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可爱》绛鱼鱼

10、第 10 章

　　10.

　　面前的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颜絮这样的预感十分强烈，强烈到他立马出手抓住门框，不让陆屿深关门。

　　倔强的少年就横在陆屿深和防盗门之间，抬头望向对方。

　　陆屿深狭眸，眼神中充斥着警告意味：“手撒开。”

　　陆屿深生气了。

　　“不。”颜絮鼓起勇气，拒绝了他的命令。

　　两人就这样对峙，在玄关前僵持了足足十秒。

　　陆少爷气乐了，更加用力关门，于是颜絮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两手并用拽门框，使劲往回拖。

　　陆屿深勾了下唇角，猝不及防撒手。

　　“！”颜絮没反应过来，惯性作用下，连人带门扑到墙上，撞翻了旁边的鞋柜，厚重的玻璃罐摔下来，砸破了他的额头。

　　“唔。”颜絮捂住脑袋，蜷缩在一堆杂物下，浑身颤抖。

　　陆屿深微怔，一脚踢开染红的玻璃罐，单膝点地，拨开颜絮捂头的爪子，砸破的伤口汨汨冒血，颜絮眼尾泛红，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操。”陆屿深啧了声，拧紧两道浓眉，双臂用力将杂物中间的颜絮捞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再被打横抱起，颜絮就不害怕了，他揪住陆屿深的领口，生怕对方把他丢下似的，用力地攥紧，直到指节都泛白发青。

　　陆屿深还没消气，板着脸警告他：“小偷不准挨我。”

　　“……”颜絮默默远离他，但揪住他领口的爪子，丝毫没有放松，反而愈来愈紧。

　　陆屿深眼看着爱马仕手工定制的短衫，被他汗涔涔的爪子揉皱。

　　颜絮张了张嘴，小声嗫嚅：“哥…”

　　陆屿深全程严肃脸，把他放进沙发窝，从橱柜里取出药箱，用棉签沾酒精消毒，然后贴上大号创口贴。

　　“疼。”颜絮说，陆屿深黑着脸道：“疼死你算了。”

　　“……”颜絮不说话了。

　　陆屿深认真地处理完伤口，把颜絮身上的灰尘拍掉，顺口问道：“上回我送你的衣服呢？”

　　上次在陆屿深这里洗完澡后，他穿着陆屿深给的衣服走了。

　　“在家。”颜絮眨了眨眼睛：“妈妈，洗干净，还你。”

　　陆屿深摸了摸他的脑袋，颜絮屈膝，蜷在沙发和陆屿深之间，眼也不错地凝视他。

　　“……不准看我。”陆屿深隔空指着他，狭眸警告。

　　颜絮愕然，默默收回视线，盯着地板砖。

　　陆屿深问道：“你妈妈不管你？她不赚钱？还要你一个未成年出来偷东西。”

　　“妈妈，生病，”颜絮笨拙地解释，“不能做。”

　　“哦。”陆屿深耿耿于怀：“那我给你的钱，你为什么不要？”

　　颜絮：“太多了。”

　　陆屿深：“一百块都多？那你碰瓷，你想讹多少？”

　　颜絮赧然，低下头，小声回答：“十块。”

　　陆屿深：“……”

　　电话铃响了。

　　陆屿深瞪了他一眼，转头去接电话。

　　孙叶子嗷嗷欢叫：“哥，哥！我同学过生日，我们刚聚完餐，来你家接着开party行吗，我同学可喜欢你了，夸你长得帅，像大明星！”

　　“哪个大明星？”陆屿深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追问。

　　“吴彦祖。”孙叶子竖起大拇指：“榆西吴彦祖！”

　　“来！”陆屿深大手一挥：“要啥东西不，哥给你买。”

　　“搞个蛋糕，整点拉花，话筒和游戏机你家都有吧，其他没啥了，哥我们大概半小时后到。”孙叶子喜滋滋地欢呼。

　　“嗯哼。”陆屿深拿起另一台手机定蛋糕和拉花，顺便买了奶茶扫烤披萨和炸鸡。

　　幸亏把小陈送走了，否则今晚孙叶子突然带人上门，他这当哥的老脸都没地儿搁。

　　陆屿深敲了敲手机背面：“孙叶子，下次不准这么突然，以后要来哥这里，提前招呼一声。”

　　“嘿嘿，知道。”孙叶子挠头：“我们就是商量今晚去哪儿，我这不突然想到你了吗，你一人在家里多寂寞啊，我们来慰问你！”

　　陆屿深吃笑：“成。”

　　孙叶子挂了，陆屿深的外卖也订好了。

　　颜絮从沙发窝里盘坐起来，有些坐立不安，听陆屿深的意思，家里要来人，那么也许他继续待在这里不合适。

　　陆屿深也是这个想法，救助颜絮，实在太不符合他冷酷无情大少爷的人设，更何况颜絮是个小偷，还打过孙叶子的同学。

　　上回孙叶子就怀疑他对颜絮的事上心，榆西吴彦祖对此极力否认。

　　颜絮从沙发上站起来：“哥。”

　　陆屿深摆手，颜絮默了默，趿拉拖鞋步去玄关。

　　他把鞋架扶起来，收拾了散落一地的杂物，把玻璃罐放回柜子上，然后穿上了自己的鞋。

　　“衣服，下次，还你。”颜絮说。

　　陆屿深叉腰，冲他露出个英俊迷人的笑容：“好。”

　　颜絮低头，开门，走了。

　　本来应该尽快离开这里，颜絮回头，别墅的门在他背后关上了，陆屿深的确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他也没有资格为此责怪对方。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欢迎小偷罢了。

　　颜絮稍加思索，溜去了别墅东南面，打算原路返回，翻墙离开园区。

　　东南方有条岔路口，向左走就是园区正大门，向右走是垃圾站，垃圾站后边的院墙低矮，从那里翻出去最容易。

　　本来应该毫不迟疑地向右，但颜絮在岔路口驻足犹豫，就像陆屿深说的，如果今晚他再去偷东西，以后就再也不能进入这里。

　　陆屿深说这话时，表情和神态都异常严肃认真。他没有开玩笑。

　　颜絮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是陆屿深的，布料非常好，有种绸缎的质感，穿在身上轻薄凉快。

　　至于他自己换下来的破衣裳，颜絮无意中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它们——陆屿深把他的破烂都扔了。

　　“……”但是，如果以后都不能再来这里，他身上穿的衣服就要尽快还给陆屿深，而且要干净整洁地还给他。

　　至于他自己的衣裳，扔一件少一件。

　　他本就在长个子的年纪，去年的衣裳今年就不合身了，买衣服又要花钱，陆屿深扔掉的那两件，还是许琴省吃俭用攒的地摊货。

　　颜絮在岔路口犹豫半晌，转身朝右走向垃圾站。

　　孙叶子带着一帮同学呼啦啦涌进园区，何佳明一眼就瞧见了他：“操，狗杂种。”

　　“你骂谁呢？”孙叶子回头，一脸不爽。

　　何佳明啧了声：“没骂你，那边，你看。”他伸手指向右边道路尽头的垃圾站。

　　“颜…”孙叶子惊讶。

　　颜絮完全不嫌脏，在垃圾堆里翻来找去，他还特别认真，面无表情，眼也不错地寻找他自己的东西。

　　王曼惊呼：“他捡破烂捡到你哥住的地方来啦？！”

　　孙叶子：“……这谁知道呢。”

　　何佳明转身就往门卫室跑：“我去告诉保安，这里高档小区，他凭啥进来捡垃圾！”

　　孙叶子瞅着颜絮那穿着，越瞅越不对劲，她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上下左右把颜絮拍得清清楚楚，发给了陆屿深。

　　孙叶子：哥，你家是不是遭贼了，这衣服是你的吧

　　陆屿深秒回：不是

　　孙叶子：……我咋瞅着恁像呢

　　陆屿深：你朋友呢，赶紧过来

　　孙叶子：何佳明找保安去了

　　陆屿深：？

　　孙叶子：想把他赶走

　　别墅里，陆屿深豁然起身，在沙发前一连窜了五个来回，实在没忍住，冲去玄关换鞋，黑着脸，大步流星赶去岔路口。

　　保安已经追过来了，颜絮被他们围堵在垃圾站，进退维谷，他陷在黑色塑料袋之间，瘦瘦小小，面白如纸。

　　何佳明跳脚怒骂：“小偷！跑这儿来偷东西！”

　　孙叶子感觉身后有阴影，她缓慢回头，张了张嘴：“哥。”

　　陆屿深的脸色难看得可怕，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默默攥紧。

　　这群人跟豺狼虎豹似的围着颜絮，尤其那个何佳明，满嘴脏活，一口一个杂种贱货小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颜絮的妈勾引了他爸。

　　他上前，按住何佳明的肩膀，五指稍稍用力内扣。

　　“操！”何佳明惨叫，脸色刷地白了，肩膀就像被铁钩子穿透一样，他猝然回头。

　　陆屿深跟个死神一样，稍稍拉低视线，轻蔑又鄙夷地从眼角打量他，那模样分明是瞧不起他的。

　　何佳明怔住了：“你、你…”

　　陆屿深一把推开他，死神变脸如翻书，笑得春光灿烂、既甜且齁：“小朋友，文明一点嘛，说脏话夺不好。”

　　颜絮看见陆屿深过来，猛地扭头，原本还气势汹汹和保安对峙，现在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垃圾袋里，等着垃圾车打包将他送走。

　　保安们见着正主来了，面面相觑，自动自觉地为他让开道路。

　　陆屿深那个大少爷气势，明显拉开了他和其他人的距离，让人感觉他不能冒犯。

　　事实也的确如此，冒犯过陆屿深的，没几个能有好下场——除了他救过的那个人。

　　颜絮扭头，脑袋藏到和他人差不多高的黑色塑料袋后，他穿着陆屿深的衣服，跑这来翻垃圾站，把他的衣服都弄脏了。

　　还有就像何佳明骂的那样，他当了小偷，尽管只是偷偷带走了几个啤酒瓶，但他的行为，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在偷窃。

　　陆屿深讨厌他这种行为，颜絮深深地明白这件事。

　　越是明白，越是羞愧，至少不想当着对方的面，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哪怕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想让陆屿深生气或失望，但实际上，他总是在令他身边的人生气和失望。

　　一刹那，颜絮竟然想到了颜墨成。

　　他爸是个高材生，许琴经常夸赞：“阿絮，你爸爸以前成绩可好呢，名牌大学毕业生，要不是家里条件差，他哪还在这里啊。”

　　是啊，所以颜墨成也总是长吁短叹地抱怨：“你妈没文化，你也是，笨得很。”

　　颜墨成对他们很失望，他常常叹气：“我就不该娶你妈，生了你，你们母子俩，一个没文化，一个蠢笨，跟我就不是一类人。”

　　亲生父亲脸上的失望，铭刻在少年心里，就像深刻骨髓中无法磨灭的印记。

　　颜絮咬住下唇，往垃圾堆后边缩了缩。

　　陆屿深走到他面前，颜絮躲得更紧，一大一小，同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