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阴阳纪》舟木

3、往事

　　五年前，第一舰队特属军事学院。

　　舰队特属军事学院是为星际舰队培养人才的地方，学制四年，学院内部竞争非常激烈，前三年不断会有不合格的学员被淘汰出局，第四年学生不留在学校里，而是分配到星际舰队实习，最终实习成绩不合格的也会被无情淘汰。

　　第一舰队特属军事学院有个传统，大一新生入学时，每个班都会安排大二的学长学姐来做他们的新生导师，训练他们适应军事化的管理，为期三个月；新生导师之上，还会有一个由大三学长学姐组成的导师主席团来负责指导新生导师们的工作。

　　白星程是这一届导师主席团的主席，他在学校礼堂的主席台上发表了他的演讲。这个主席台白星程并不陌生，大一的时候他作为优秀新生代表在这里发表过讲话，大二的时候他作为年级考核第一登上这里，现在他的身份又变成了导师主席团主席，白星程一直都是那个光环环绕的“别人家的孩子”。

　　礼堂主席台的上方悬挂着一排照片，照片上的人要么为学院建设作出过贡献，要么是学院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员。最中间那张照片上的老人精神矍铄，目光炯炯，他叫白杞民，算起来还是白星程的曾伯祖父，一百年前他是国家的重要领导人，晚年时极力主张建设舰队特属军事学院。白星程出生在一个充满荣耀的家族中，难怪如此优秀。

　　新生训练正在进行中，这天主席团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宿舍进行突击检查，白星程带几个男主席团成员突击男生宿舍，女生副主席扈云书带女主席团成员突击女生宿舍。

　　往年的突击检查常会收获意想不到的小惊喜，比如有新生偷看小电影啦、偷打扑克牌啦、还有偷藏自己粉红猪猪毛绒玩具的……但是今天，白星程他们收获了一个大的。

　　白星程等人一走进男生宿舍楼，就听见一楼楼梯间传来嘈杂的起哄声，白星程和其他几个主席团成员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随着赶来的学长的一声呵斥，新生们立即安静了下来，他们认出来的是谁，知道这回事情闹大了，都老老实实地贴着墙壁站成两排，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也不敢看主席团。

　　白星程这时才发现，原来这群人围着的是两个正在打架的人，两个都是新生，学长喊停的时候这两人还来不及分开，一人正掐着另一人的脖子把另一人死死摁在地上，现场局势很明显，掐人脖子的那个处于上风，被掐同时被摁在地上的那个处于下风。在两人的旁边，倒着一把被摔坏的椅子。

　　白星程不急不缓地走过去，冷冷地盯着处上风的那个男生，盯得他发毛。白星程不经常发火，但当他冷冰冰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威压却不可小觑。

　　“学……学长。”男生支支吾吾道。

　　白星程看了一眼他掐着别人脖子的手，用一种冷淡而令人畏惧的语气说：“你挺厉害啊，还不放手？”

　　那人马上慌里慌张地松开手，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动的时候，那个被摁倒在地上的人突然像只蓄势待发的小野兽一样暴起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旁边那把坏掉的椅子，疯狂地砸向刚才摁住他的人。

　　他速度太快，爆发起来没有任何预兆，又离对方很近，白星程想阻拦他已经来不及了，那把椅子砸中对方的额头，砸了对方一头血！

　　白星程再怎么不喜欢发火，这时候也忍不住怒了，他一只手把用椅子砸人的男生的胳膊反扭在背后，那男生不识趣，还在不停挣扎，然而白星程的近身搏斗课分数全学院第一，那男生在他手里就跟个小鸡仔一样。

　　白星程冷道：“技不如人，打不过就玩偷袭？”

　　那男生咬着牙不说话，不跟白星程辩驳，只是瞪着一双眼，眼神极其凶恶，然而实力弱小的人，再怎么做出张牙舞爪的姿势，在别人眼里也只觉得可笑而已。

　　各班新生导师都听闻了主席团突击检查的消息，纷纷赶到寝室。出事的是大一一班的寝室，寝室号为125，一班的新生导师赶到时，因为害怕主席团责备他管理失误，所以十分紧张，但白星程没有责备谁，只是看了一眼被椅子砸得脑袋出血的男生，冷静地对新生导师说：“带他去医务室吧。”

　　125寝室，受伤的新生楚飞去医务室了，剩下三个新生在寝室内站军姿，白星程坐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念道：“艾罗。”

　　一人答到。

　　“陈岁。”

　　另一人答到。

　　“夏怀仁。”

　　夏怀仁也答了声“到”。夏怀仁就是刚才用椅子砸人的人。

　　白星程好奇地打量夏怀仁，发现夏怀仁个头比其他人矮了许多，是学院里非常少见的小个子，不光个子小，而且长得……怎么说呢，不丑，反而很漂亮，但在军校这类地方，不光男学员，连女学员都追求高大强壮、富有肌肉的身材了，他这么秀气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招进来的？白星程不由想。

　　“夏怀仁，为什么打架？”白星程问。

　　“报告主席……他们，他们欺负我。”出乎意料的，此时此刻夏怀仁完全收掉了刚才砸人时的那股凶戾劲，气焰一下子降了不少，他的声音和语调一点都不嚣张，反而细声细语，显得很乖巧。

　　旁边的艾罗冷笑一声，怪声怪调地说：“谁欺负你了？哟，平时高傲得很，怎么在主席面前就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劲儿？真会装啊。”

　　“让你开口了吗？”白星程瞥了一眼艾罗。

　　艾罗却继续说道：“主席，您不要被他装出来的一副可怜劲骗了，他刚才用椅子砸楚飞脑袋时的一脸凶相大家都看到了，这次打架我作证，是他先挑起来的，他本来就是罪犯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人！主席，请您一定要处罚他。”

　　陈岁也开口道：“我们是一个宿舍的，我也能作证，艾罗说得没错。”

　　不光陈岁开了口，125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班的其他男生，他们离开自己的寝室，围在125门口，义愤填膺地为楚飞打抱不平，指控夏怀仁：

　　“夏怀仁有病，有暴戾症，宿管和导师不在的时候他就用椅子砸门，咣咣咣，特别影响别人休息，我是隔壁寝室的，听得清清楚楚……”

　　“他训练不认真，什么都是倒数，太拉胯了，总拖我们一班的后腿……”

　　“拖后腿还不虚心，眼睛好像长头顶上似的，高傲得嘞……”

　　“听说他是罪犯的儿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送到这里来，可我们都是辛辛苦苦凭实力考进来的啊，凭什么跟一个来路不明的混……”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白星程紧紧盯着夏怀仁的反应，只见夏怀仁全身僵硬，仿佛在用尽全力让头保持着抬起来而不是掉下去，似乎保持抬着头是他在这一片讨伐声中的最后一点尊严。

　　白星程看了夏怀仁一会，突然朝围在门口的其他寝室的人呵道：“说够了没有，这里是军校，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没有纪律的军校生。”

　　所有人立即闭嘴，白离云接着道：“全部回自己宿舍去，把纪律手册抄写五十遍。”

　　所有人不敢说话，一窝蜂散了。

　　这时一班的新生导师带着楚飞从医务室包扎回来了。

　　新生导师告诉白星程：“主席，是这样的，楚飞告诉我，今晚上夏怀仁不知道发什么疯，又想用椅子砸门，楚飞怕吵到隔壁的同学，出言阻止，没想到夏怀仁就动手了。”

　　楚飞说夏怀仁有用椅子砸门的毛病，刚才隔壁寝室的同学也说夏怀仁用椅子砸门，证词对上了，看起来证据确凿，一切都是夏怀仁的问题。

　　夏怀仁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刚张嘴却又闭上了，不说了。白星程从他眼里似乎看到了悲愤和深深的无力感。

　　“你想说什么吗？”白星程问夏怀仁。

　　不知道为什么，白星程十分想听夏怀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夏怀仁只是紧闭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一名主席团成员靠近白星程，在白星程耳边道：“主席，像夏怀仁这样的学员，是可以上报学院，考虑淘汰出局的。”

　　淘汰出局，就是退学的意思，第一舰队特属军事学院竞争激烈，刚入学就退学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白星程想了想，回应道：“这样，你们继续检查其他宿舍，我带夏怀仁去别的地方，我想单独问他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