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将之妻》蛮以

3、第三章

　　听他这么一说，小鱼再不敢多问，提起步子，匆匆转身往西河口方向去了。

　　经历家世变故，这小姑娘倒有些胆识。

　　她对风岭坝周遭还算熟悉，来去几个月帮老李做了不少活，免不得东奔西跑。小鱼勤快，记东西也快，很多地方没去几回就能记住。

　　忙忙碌碌奔波大半天，日头已经当顶。她还没来得及吃午饭，路上遇见邻居吴叔，托他给老李捎话。可能要耽搁会儿再回去，让人不必担心。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拼命存些打工钱自然得有用处。

　　回头寻见上头管事，不知可否替阿呈疏通一下。兜里还有一个从前家中带出的翡翠镯子，瞒着弟弟，是她十五生辰时的礼物，如今看来能派上用场。

　　心里头急，第一次入军，新伤旧伤加一块儿，要是不好好养养，往后不定能落下病根。

　　如此琢磨，脚下步子不禁加快。

　　一路而来，她撞见不少大营出来的汉子。大军归来，男人多，看样子是打哪儿洗涮过。赤身露体，裸着上身大步而行。她知道避讳，一味垂着脑袋。只是身量低，很容易见着男人们的胸膛，古铜色的肌肤，壮实得像头牛。她面色红，埋着脑袋不敢乱瞧，径直往西河口那头奔。

　　穿过几处林子，密密麻麻的树枝，秋风吹下落叶，一片片撒在两尺宽的小道。

　　途中路过几个大汉，参差不齐的身型。其中稍显清瘦的男子狐疑地朝她暼了暼，心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儿，这么小一只，还跑得比谁都快。

　　本想张口吼她两句，谁知稍不注意人就窜得没影。望着西河口空落落的动静，清瘦男子想劝诫，不过话没来得及说。

　　汉子们都撤了，河口人不多。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河边打水漂，浅波荡漾，槐枝微动。这里风大，她耐着性子寻觅，也不知谁才是伤兵所的正管事。

　　边上有些坏心眼的年轻士兵瞅见她，虽说是灰头土脸的小个子，但有经验的兵卒也不难分辨。见她娇小玲珑，五官清秀。扬头朝她吹了记口哨，小家伙一听，赶紧惊得躲到石头后面。

　　为了不惹事，她没敢再乱蹿。

　　直到那些人都走得差不多，小鱼才掩了杂草走出。小声询问了旁边面善的兵卒，对方不解打量，以为她要寻头儿，伸手指了指芦苇以西。

　　她不敢乱跑，只是为了弟弟硬着头皮上前，寻思前往的路。芦苇随风而晃，她小心拨开枝摆，踩着大石头攀爬而下。抓得不稳，险些摔了屁股墩儿。

　　流淌的河道口，旁有几处青苔。飞鸟从头顶划过，好在底下都是河沙，一下坐定不会太疼。摇摇晃晃起身，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一时愣，小脸儿被发丝遮去额，看着愈发小。

　　只见男人身前裹着厚纱，被他随意扯开丢至一边。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不自觉回头。

　　四目相对，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眸，神色冷冽。挺直的鼻梁下唇薄刚毅，宽肩窄腰的身型。是好看的面相，却不怒自威，霸气得很。

　　小鱼惊住，目光从他的脸缓缓下移，落至那肌理分明的腰腹，再到…

　　一丝//不挂全然尽显，发现对方什么都没穿，小不点吓得不轻，掩面后退坐到身后地上。

　　一声惊呼，受不住，脸红到脖子根，反应过来赶紧爬起往上跑。随着她这一动静，男人拿衣服的动作顿住，蹙眉，听刚才那一声，明显的女儿音。

　　怎么会有女人来这儿。

　　剑眉微扬，果断拿了衣衫套上。边上小个子还没跑远，踉跄扑腾。本想着快些走远，好不容易跃上石墩，身后传来沉声。

　　“站住。”

　　“…”

　　她不敢动，更不敢回头，害怕不小心又看见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胸口如重锤猛打，脑中空白。想起此行的目的，硬着头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颤巍巍问。

　　“请问，您是伤兵所的管事吗？”

　　背着身瞧不出动静，但这本能的语声已经暴露了她是姑娘的事实。

　　男人盯着她，不置可否。

　　“回去，这里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言下之意西河口都是男人，也不避讳刚才在她跟前裸露的事。小鱼眯眼听，兴许对方说得正经，意识到这样背身不好，她慢慢转过身。

　　好在那人已经穿上衣服。

　　她点了点头，不安说道。

　　“我只是想寻管事说些事，说完我就回山上。”

　　她很机灵，表示自己并不是无故乱闯，虽然刚才那一幕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男人目光灼灼，似乎对她的话题起了兴趣，片刻后。

　　“何事？”

　　带着目的而来，不能因为一点状况而作罢。小鱼听罢没敢看人，只觉这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士兵都要威风。且个头…当真高大，比她那身量良好的弟弟还要高一个头，也就是她的两倍大。

　　稳了稳心神，小家伙强压下颤抖，幽幽。

　　“是这样，小的弟弟初入新兵营，旧伤在身。这趟行军怕是动了根，不知往后能否挺过，所以请求官爷…”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沉沉的语调，听着怪吓人。

　　“叫什么名字？”

　　她一怔，领会意思赶紧。

　　“第十小队，孟子呈。”

　　语毕一时无声，小鱼细心抬眸，在触及到那可怖的眼神时又立刻躲开。心下分析此人的身份，左右不见人，想必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头儿。

　　只是她理解的头儿和兵卒所说的完全是两个意思，初来乍到不太懂，只应了那规矩，恭敬询问。

　　“小的冒昧，请问您是新兵营的正管么？”

　　想确定对方身份，再做下一步打算。

　　男人居高临下，挑眉。

　　“是又如何？”

　　小鱼听着，暗暗松口气。寻到能说上话的，一时之间忘了先前看到的画面。

　　乱世里折腾一年，她哪里敢多矫情。这样想，她便大起胆子。

　　“我这有些东西…烦请正管笑纳。过几日校验，小弟兴许不太能…还望大人可以帮衬。”

　　这样的举动她从前可不敢做，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她弟弟身体真的不行，尤其经历了这一年的风霜。

　　这是常事，求人办事总得付出代价。当初为了给阿呈送行时她也做过，只知旁的人如此，她也遵循规矩行事。

　　只是她今天运气好像有点背。

　　男人没拒绝她递来的东西，握在手中，看也没看。

　　无声对峙，小鱼拧眉，正暗衬对方究竟是何意思。嫌她给的少，还是顾虑别的。

　　她不解，那男人倒没多表态。直到小家伙站不住，不敢跟陌生男人独处太久。打算了结此事寻理由离开，哪知还没张口，远方传来军鼓，一阵阵，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都说北方部落不太平，隔三差五频频犯进，跃跃欲试想在大周四分五裂时分一杯羹。如今炎军正是那蛮族的眼中钉，不除之而后快，如何踏足中原。

　　认真聆听，一小兵突然从远至近。没看她，规规矩矩小跑来到男人身侧。

　　“将军，西野出了些麻烦，朱四爷正寻您回营商议。”

　　顶上之人闻罢面不改色。

　　“知道了，牵马来。”

　　“是，属下领命。”

　　入眼一幕，短短几个字，引得小家伙瞬间石化。

　　细嚼话里的意思，惊住。她不傻，将军只有一个。没想到匆匆忙忙竟然会犯如此疏忽。关键错就错，怎的偏生还是大名鼎鼎的炎军将领。

　　原来小兵指的头儿有许多种，根本不是她领会的意思。

　　这应该就是那炎军的头儿吧，她心跳加快思索。

　　这下真的完了，心中七上八下只觉不好。趁那小兵给人牵马的空隙，反应过来立刻拔腿离开。

　　她可不敢再在那里多待，连递出去的翡翠镯子也忘了要回，当然更不敢去要。不知这私下贿赂算不算大忌，只知旁的人都暗里在做，她这样…不会惹大麻烦吧。

　　答案未知，因为小鱼听了那一声之后立刻就跑了。

　　四方流落一年还算灵敏，跑起来步子根本不带停。

　　身后不远处传来马儿嘶吼声，笃笃来回。她心里乱成一团，钻进林子中头也不回朝前跑。只听那马很快驶离西河口，她也渐行渐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消失在了河边山林中。

　　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河边洗澡的男人，竟然会是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