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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圣子候选和福里安神父在守门人的小屋外达成协议,梅尔大人有三天时间调查这件凶案。如果他能在三天之内找到凶手,神父将无条件把凶手交给圣子候选身边的苦修士首领处置。如果三天之内找不到凶手,这件事便要就此摁下不提,一切等圣选后再交由裁判所调查。

      所谓“等待将来交给裁判所”,说白了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场都被清理干净了,别说裁判所的先知,就是福尔摩斯来了也束手无策。

      然而执祭和修女们都认为福里安神父的建议更合适眼下的耶伦盖尔,圣子候选纯属小孩子脾气,任性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部分圣骑士也这么觉得,艾尔洛斯·梅尔实在是太会给人找麻烦了。

      午夜前福里安从执祭里随便挑了一个出来接替瘸老头的工作,那个年逾四十的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差点软到在地,却也不敢有半句不满,当时就搬了东西去门口小屋安身。

      钟声终于准时响起,此刻已然是午夜时分。

      无论圣子候选未来三天会做什么,至少眼下大家都只想躺回床上休息。执祭们三三两两提灯走向通向二层的楼梯,修女们走得是另一边,虽然他们都住在主楼二层,但男女之间是严格分开的,“回字”形走廊上也有封死的墙隔开彼此。

      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修女们刚走到二层入口就遇上前一天被砸伤又被救起的潘妮洛普修女披着睡袍疯疯癫癫从房间里跑出来。

      她穿着宽大的白色粗麻袍子沿着走廊跑来跑去,蓬着头发光着腿,脚底被石子割出血也不曾停止。仿佛穿上了童话里必须跳舞的隐形鞋子那样,潘妮洛普修女发出尖利的嚎叫,又哭又笑的不停在浅色大理石地板上制造出血色脚印。

      修女们被她可怕的样子吓到了,纷纷朝两边躲去,恨不得能躲进墙壁里。

      道路是堵死的,声音并没有跟着一块被堵住,执祭们自然也听到了那可怕的声音。所有人都挤在楼梯口不敢继续向前,直到可怜的修女一路跑到楼层与楼梯接缝处。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样沿石阶翻滚着摔倒,滚过长长的楼梯,然后躺在一楼楼梯与皇家回廊的连接口。一动不动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死人了!”
      “潘妮洛普从楼上摔下来了!”
      “圣光在上!”
      “圣主保佑!”

      留在一楼排队等待的几个修女亲眼目睹了惨案发生,情不自禁尖叫惊呼。还没有走远的艾尔洛斯飞速转身横穿过回廊与中庭,他仗着自己年龄小身形纤细,甩开不方便往修女群里挤的埃克特,一直闯到潘妮洛普修女身边。

      治愈术的白光再次亮起,这次却无法又一次将注定要远行的人拉回来。

      血从潘妮洛普修女的七窍里缓缓渗出,生命最后一刻她看清了跪在自己身边哭泣的少年。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哭吧?灼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女人逐渐发青的额头上,理应代表治愈与新生的白光始终不曾熄灭。

      多么温柔的孩子啊,会为了陌生女人遭遇的痛苦而悲伤。

      她想告诉他不要那么善良,可惜声带已经不能听从大脑指挥。瞳孔彻底扩散前潘妮洛普修女怔怔看着艾尔洛斯,留下一句让少年更加崩溃的话:“谢谢您……”

      “梅尔大人!”埃克特终于在不碰触到修女们的情况下来到圣子候选身边,迎面看到的便是这副诡异到美丽的“画面”。

      身穿睡袍的修女以一种扭曲又舒展的姿势仰躺在地上,艾尔洛斯·梅尔跪在她身边不肯放下施救的手。
      光明与希望就在身边环绕,被神明赐福的孩子却没能得偿所愿。

      低不可闻的哭泣从修女群里小心翼翼传出来,很快又被堵在嘴边的拳头捂回去。

      直到被圣骑士队长拉起来,艾尔洛斯还在不死心的努力,埃克特强行板着少年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可以了梅尔大人,这不是您的责任,医生也常有救不了病人的时候!”

      “……”
      白光消失了,艾尔洛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光明与誓约,哪一点做到了?
      ——这破烂教廷和垃圾神明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推开埃克特抓着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看了圈低头抽泣的修女们:“关于潘妮洛普姊妹,谁有什么想说的吗,她的舍友都有谁?平日里和谁关系比较近?”

      难言的沉默之后,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严严实实蒙着黑头巾的年轻女孩:“我叫安妮塔,我和潘妮洛普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住在同一间宿舍。对不起梅尔大人,我应该留在房间里守着她……”
      她说着说着流了眼泪,双手胡乱在脸颊上涂抹,越是想擦越是擦不干净。

      安妮塔的伤心不似作伪,其他修女的表情和眼神也证明了这一点。

      艾尔洛斯虚弱的安慰她:“你看,我不也没能把她救回来么?先说说这几天潘妮洛普姊妹都有过什么异常吧。”

      夜已经很深了,埃克特拗不过圣子候选,只能先去遣散了隔着中庭望向这边的执祭们,然后又带人搬了几张椅子送过来——他们这些男人不好进到修女们居住的地方,为了表示清白就只能让问话和回答的人都坐在空地上吹风。

      “埃克特留下,其他人回去休息。我知道你们心里大多对这件事抱持着不以为然的态度,很抱歉难为你们了。圣选结束后想走的人随时可以走,需要我帮忙开具说明的也尽管来,或者你们自己写好稿子给我照抄一遍,保证不会耽误你们的前途。”
      他侧眼淡淡扫过不断发出声音的骑士们——就算下毒的人混在这里他也不打算再深究了,精力不够……最好那家伙识相点自己走,别赖着拖后腿。

      圣骑士队伍瞬间消音,埃克特的脸色难看到可怕。圣子候选相信他的忠诚,愿意继续依仗他,这很好,但他没能管束好手下也是不争的事实,换做其他候选他怕是已经被告到教宗面前了。

      怀着羞愧与愤怒,他呵斥手下散去:“给我滚回塔楼,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完埃克特站到艾尔洛斯背后替他挡住夜风,几个早有异心的骑士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敲敲胸口行了个礼依次退下,十人小队最终连带队长只剩下五人。

      居然还有五个人没走,艾尔洛斯惊讶了一会儿便不再去看留下的圣骑士,他的注意力转移到终于调整好情绪的安妮塔修女身上。

      “先告诉我你和潘妮洛普姊妹是怎么认识的好吗?”
      少年选了个不那么让人悲伤的话题作为开始,安妮塔抱着胳膊微微点头:“潘妮洛普和我刚刚成为正式修女没多久,因为宣誓仪式时被安排在一起而认识。我们在耶伦盖尔主要负责协助年长修女安排姑娘们的日常生活,包括巡夜。她是那么温柔……圣光啊!”

      她不自觉的规律上下摩挲胳膊,明明没有那么冷。

      “你知道潘妮洛普姊妹是否有相关疾病史吗?比如说肢体突然失调,或者惊厥昏倒,或者头晕站不稳之类的不适症状。”
      他努力回忆与癫痫以及失调相关的症状,深恨当年翻译过的论文还不够多。

      安妮塔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摇头:“潘妮洛普身体很健康,您看,如果不是身体健康,我们也活不到能够成为耶伦盖尔的修女。”

      这话很有点埋怨的意思,修女看了艾尔洛斯一眼,急急忙忙找补:“对不起,我是说,耶伦盖尔修道院对神职人员的要求比较高。”

      “嗯,我刚才精神不太好,没听到你说什么。”艾尔洛斯轻飘飘的岔过去这个话题继续提问:“那么……潘妮洛普姊妹最近收到过什么礼物吗?或者她身边有没有多出些你没见过的东西?”

      从天而降的石块也太诡异了,艾尔洛斯有理由相信潘妮洛普修女同样接触到了封印物之类的东西,只不过事情发生在白天周围又有那么多人在,表现出来的形式就变得比较古怪。

      “没有。”安妮塔回答的异常干脆迅速:“我们是没有私人物品的,需要用的东西统一由年长修女分配。有些人在外面还有亲戚,偶尔送来的东西也会交给年长修女们代为保存。”

      “那你知道她最近都去了什么地方吗?”艾尔洛斯问了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安妮塔修女沉默了一下,再次摇头:“我们总是一起,一起巡夜一起做早祷一起工作一起吃饭,没有分开过。”

      少年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又多等了一会儿,见修女没有什么要补充便起身招呼圣骑士长收拾椅子:“好的我没有问题了,早些休息吧安妮塔姊妹,如果需要帮助,我会在塔楼里等你。”

      埃克特不大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算了,不过能早点休息总是好的,当下指挥留下的四个圣骑士把椅子搬走,自己则催着圣子候选返回塔楼。

      “您为什么不问了?安妮塔修女明显还有东西没说。”
      路上他找了个理由和艾尔洛斯交谈,少年哼笑着给了他答案:“她一句真话也没说过,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往下问?浪费彼此时间的事没必要做。”

      安妮塔修女……没说过真话?
      要不是气氛不太对,埃克特多少要说句俏皮话打趣面前的少年,直到走回西南塔楼四层的公共会客室,他才忍不住又道:“为什么?我只听出来她说话半遮半掩,您是怎么知道她一直都在说假话的呢?”

      艾尔洛斯垂着眼睛苦笑,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随随便便就去得罪别人,但是福里安神父……实在是个再典型不过的典型。

      “因为我就没见过耶伦盖尔修道院里有什么可以两人一起做的事,我们的神父精通人力资源管理,执祭和修女们的工作饱和到快要吐出来,无论做什么都要分班交替,安妮塔不可能总和潘妮洛普在一起。如果她说的是真话,至少今天晚上她不应该抛下受伤后精神萎靡的好友。要么是不敢违抗神父的命令,要么她和潘妮洛普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她所声称的那样好。所以不管怎样,安妮塔都没有说真话,啊,除了一个问题,潘妮洛普身体确实很好,我在第一次对她释放治愈术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无意识的盯着地板上的纹路出神:“说谎,隐瞒……她认为潘妮洛普的死与自己有必然关联,但是室友关系也好,平日里作为工作搭档的信息也好,这些都是随随便便就能问出来的。她害怕为潘妮洛普的死负责任,主动站出来一句真话三句假话掺着说,很正常。”

      埃克特:“……”
      所以,您这不是脑子很好使吗?怎么就想不通自己与耶伦盖尔修道院之间的利害关系呢?为什么非要去做傻瓜都知道吃力不讨好的事?

      公共会客室里陷入一片寂静,不过没有安静多久就有人从外面进来,是菲利普斯。

      “梅尔大人,我从下面人那里听到了之前您与福里安神父之间的对话。”
      他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的提起这个,埃克特都做好准备上前调节气氛了,结果苦修士首领把胸口锤得砰砰作响:“我万分同意您的决定!教律不容践踏,教义不容亵渎,教廷的形象也绝不容许鬼蜮之徒肆意抹黑。圣主赐福我等是为大恩,如何能默许戕害教众之事发生在修道院内?这是挑衅,是宣战!必须抓到那个恶人当众惩处,方能给那些不怀好意之人足够的震慑!”

      埃克特:“……”
      好的吧,也许教宗冕下把菲利普斯派到梅尔大人的队伍里,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慧眼识珠”。

      艾尔洛斯早知道他会支持自己,对此一点也不惊讶——苦修士菲利普斯是个正直虔诚且纯粹的人,虽然用这种方法利用他良心有点痛,但以自己的战斗力,身边不留个护卫恐怕活不到圣选结束。

      “没关系,其实我对于整件事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测,只不过缺乏关键证据而已。大家先休息,说不定等明天天亮证据自己就出来了。”
      他挥挥手催促埃克特和菲利普斯回去睡觉,甚至没有着急向后者问询追踪到了什么。

      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圣骑士队长和苦修士首领纷纷告辞而去,他们一走牧师乔伊斯拉开屋门走出来:“我按照您说的趁机混进队伍下到地下室走了一圈,您是对的,孤儿集体宿舍尽头根本没有门。仓库确实也在地下室没错,只不过与另一半完全隔开,出入口在另一侧。”

      “在主教堂那边。”艾尔洛斯摸着身侧矮桌的桌沿:“只有在那里,才能避免被人偷吃。”

      主教堂是耶伦盖尔最重要的建筑物,白天时时有信徒,夜晚也安排得有巡夜。无论打扫还是修整主教堂永远排在最前面,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地方,谁敢造次。

      “仓库的事我会另想办法,剩下需要你麻烦的就是先贤祠那边……”
      同理可证,先贤祠必然也隐藏着通向某处的门,与其说是魔法,艾尔洛斯更倾向于福里安利用视觉盲区与光线折射将它藏起来了。

      乔伊斯听了他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抱着法杖回房间睡觉好等到第二天圣子候选再次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后行动。

      等所有人都安静入睡,艾尔洛斯翻出那条从水房顺来的执祭外袍套在身上,再一次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塔楼——他要去检查潘妮洛普修女的尸体,以及守门人留下的那条腿。

      猜测需要证据支持才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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