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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张老板那边突然要求加急,说能再给你打二百,明天能交画吗?”

      八月,烈阳高挂,热风从纱帘吹进室内,无言中使人烦躁。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还在持续地响。

      云檀画完最后一笔柠檬黄,把手擦干净,拿起手机。

      【王佳】:“张老板还说,年后要再定制两幅山水,让你再给他打个八折。”
      “你手头这幅画明天必须寄出,今晚熬个夜,赶紧弄吧。”
      “看到消息回复一下。”
      “云檀?”

      云檀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打字:
      “不是说下个月交稿吗?”

      【王佳】:“张老板的母亲提前从国外回来了,这两天就要,算算寄出的时间,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了。”
      【王佳】:“我知道有点赶了,但人家也不亏待你,多给你加二百。”

      云檀沉默地看了一眼只画了一半的油画,又想起这些天跟那位大腹便便的张老板浪费的口舌,决定放过它,也放过自己。
      【云檀】:“画我不画了,定金退给你。”
      【王佳】:“???”
      【王佳】:“你什么意思?明天就要交稿了你现在撂挑子,你让我上哪儿找人?”
      【云檀】:“王姐,上个月你用考察我的能力为借口让我给你画了一幅商业油画,正好也符合张老板的要求。”
      【云檀】:“画你拿去交差吧,就当做违约金了。”

      十分钟后,王佳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们这些美术学院毕业的就是清高!”

      云檀放下手机,目光落在那副没有画完的商业油画上。
      树木枝叶茂盛,门前小溪流水,乍一看热闹非凡。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片叶子、每一颗石子都充满了世俗的束缚,荒芜腐朽,毫无生命力。

      云檀在画布面前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拿出最大号的刷子挖了一大坨颜料摔在画布上,顷刻间森林消失不见,满眼一片沉寂的暗色。

      云檀从北城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期间,她的作品一幅也没有卖出去。

      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跟他们说过,青年艺术家的处境会很艰难,所以绘画专业的学生毕了业最好的工作就是当老师。

      云檀不想当老师,她是整个油画系最出色的学生,她在学校时画的作品多次斩获国内外各种奖项,国内知名的油画艺术家钟回老先生在他们学校开讲座的时候曾经夸赞她是国内为数不多的,有思想的年轻画家。

      云檀从不认为她毕业之后会过得很难,她从不否认自己的艺术天赋。
      尽管钟回先生曾委婉地告诉她,“有思想的作品在一定意义上并不代表出色,在雅俗共赏的环境下,往往民众认为的雅才是真正的雅,超脱民众的雅终会被淹没在虚无之中。”

      事实就是,毕业后的两年,惨淡的现实狠狠给云檀上了一课。
      当初和她一起留在北城开工作室、做画展的朋友们现在已经走得只剩下她自己了。

      尽管才短短两年的时间。

      两个月前她退掉了工作室,大学时攒下的各种奖金也花的差不多了,看着手中只出不进的存款,云檀终于向现实低头。

      她联系了一家私人工作间,专门给客户生产类似“大山大水”“花开富贵”等曾经被那些心高气傲的年轻学生称作“垃圾”的商业油画。
      云檀不把这个叫做“画”,她把这些称为“产品”,她为了生计不得不去生产这些能换到钱的产品。

      但如今看来,她计划走出乌托邦的第一步彻底宣告失败。

      一天之中最热的时间慢慢过去,金黄的斜阳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油画布上。
      白纱制成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云檀停下画笔,那一抹金红的余晖刚好落在了画布中男人的脸上。

      画中的男子坐在清冷的街头,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月光稀薄,黑夜朗朗,街口亮着点点昏黄的暖光,男子眉眼低垂,目光温和地望着那只猫,就如同那年他望着她一样。
      时间静止的那一刻,撞进了云檀的心。

      她把画布从画架上取下来立在墙边,转身去洗干净了手。
      等她出来的时候那一缕斜阳已经转移到了墙面。

      云檀看了一眼时间,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做饭了。
      不知道是因为王佳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又要再次找工作的原因,云檀此刻心情烦躁,急需一个可以缓解焦虑的气口。

      艺术家失意的时候一般去哪里?文艺青年们由衷热爱没什么人的山头、湖边、海边这些地方,似乎每当去到这些地方,总能无师自通地学着古人一样寄托愁思,运气好了还能迸发出灵感。

      云檀也不例外。

      她随意换了一件休闲的白色短袖,穿鞋出门。

      北城是靠海的城市,从室内走出来的那一刻,咸湿的海风迎面吹过,这里夏季傍晚的风是最舒适的,总会无端地让人想起高耸的山巅或卷卷翻涌的海浪。

      今日是夏季的最后一天,白日的温度没有半分减退的意图,而落日后的晚风已经开始夹杂丝丝的凉气。

      沿着公路一直走,就能看见海滩,那是云檀最喜欢去的地方。
      每当闭着眼睛躺在空旷的海滩,都能使她忘却一切烦恼。

      但是很可惜,现在依旧是旅游的旺季,即便天快黑了也仍然有许多的游客。

      云檀放弃了去海滩的想法,四处看了看,打算去南边的礁石旁,那里比较偏一些,人往往相对较少。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海边各种游玩设施还有餐馆等地方都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忽然,身边的一串彩灯毫无预兆地亮起,闪了一下她的眼睛。
      云檀偏头看过去,此刻她的脸刚好正对着一扇打开的木窗,木窗内,一名年轻男子抱着吉他坐在圆台上,微微倾身在麦克风前,声音低沉带有磁性:
      “大家好,我是一名追梦的青年艺术家,一首我独立创作的北城民谣送给大家。”

      吉他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海浪流淌过空气,典雅的男低音往往很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不知道是舒缓的歌声,还是吉他手的那句“青年艺术家”吸引了云檀,她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这是一家建在海边的小酒馆。
      酒馆整体的装修偏向新中式,木色的桌椅缠绕着藤蔓带有一丝艺术的气息。

      “您好小姐,请问喝点什么?”
      服务员很热情,菜单上酒的种类很多,还有一些云檀看不懂的外国文字。
      “来一杯常规的扎啤就行,谢谢。”
      “好的,您稍候。”

      服务员微笑着退下,云檀找了一个面朝大海的座位坐下,从这个角度欣赏海滩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您身体好些了吗?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声音从她身后的不远处传过来,云檀愣住,身体猛地僵硬在座位上,带着不确定的心理,不可置信地缓缓回头——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男子坐在吧台边,拿着手机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手腕连着小臂光洁清瘦。
      他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就能让人联想到清风冷月。

      “您别操心了,我答应您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您早点休息好好吃饭,我明早去看您。”
      宋时叙浅笑着哄着电话里的人,终于挂断后,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
      “老爷子怎么样了?”身边的周一白问。

      “精气神挺好的,康复期恢复得不错。”

      周一白吊儿郎当地说:“听出来了,还有力气催婚呢。”
      宋时叙摇摇头,抿了一口酒,惆怅的表情一点都掩饰不住。

      “今天见的这个还不行?”
      宋时叙不语,但其中意思显而易见。

      周一白:“这姑娘挺好的啊,学历高,家境好,我看着和你挺般配的。”
      宋时叙:“观念不合。”

      “就见了一面,你就能看出来观念不合?”

      “她想让我婚后辞了工作跟她去国外做教育。”

      周一白:“……”这下他也郁闷了,闷了一口酒,愤愤道:“教育教育,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们的出路就只有做教育?”
      “我这天坑专业也就算了,你这个建筑设计的大才子竟然还有被人劝改行的一天。”
      “再说,老师是那么好当的?我大学四年就混到了一个毕业证,什么都没学明白呢怎么去教人家?这不误人子弟么!”

      宋时叙摆摆手,“不说这个,你再帮我找找,还有没有认识的,最近打算结婚的对象?”
      周一白:“大哥,我真的没有了,我所有认识的姑娘都给你看了,上到大姑大姨,下到初高中大学同学,真的没有了。”

      宋时叙再次长叹一口气,“现在想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呢!”

      周一白调侃他,“不是结婚难,是闪婚难!真难想象你宋时叙居然能沦落到没有人愿意跟你结婚的地步。”
      “你就说后不后悔吧,大学的时候跟你表白的姑娘一大把,你当初从里面随便选一个出来没准今天就不用了坐在这里喝闷酒了。”

      吉他弹唱的声音渐渐平息,一曲终了,伴随着经久的掌声。
      云檀安静地坐在欢笑声与鼓掌声中,从刚才起,一个胆大到可怕的想法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就好像即将要冲破胸腔。

      圆台上的吉他手被换了下来,现在登场的是一个打着七八个耳洞,湛蓝色头发的男青年,一首节奏强烈的流行音乐打破了刚刚舒缓悠扬的气氛,将酒馆中的氛围推向高峰。

      “……”
      身后的男人又说了什么,但云檀听不清,她假装转身去看圆台上的歌手,实则余光全部都落在了那件干净的白衬衫上。

      忽然,宋时叙起身,他把一直搭在椅背上的浅灰色长衣挂在臂弯,跟身边的人说些什么,紧接着,云檀就看见他的朋友朝着宋时叙摆了摆手。

      不行!不能就这样看着他离开!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能听出,宋时叙今天走出这个门,明天就有可能随便跟一个女孩结婚,任何人都可以。
      任何人都可以……

      任何人都可以的话,那是不是也代表着,她也可以?

      许是酒精作祟,许是刚才的吉他声蛊惑了她的心神,云檀倏地站起来,在宋时叙即将踏出酒馆大门的那一刻奔了过去,在他略带不解与惊讶的目光下,云檀仰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问:

      “您愿意和我结婚吗?我很听话的,什么都听你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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