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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曝光 ...

  •   顾荀直觉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木蓝桥似觉无趣,敛起笑:“你不是知道的么?父亲他外面有人,他瞒着你,你不也还是知道了?”
      顾荀骤然发怒:“你知道什么!那只是他一时糊涂!他……他怎么会这么对我?”
      木蓝桥回身靠在门后,突然很想抽烟,这么些年,什么事都沾了个遍,唯独会上瘾的她从来不碰,表面上吊儿郎当,实则和尚也不如她守戒律清规。
      活到现在,瞧着顾荀那张衰老的脸,忽然觉着乏味。
      “既然这样,不提父亲,谈谈我们吧。”木蓝桥道。
      顾荀实实在在地疑惑了:“我们?”
      木蓝桥看见她的表情,倏然明白过来自己犯了蠢。
      顾荀上下打量木蓝桥一圈,嗤笑: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妈妈,这是你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血缘。”
      木蓝桥眯起眼:“这你倒是拎得清。”
      顾荀冷笑:“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我觉得对不起你,但是这有什么?你去问问,哪个孩子小时候不受点父母打骂的,更何况青义那么护着你。”
      木蓝桥沉默听着,没错过她最后一句话里明了的嫉妒:
      “所以你就看不惯我?”
      顾荀不屑道:“看不惯?你吃的用的哪个不要靠着我们?有什么资格让我看不惯?”
      木蓝桥摩挲一下右手掌心的纱布,蓦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她的眸光慢慢冷下来:“那我就如实告诉你吧。
      “父亲生前公司明明运营得很好,为什么会瞬息资金链断裂,难以维系?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是那个人吧?秦义。那个脸长长的……先生?”
      顾荀明明晓得自己见不得人,说不得就会被抓个现行,因而轻易不会乱跑,可那一晚,她却跟着男人去酒吧。
      继而,秦义,一个不大瞧得上这种档次的餐厅的男人来到她打工的地方,不止如此,还跟她搭讪。
      秦义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看他平常带女儿出去旅游的模样,再怎么也不会禽兽到这个境地。
      紧接着,顾荀就来了,甚至有撮合他们俩的意思,后来听说木蓝桥辞掉工作要去做家教,也没太反对。
      想必这时候顾荀就已经知道她要去的就是秦义家。
      从头到尾,不过是木蓝桥恰好遇见夏洋溪,机缘巧合,将计就计。
      顾荀双手慢慢抓紧轮椅的扶手,目光躲闪。她再怎么蠢,也应当在木蓝桥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明白她早就看破了一切。
      木蓝桥冷眼瞧着,继续道:
      “父亲的身体状况只有你、我还有医生知情,从那以后你一直盘算遗产,但是父亲察觉了你的野心,也知道你自从他身体不好后在外头那些事,所以一直不肯松口。
      这时候秦义找上了你,你们一拍即合,却没想到公司突然资金链断裂,父亲破产,恰好就在这时候,你们俩的野心败露,之后便是父亲在我十八岁成年之后去世。
      你猜,母亲,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只可能是——
      木青义置之死地,断尾求生,吊着最后一口气,将所有托付给了刚成年的木蓝桥。
      “不可能!木青义不可能对我这么绝情!他是爱我的!”顾荀斩钉截铁,理直气壮——如果忽略她颤抖的双手。
      “爱?”木蓝桥咂摸了一下这个字眼,回想已经面目模糊的那个家,“你们这样的夫妻,说什么爱?谈什么情?恶心。”
      说罢,就要搭上门把手。
      顾荀却笑起来:“我们不配,你以为你就可以?”
      是了,顾荀怎么可能对木青义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不过不愿意肯定木青义对自己的猜疑。
      他们,这一对夫妻,都知道自己不配。
      但木蓝桥见她扬着眉,几分得意,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
      顾荀轻蔑道:
      “木青义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的毕生经营因为区区一对狗男女就付之东流?他既然留给了你,肯定都做了安排,你这个德行,怎么会受他摆布?他拿着什么威胁你了吧?”
      顾荀心知成王败寇,一番话下来,平平淡淡,好似说的不是自己,却句句踏在木蓝桥心上。
      木蓝桥目光无波澜,没言语。
      顾荀心下明了——自己说对了,低下头抚了抚刚才挣扎中断了一半的指甲:
      “有件事你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高考完之后,你不顾你父亲的反对,去参加谢师宴,口袋里多了点东西……”
      木蓝桥放下手,回过头,望着她。
      顾荀见状,笑了,眼角沁出泪来:“哈哈哈哈哈……,亏得你一直以为在冷眼看我的笑话,却不知道每个人都是场笑话。”
      木蓝桥缓缓攥起拳:“说,东西在哪里。”
      顾荀微抬起下巴,眼神轻轻扫过她,似笑非笑。
      木蓝桥厌极她这副故作高傲的表情,揪起她的衣领:
      “你说不说!”
      顾荀冷冷看着她这头困兽,嘴唇紧紧闭着。
      木蓝桥将她摔到一边,连带着轮椅一同倒在床底,转身快步走出病房,面色冷然。
      八月接近中旬,暑气见疲,却带着余威阵阵,木蓝桥站在烈阳里,和父亲安排的人对接完,一回身,身姿修长的青年站在阴影里,回望她。
      青年身穿护工服,一步步从阴影走到灼人的阳光下,一双眼瞧着她:“我听说……你……”
      木蓝桥打断他:
      “许药,我的相机在你那儿吧?”
      许药嘴唇半张,有些许错愕,半晌,点头道:
      “是。”
      木蓝桥双手插在裤兜里,微风吹起她额前的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宛如尘封已久的利刃忽然闪烁起冷光,眸光凌厉,桀骜不驯:
      “还给我吧。”
      “……好。”
      。
      夕阳的余晖透过主卧的窗帘缝隙鬼鬼祟祟地在屋里蹦跶,伙同空气中的微尘,上下漂浮。
      父亲死后,顾荀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这栋小房子里,包括木青义最看重的一个木盒子。
      顾荀最喜欢把东西放在衣橱底下,但木蓝桥把主卧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任何木盒子的踪迹。
      不对,顾荀经常带着男人来这里,主卧不安全,也不会是客厅,这房子里不容得别人轻易踏足的地方只有……
      木蓝桥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是书房改的,本身就有书柜,但木蓝桥这三年不大在家,也就空置了柜子,盒子个头不小,不会太难发现。
      她踩上书桌将柜子逐一打开,却没发现半个影子。
      怎会?
      木蓝桥犹疑间一个晃神,从书桌上跌落,幸而伸手拉了一把旁边书柜的隔板,只是擦伤。
      她落在书桌和书柜中间一小块地板上,察觉到什么,弯身敲了敲,空的——
      这里原本是素未谋面的祖父留给父亲的房子,想必父亲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没舍得出手,看样子,这个书房兼卧室指不定就是木青义的手笔,他大概原先也住在这个房间。
      木蓝桥撬开地板,拿出木盒子。
      啧,有锁。
      木蓝桥转身去杂物柜里翻找一阵,拿着榔头就上阵,结果不言而喻。
      她没去管身上被飞溅的尖锐木屑划开的口子,只微微遮挡了一下头脸就迫不及待拨开木屑。
      三本相簿,一本破破烂烂,上头一对夫妻从年轻到白发,一个男人从刚会走路到壮年结婚;一本保存完好,照片泛黄,一个女人并一个男人从年轻到结婚;最后一本封面样式时尚,木蓝桥懒得翻开,匆匆一瞥就统统扔到一边。
      盒子里大多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终于在一沓废纸里寻到那封信。
      信封通体洁白,封口被人撕开,痕迹有些狰狞,可想而知,撕开这封信的人动作不算温柔。
      木蓝桥瞧了瞧正流血的双手,忍痛去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下,擦干手上混杂的血水,才摸上那封信。
      信封有些硬,应当是泡过水的缘故,泛黄卷边得厉害,里头的信纸相比之下还算完好,只是因为拆信的人粗鲁,撕掉了些许边角。
      木蓝桥捻了捻手指,料想应当是那天她喝醉了酒,回来倒头就睡,衣服给了家政,家政也没检查一遍口袋就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转头发现信封,却没能送到她手里。
      木蓝桥踌躇片刻,抽出里头的信,顺带滚出一个亮晶晶的物什,溜了一圈最终躺在她脚下,在夕阳下闪光。
      木蓝桥弯身去捡,索性席地而坐,端详起这枚和许药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没有钻,只是一枚素戒。
      内里刻了字——
      沅有芷兮澧有兰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声响都远去。
      “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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