。

      或许是在鲜血的刺激下,第五时宁竟然萌生出一个从未敢触碰的想法。

      杀了他。

      只要杀了陆惊澜,一切的生活就会恢复正常的。宫中的影卫会找到谢温景,谢温景回来,第五时宁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皇宫中,第五时宁再也不会一睁眼就对上陆惊澜的眼睛。

      第五时宁会幸福的。

      陆惊澜现在被刺了一刀在心脏上,他需要太医。

      而第五时宁只需要推他一把,他就会掉下去。

      陆惊澜勾了勾唇,忽然喊第五时宁:“公主殿下。”

      听到这声称呼,第五时宁的心猛地一颤,四目相对,他竟歪着头笑了起来。

      下一秒,他向后仰去。

      像一只破旧的风筝,坠下深渊,

      “陆惊澜!”

      第五时宁顾不上害怕,狂奔过去,去只来得及看见他的唇瓣一张一合,风将他的声音吹散。

      “砰——”

      树影摇晃。

      第五时宁时常在想,第五时宁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其实第五时宁一直在做梦,等某一个点触发,第五时宁就会从梦中醒来。

      “殿下。您还好吗?”

      眼前晃过一只手,太医关切地看着第五时宁,“是又想到了坠崖那的时候吗?”

      第五时宁眨眨眼,掐了自己一把。

      嘿,还挺疼。

      看来不是在做梦。

      听见太医的话,第五时宁摇摇头,不想让自己无厘头的瞎想正儿八经地被对待:“本宫没事。”

      这是陆惊澜坠下悬崖后的第五年。

      当时第五时宁昏迷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满屋子的宫廷禁卫军。第五时宁这才知道,这一年来,第五时宁被陆惊澜变态囚禁,他请医生对第五时宁进行了催眠,让第五时宁沉溺在他编制的梦境里。

      但好在,他已经死在了第五时宁的影卫手中。

      由于长时间的囚禁,太医说第五时宁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不得不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院,每隔一段时间还得接受的治疗。

      离开宫中的时候,未婚夫来接第五时宁去听戏去。

      这本画本子很有趣,主人公所在的地方出现僵尸,他的家人朋友们在这场人性的逃亡中尽数死去。最后他悲痛的选择了自杀,可谁知,一睁眼,他竟是在做梦。

      第五时宁忍不住吐槽,“梦结尾也太敷衍人了,大梦一场空看了个寂寞。”说着说着,第五时宁就想起了自己。

      长达一年的催眠,不也是做了一场梦么?

      可说完很久后,未婚夫微微一笑,轻声:

      “公主殿下,你觉得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不知为何,第五时宁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偏头去看他,未婚夫温柔体贴,他们们是在一次秋月宴上认识的,彼时已经由成为了新帝登基的第五灯赐婚。

      “对啊,他倏地睁开眼,一切都是毁灭之前。”不是梦醒了,是什么?

      未婚驸马似乎不太认同,笑笑没说话。

      成婚的那天晚上,一切尘埃落定。

      房间内身影叠伏,第五时宁搂着驸马的脖子沉浸在他给的吻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被催眠时,陆惊澜坠入悬崖下第五时宁没能听清的那句话。

      第五时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他的口型:【殿下,我们....见的。】

      中间是什么?

      第五时宁蹙起眉,脑海内飞快闪过什么,但没抓住。

      驸马修长匀称的手指游蛇般划过第五时宁的锁骨,指尖轻轻挑下吊带,第五时宁被迫与他的那双黑漆的眼眸四目相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情迷意乱中第五时宁听见他伏在耳边,声线低磁。

      电光火石间,第五时宁突然补全了那句话。

      “公主殿下。”

      “我们,会再见的。”

      番外篇1
      第五青玉小朋友打出生以来就不受爹爹的待见。刚出生那天,第五时宁因为早些年落了病根,身子不大好,在生的过程中几次乏力,好不容易熬到第五青玉生出来后当场便累晕了过去,陆惊澜又急又怕,在床边握着第五时宁的手手心直冒冷汗,连孩子都没顾得上看一眼。

      太医检查一番后安抚他不要太慌张,帝姬只是脱力,稍微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闻言,陆惊澜才稍稍松口气,但还是小婴儿的第五青玉没多久便哭着要奶吃,彼时第五时宁刚醒,神色虚弱,陆惊澜一万个不乐意,急得差点揪着还在襁褓里的第五青玉小朋友的衣领子就要揍孩子,被大舅子第五灯给拦下了。

      还是个孩子,要是他姐恢复了,迟早也是要跟陆惊澜算账的。

      恢复身体能下地后的第一个月,第五时宁满心都扑在儿子身上,陆惊澜看了眼还流着口水的儿子,面色不虞。儿子出生的第三个月,第五时宁听说小孩子半夜容易做梦惊醒,即便是有奶娘看着也还是会半夜起床去看看第五青玉小朋友。每当陆惊澜对此表示出抗议的时候,第五时宁总是无声地坐在他面前,望着他,还没说话,陆惊澜就先妥协了。

      他实在没办法看第五时宁失望的眼神,更不想她在月子里落下什么心悸。

      他说:“等他再大一点,你就不要管他了。”

      然鹅,当满了一岁的第五青玉小朋友学会了走路后,就天天摸索着墙壁跟在第五时宁身边要抱抱,要亲亲。皇宫里没有哪一个花草能逃得过太子青玉的魔爪,第五青玉生得及其粉雕玉琢,眉眼间就很有陆惊澜的影子,但那双眼神中却又跟第五时宁独自垂泪时一模一样。

      每一次想要揍孩子的时候第五时宁就坐在他面前,还没说什么,陆惊澜再次妥协。不知不觉间,第五青玉小朋友三岁了,却依旧爱黏着娘亲。天天“娘亲我想要抱抱”,“娘亲我想听你讲故事”。

      对此,陆惊澜表示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兴。看在眼里,记恨在心里。

      在某个天色不太好的夜晚,漆黑的夜空中打着雷,划着闪电,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陆惊澜好不容易把孩子交给了奶娘,正压着第五时宁忘情地吻着,从唇瓣到脸侧,再到耳朵。男人灼烫呼吸间带着热烈的爱意。第五时宁被吻得七荤八素的,眼尾湿红,看得陆惊澜喉咙发紧。

      他一边吻着第五时宁,听见女人含糊着说:“亲一会儿就休息吧,我听乳娘说青玉最近睡觉有些不安稳,我想去看看......”

      陆惊澜“啧”了一声,似乎是在不满意她的分心,惩罚性地在她脖子上叮了一口,黑眸沉沉:“臣吃醋了,公主得好好哄哄我。”

      第五时宁倏地打了个激灵,声音里带着些许娇嗔:“你干嘛?青玉可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当爹爹的怎么连儿子的醋都吃!青玉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该不会是因为他随了本宫的姓你就不喜欢他吧?”

      陆惊澜轻哼了一声,头埋在第五时宁的颈窝里,闻言倏地在她脖颈上轻轻咬了一口,厮磨道:“臣何时这样想了,公主莫要胡诌,臣粗鄙不堪,让孩子虽殿下的姓氏是他的荣幸,也是臣的荣幸,只是.....他就是个意外!害得公主难受了十个月,还害臣吃素了那么久.....”

      第五时宁的发簪早就在洗漱时拆卸下去了,黑色长发随意地枕在脑后,脖子上有几率碎长发丝,勾得人痒痒,陆惊澜想了想,偏头凑过去,头顶着她的脖子蹭了蹭,伸着舌尖舔了一下。湿滑的舌尖轻轻掠过光滑敏感的皮肤,一阵儿酥麻,第五时宁“啊”了一声,顿时麻了,立马用力按住他的动作,警告他,“你别乱舔!”

      她的埋怨,声音娇娇的,一点也听不出生气,陆惊澜轻笑了笑,突然换上一副轻佻的腔调:“那我就要舔怎么办?”

      两人边笑边闹,四目相对之间,眼眸里充满了情欲的水润。陆惊澜弯了弯唇刚关了灯,倾身覆在女人的身上,刚要有所动作,忽然听得几声小小的呜咽声。

      陆惊澜顿了顿,第五时宁也愣了,刚要推开他起身,就被男人压的紧紧的,声音又哑又欲:“别管,我们继续。”

      刚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比上一次响亮多了。

      门外响起第五青玉小盆友稚嫩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娘亲...娘亲。”

      陆惊澜额角青筋突突只跳,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第五时宁利落地从他身下溜走下了床。

      打开门,第五青玉小朋友正赤着脚抱着第五时宁给绣的鸡爪小被子站在门口,第五时宁怕他着凉,心疼地抱着他坐到了床榻上,同时还点燃了灯,登时这一块就亮堂了起来。

      她温柔地摸着小太子的头:“怎么啦青玉?”

      第五青玉小朋友看了眼对面面无表情的陆惊澜,往第五时宁怀里蹭了蹭,小声道:“娘亲,打雷了,我有点害怕,今天可不可以跟你睡呀?”

      “不行!”陆惊澜立马就驳回了,他晲着白白嫩嫩的儿子,眼神阴沉,透着好事被打断的不悦:“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跟娘亲睡了。你再这样胡搅蛮缠,父皇明日就叫太傅给你多布置三倍课业,看你还有没有精神害怕。”

      第五青玉缩在第五时宁怀里,颇有底气地反问道:“那为什么爹爹你这么大了还跟娘亲睡?爹爹,娘亲可说说了,青玉是她的小宝贝!”

      第五时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陆惊澜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凉飕飕地盯着儿子:“哼,朕还是她的大宝贝,我比你厉害,你得出去。”

      第五青玉小朋友被父亲一下子说懵了,想来想去隐约记得故事书里说的好像大比小是要厉害些,一想到不能跟妈妈睡觉了,第五青玉小朋友眼睛眨巴眨巴的,没有哭,但有泪花闪烁。

      小嘴一瘪,委屈得直哆嗦,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架势,但他努力的憋着,眼看就要忍不住了,抬手抹了把眼泪,默默的哽咽。

      陆惊澜睥睨着小家伙,唇边挂着笑,一脸得意。

      第五时宁最看不得儿子哭了,这不哭看着比哭了还让人心疼,顿时心软了,捏了捏第五青玉的小脸蛋,柔声细语:“好好好,今天小宝贝跟娘亲睡,你笑一个好不好?娘亲嗯今天给你读画本子里的故事好不好?咱们不哭了,悄悄跟娘亲睡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不对?”

      闻言,第五青玉小朋友瞬间破涕为笑。转而还看向陆惊澜向他炫耀,嘴角流了透明的口水。

      站在一旁还在得意的陆惊澜不可思议地看向第五时宁,微抿着唇,黑眸深邃,语气里带了些许委屈:“殿下,那臣呢?你不要你的大宝贝了?!臣今夜还未服侍——”

      第五时宁连忙捂住他的嘴巴,瞪了一眼,还有孩子在这里呢。

      第五青玉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着两人,小脑瓜子一左一右乱看,“娘亲,爹爹服侍你什么啊?”

      “.....”

      第五时宁恶狠狠地踹了陆惊澜一脚,转头低声哄着第五青玉,“没什么,只是爹爹说喝水的事情罢了。”

      陆惊澜转了个身,语气幽幽平静,“哦,没用了就扔,殿下真是怜爱臣。”

      这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第五时宁连忙哄道:“要的要的!但是今天……”她看了眼怀里的第五青玉,又为难地看向陆惊澜:“委屈大宝贝今天挤一挤了。”

      虽然说是挤一挤,但是第五时宁和陆惊澜的床榻却是一点也不小,躺三个成年人都没问题,更别说第五青玉是个三岁的小孩子了,空间绰绰有余。

      第五时宁这么说,那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陆惊澜只好再次妥协了。

      吹灭了灯珠后,第五青玉小朋友躺在第五时宁和陆惊澜中间,第五时宁轻轻拍着他哄他睡觉,陆惊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第五青玉小朋友回头看了眼爸爸,倏地就往第五时宁怀里缩,自以为很小声道:“妈妈,大宝贝他悄悄瞪我~”

      第五时宁立马朝陆惊澜看过去,借着窗外月光的隐隐光芒,陆惊澜成功地看见自个儿子缩在他老婆的怀里,吐了吐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笑得一脸得意。

      “……”

      陆惊澜收紧了手指,捏得“咯嘣咯嘣”响。

      想打儿子了怎么办。这个皇位继承人不要也罢。

      他深深得叹了口气,但随即黑暗中,唇角又轻轻勾起,无声浅笑。

      他闭上眼,忽地想起某一年他还跪在泥泞中仰望时,他多么希望殿下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觉得很好,如今.....

      都梦想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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