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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第二天,早起的虫儿啃了树,早起的鸟儿吃了虫,生命大战已经展开许多轮,等太阳高高挂起,虫跟鸟儿都休战了,懒猫沈世子在被窝里蛄蛹蛄蛹,终于慢慢把暖烘烘的被子扒拉下来。

      都说冬天的被窝是舍不掉的暖乡,还是片面了,因为春天也是。

      人从勤快变得慵懒只需要短短几天,无他,主要是太舒服了,由俭入奢易啊,明明穿过来的日子还不长,加班俩字仿佛已经离自己非常遥远了。

      沈子衿收拾妥帖往外走,他每天早上得喝一碗药,喝完嘴里全是酸苦的味道,这时候他心情自然也不美妙,而偏偏有人要往枪口上撞。

      沈子衿碰到了沈明鸿。

      沈明鸿今日休沐在家,昨天的事他也听说了。

      对于沈子衿这个占着世子位的同父异母弟弟,沈明鸿从来看他不顺眼,他看沈子衿神色这么悠然,想到殷南侯昨儿跟他夜谈,担心楚昭重得圣心,就气不打一处来。

      冲着沈子衿说话当然就不可能好听。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沈明鸿阴阳怪气。

      沈子衿淡淡掀掀眼皮:“看出来你没睡好了。”

      沈子衿气色算不得好,只不过由于皮肤太苍白,唇上稍微有点血色就灼灼明艳,而沈明鸿昨晚和殷南侯谈完话,焦虑得一宿没睡,黑眼圈重得可怕。

      两厢一比,沈明鸿看着居然比沈子衿更像个病患。

      本以为把沈子衿嫁出去做男妻后自己就能顺利成为世子,只要想到还可能出现变故,沈明鸿就浑身如有蚂蚁爬,心焦难受。

      他被沈子衿一句话成功戳破防,咬咬牙:“别以为秦王能顺利起势护着你。”

      说到这里,他轴了整晚的脑子忽然开窍,灵光乍现:“听说秦王昨日很向着你,可或许他只是因为形式逼迫暂时装的呢?”

      对啊,娶了男妃就要失去继承权,换谁谁能忍。

      就算秦王真做大了,就一定会把沈子衿当回事?

      沈明鸿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越想越对劲,挂着黑眼圈的脸上终于扬起了高高在上的笑,从暴躁症患者变成了阴暗谜语人,意味深长:“弟弟,你没怎么被关爱过,可别人家稍微对你好点,你就忘乎所以,这人心啊,最经不起推敲。”

      沈明鸿话说得很戳肺管子,毕竟自打平阳县主故去后,沈子衿身边再无人关心他。

      沈明鸿自以为能看到沈子衿面色骤变,但没想到一枪戳在反甲上。

      开玩笑,现代人士沈子衿的确从小缺爱,但他长大后没成个到处求爱的小可怜,反而是个高攻高防的战斗机。

      沈子衿弯弯嘴角,连嘲讽都笑得那么好看,满园生花。

      “人心还是容易看透的,”沈小白花道,“比如我看你就急了。”

      点火不需要嗓门大,有时候轻飘飘几个字反而更能加柴添油。

      沈明鸿火气噌地窜高:“我是在关心你,你怎么跟兄长说话呢!”

      沈子衿四平八稳:“看,急了。”

      他越是淡定,落在沈明鸿眼里越是挑衅,沈明鸿彻底破防:“沈、子、衿!”

      沈子衿当场把对手招数拿来就用:“我是在劝你放平心态,你怎么跟世子说话呢?”

      如果能测血压,沈明鸿大约已经一百八。

      “噗!”

      突兀的笑声响起,却不是沈子衿或沈明鸿。

      两人诧异地同时抬头,却发现发出笑声的地方空无一人。

      沈明鸿也顾不上生气了,惊得汗毛炸起:“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回应他的只有阵风,吹得小草晃了两下。

      沈明鸿大白天的吓出一身冷汗:不会真见鬼了吧!

      沈子衿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只讲逻辑,虽然也诧异了一瞬,但立刻淡定分析:心说这不会是哪家探子或者刺客来踩点吧?

      虽然业务水平有待提升,差点暴露,但冲着侯府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只是侯府里最无刺杀价值的世子。

      沈子衿不想再跟沈明鸿耽误时间,趁着空隙抽身离去,留下被气了一顿又被吓了一跳的沈明鸿原地炸成河豚。

      侯府外,秦王府的马车略微动了动,白枭翻身落下,拍了拍心口:“王妃出来了,哇好险,我差点被发现。”

      负责驾车的黑鹰诧异:“侯府还有高手?”

      不然以白枭的身手,谁能发现他,黑鹰在侯府蹲了几天也没见到还有这等厉害的人啊。

      “不是,王妃呛人太有意思了,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起。”

      车内传来楚昭饶有兴致的声音:“他说了些什么?”

      白枭就把方才的事复述一遍。

      楚昭愉悦笑出声:“这人是真有意思。”

      他笑够了,才不紧不慢道:“去探个消息差点暴露,按照侍卫的规矩,该罚,白枭,你接下来三天没糖吃了。”

      白枭垂头丧气,但心服口服领罚:“是。”

      “还有,待会儿看见人别叫错了,是沈世子,还不是王妃。”

      白枭摸着脑袋的手停下:“哦对,还没过门呢。”

      楚昭要说的却不是这个:“他未必乐意嫁给我,我和他谈妥前,王妃的称呼先按着吧。”

      在楚昭看来,都是身不由己,沈子衿比他还可怜。

      当然,他不知道在沈子衿眼里,他才是那个更惨的。

      楚昭掀开帘子,下车等着。

      白枭说得没错,沈子衿很快出来,被楚昭亲自扶上了马车。

      沈子衿觉得自己不需要扶,但楚昭手速很快,动作又周全,沾都沾上了,沈子衿总不能把人甩开,否则别人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

      昨儿楚昭来是骑马,今天因为要接沈子衿,特地换了马车。

      沈子衿注意到秦王府的马车外表没有过多坠饰,但浮雕刻纹都很精美大气,入内后会发现车厢比从外部看上去更为宽敞,车内一角挂着镂空木球,是时下流行的一种香囊,里面装着香料,散发着怡人的清香。

      沈子衿在楚昭对面落座,底下垫子松软,外面是毛皮,里面有点像羽绒。

      简单概括,就是低调奢华。

      楚昭明明不受皇帝喜爱,但还挺有钱?又或者,是赐婚后,皇帝把从前该给的赏赐都给补上了?

      楚昭拉开马车内的格子,里面放着几种点心:“世子用过早膳了吗,可要尝些点心?”

      吃过了,不过沈子衿闻言抬眼瞧去,就见五六种精致的糕点整齐排列,有松软乳白的奶糕,还有色泽鲜艳的花饼等等,带着温热的气息,香味扑鼻,颜色和样式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沈子衿本来饱了,但突然觉得胃还可以再努力努力。

      他道了谢,便拿起糕点开吃。

      沈子衿动作文雅,但速度不慢,楚昭留意到椒盐酥他只吃了一块就不再动,而桂花糖饼、奶糕却都吃了两块。

      哦,是个甜口呢。

      楚昭拎起块椒盐酥,他脑子里很应景地冒出了现代社会网络上曾流行一时的咸甜之争。

      楚昭是咸口。

      但在这里跟人开玩笑提豆腐脑咸还是甜,无人会心一笑,他们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直接给你端两碗上来。

      唉,楚昭嚼着咸酥,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沈子衿吃了几块便不再吃了,王府的马车减震功能做的很好,四平八稳,完全不颠,沈子衿赞叹了下大齐制造,悄悄观察起楚昭。

      楚昭今日一身玄色衣裳,腰间是显眼的白玉带,黑白分明,勾出劲瘦腰线。

      同样是窄腰,别人看沈子衿的腰,不堪一握;看楚昭的腰:好腰,一看就很会后空翻。

      人与人,当真是很大的不同。

      沈子衿照例外面罩了件披风,裹住了身形,他暗暗摸了把腰,承认自己有点羡慕,等身体痊愈后,要不还是健健身?不仅能改善身材,也有助于延长寿命。

      正想着,马车就停了。

      黑鹰勒马:“王爷,世子,到了。”

      定国公府的庄园前,马车轿子等交通工具正络绎不绝,很多人还没进园,下了车就现在门口客套,很是热闹。

      秦王府的马车一到,热闹的声音却骤静。

      众人视线齐刷刷落在王府车架,有的高深莫测、有的唏嘘怜悯,还有的轻蔑不屑。

      之所以有人还敢在王爷面前高高在上,是因为在如今朝堂许多官员脑子里,形成了皇子不如权臣勋贵的刻板印象。

      当朝皇上承安帝,刚愎自用,在国事上无才无得,但摆弄人心的帝王学术高分结业,一手朝堂制衡玩得炉火纯青,若只是这样,他还有做个守成之君的可能性。

      但坏就坏在承安帝脑子有病,年纪越大越有病。

      他享受着无可匹敌的权贵,做起了万岁长生的美梦,特地开设国师职位,不干别的,就给他炼长生丹。

      他追求长生到了疯魔地步,随着自己变老,勃勃生长的年轻皇子们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承安帝有六个皇子,楚昭排第六。

      四皇子和五皇子几岁便因体弱早夭,没什么阴谋,可其余皇子遇上的变故就不对劲了:

      太子文韬武略,礼贤下士,在巡视州府返回京城的途中,死于流寇之手;

      二皇子德才兼备,上朝听政不到俩月,在某次宫中夜宴中摔断了腿,从此只能靠轮椅。

      两个成年皇子的遭遇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皇帝动的手,但皇帝的态度让聪明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都说天家无父子,承安帝的皇子们还没怎么着,但皇帝自个儿坐不住了。

      一时间后宫人心惶惶,钦天监及时占星卜算,高呼皇子接连遇害乃大凶征兆,若再有皇子亡于非命,恐损大齐百年气运。

      承安帝虽然大怒,但到底有所顾忌,收了手。

      钦天监敢冒死觐见,是得了太后旨意,如若不然,楚昭这个有兵马大元帅做外公的皇子,说不定早就出了什么“意外”。

      皇帝只玩权术,正经事儿没做几件,官场很快就被搞得乌烟瘴气。

      其实几乎没人相信承安帝能找到长生法,都明白他迟早要死,但部分人不在皇子身上押注,而是利用现在朝堂的情况争权夺利,只要大权在手,下一个皇帝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谁在乎无权无势的皇子王孙呢?

      挟天子以令诸侯多香。

      众人各怀心思,无声看着楚昭从马车上下来。

      马车上居然还有一个人。

      当楚昭搭手将那人接出来时,安静的人群里响起了清晰的抽气声。

      有人脑袋里翻出了平生所学诗词歌赋,有人直接滚过了粗俗的惊叹,殊途同归都能化作一句:

      人居然能好看成这样!

      苍白病气不仅没有摧折他的样貌,反倒衬得眸光与唇色更加鲜艳惑人,真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众人好奇起来:谁啊这是?

      沈子衿搭着楚昭的手,他怀疑楚昭真把他当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瓷瓶,只好跟他们讲道理:“王爷,其实我真能自己上下马车。”

      楚昭:“嗯嗯。”

      沈子衿:“……”

      你要不要敷衍得这么真诚。

      国公府的门童迎上来,行了礼,笑着捧过一个箱子,请两位抽签。

      原来今日进门前还有个花样,那就是抽取对联,来客需要对出下联,当然,客人们都是接了帖来的贵宾,无论对不对得上都能进门,但若是能捞到几个好对,便是锦上添花,也给赏花宴更增风雅。

      对子出的都不难,都很简单,讨个春日彩头。

      门童念出楚昭抽到的上联:“金燕展翅迎春来。”

      楚昭十五岁就去了北疆,一年前才回到京城,大家知道他功夫不错,但不知文章水平如何,纷纷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楚昭眼也不眨,飞速对出了下联,看他信手拈来,某些人诧异:难道又是个文武双全的皇子?

      就听他胸有成竹:“咸鱼躺平等过冬。”

      其余人:“……”

      有人脖子抻过了头,脚下一个趔趄;有人揉了揉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
      不是,对的啥玩意儿??

      可以对的不好,但不能对的邪门。

      门童的笑也是凝住,只有沈子衿诧异抬头:咸鱼?

      是、是他想的那个咸鱼吗,都和躺平联系在一起了,难不成真的是——

      沈子衿感到自己心口噗通两下急速跃动,然而还不等他擅自想象,楚昭就跟门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对得挺好啊,金燕是大齐特产,咸鱼也是,并且许多人家选择在冬天做……世子怎么这样瞧着我?”

      沈子衿蹦跶起来的心缓缓落下,思绪还没飞起来就被掐死了。

      ……原来只是巧合啊,唉。

      沈子衿微微一笑:“无事,只是觉得对得很妙。”

      是真的很妙,把咸鱼和躺平结合在一起,是现代人的智慧,没想到楚昭跨越时空,竟然触碰到了这美妙的比喻。

      沈子衿心想,没准自己和楚昭很能聊得来。

      其余人只觉得好好一个美人,竟长了张说瞎话的嘴:哪里妙了!

      门童倒是迅速恢复镇定,提笔记下楚昭的对子,下一个就该沈子衿了。

      上联:“满园繁花争奇斗艳。”

      这样的对子按理来说怎样都不会对错。

      沈子衿也没有犹豫和斟酌,直接开口:“一只猫儿春困夏眠。”

      门童:“……”
      他怀疑字数要是多一点,这位爷还得加上秋倦冬乏。

      一年四季睡觉,听起来就好懒好懒。

      也就是其余人不懂咸鱼的梗,若是能懂,就会发现沈子衿和楚昭的中心思想分明一样:

      摸鱼躲懒,幸甚至哉。

      楚昭抚掌:“好对好对。”

      沈子衿谦虚:“谬赞谬赞。”

      其余人麻了。

      楚昭则摸摸下巴:嚯,在这个卷生卷死的京城,该不会沈世子才是他遍寻不得的知己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对联:春天到了起来嗨!
    楚昭:躺平
    沈子衿:困觉
    其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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