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栀》鸦槑

16、栀子

　　那是一座园林设计的复式小院，黄栀只认得房檐用的是榫卯结构，“这是你…做的？”

　　箱子不重，黄栀自己搬回寝室，拆掉四周垫的泡沫，木质复式小院比2000年左右的旧式电脑大一点点。
　　放在书桌上刚刚好。

　　同寝室几个女孩惊讶不已。

　　许悠摸着薄如蝉翼的树叶，“哇塞，我听小苏说，裴学长是学建筑设计的，没想到手工活也这么好。”

　　“他说这是民国最流行的建筑，现存的非常少，”黄栀也爱不释手，“树叶不是他做的，他只绘制了图纸，请人做的零件，然后拼起来的。”

　　“那也很厉害呀。”方允肯定道，“我能拍照吗？”

　　黄栀直接打开台灯，并让开，让她们拍个够。

　　祝佳莹盯着看了许久，“你说…他用这个…养仓鼠？”

　　提到仓鼠，黄栀又想到狸花猫叼着它的画面，忍不住瘪了瘪嘴，“嗯。”

　　拍照的两个女孩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许悠回自己座位，避开祝佳莹的视线，朝着黄栀使眼色。

　　方允安慰祝佳莹，“其实只是同学之间相互赠礼，佳莹，你别多心。”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祝佳莹看着方允，忽然一笑，“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说反倒显得我小心眼，再说了，我和裴学长又没关系，他的事你们不用跟我说的。”

　　方允深深地看了一眼祝佳莹，“你能这么想挺好。”

　　‘四水归堂’的项目正式启动，要一比一复原出一座古建筑，不是简单的事。

　　裴书臣由教授推荐参与这个项目，他不是主设计师，却也是忙的在学校难见其身，两个社团完全不见人影，除了专业课，其余时间都不在学校。
　　到夏天，听苏百舸说，裴书臣搬去工地住了。

　　许悠换了身波光粼粼的长裙，将寝室所有的电器关闭，才加热卷发棒，给自己弄了一头浓密大波浪，复古夸张的耳饰，换了三双鞋才满意。
　　最后拿着香水一喷，然后转圈圈。

　　黄栀在她说要请客吃饭时，到现在，已经画完两张人像。

　　“走吧。”许悠迈着猫步，黄栀揉揉眼睛，合上电脑，跟上。

　　七餐厅门口，许悠拿出镜子照了照，“栀子，我妆有没有花，你帮我一下，”她拿着纸巾指着后脖子，示意黄栀帮她沾沾出的汗，“衣服有没有贴？”

　　“没有没有，特别漂亮，”黄栀挑眉，“有情况啊，老实交代，不然我一会可不帮你。”

　　“你已经帮了我呢~”许悠冲她神秘地眨眨眼。

　　黄栀感觉自己像龟丞相一样，搀扶着水晶宫的人鱼公主，摇头摆尾进了餐厅，用餐的鱼龙虾米纷纷致敬。

　　龙太子苏百舸穿上战袍，起身接过人鱼公主，两人羞涩地一笑。

　　王序然与沈志弈一个翻白眼，一个假装作呕。

　　看来他们决定公开了，黄栀心想。
　　这两人从去年期末吵吵嚷嚷，不知道寒假发生了什么事，这学期开学，许悠提起苏百舸总是闪烁其词。

　　一开始，黄栀还以为他们矛盾加深，直到最近两周，许悠容光焕发，晚上睡觉经常笑，笑得其他人心里发毛。

　　她们几个女孩心里就有数了。

　　一对欢喜冤家。

　　苏百舸应该是按照演讲稿准备的，不过他两个室友完全就是捣蛋鬼，说一句拆一句，又一口一个‘弟妹’、‘咱家弟妹’，叫的许悠头就没抬起来过。

　　“这是我们两个寝室第二次聚餐吧，我提议大家举杯。”王序然看不下去，忙打圆场。

　　黄栀看向许悠，许悠会意，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方允去找辅导员谈奖学金的事，佳莹我叫了，她扭扭捏捏的，我嫌烦，就没通知她时间地点。”

　　“没事，下次可以再聚，”苏百舸只听了个影，就知道亲亲女友在说什么事，还贴心解释，“裴书臣也不在，我们宿舍也不全。”

　　“本来叶知秋是要来的，你说和你家悠悠不熟，”沈志弈一罐啤酒下肚，“要不我现在打电话给她？”

　　“叶知秋？”黄栀眨眼，“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沈志弈笑看黄栀，“当然耳熟，书臣的…女朋友，你踢我干嘛？”瞪着苏百舸，后者不安地看了眼许悠，余光瞥了眼黄栀，又开了灌啤酒，“老婶子，话怎么那么多，喝你的酒。”

　　“怎么了？”沈志弈不满，王序然打圆场，“这也没什么，那个学妹又不在，暗恋书臣的女生那么多，女朋友的位置只有一个，迟早是要知道的。”
　　王序然说的那个学妹指的的祝佳莹。

　　苏百舸与许悠看黄栀的眼神，与他们之前看祝佳莹的眼神差不多。
　　他们大概觉得黄栀也喜欢裴书臣吧。

　　难怪前几天，一向心直口快的许悠，却犹犹豫豫地问她是不是喜欢裴书臣，几次欲言又止。

　　哦，原来他有女朋友了。

　　说实话，黄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裴书臣？

　　黄栀第一次失眠。
　　实在睡不着，索性画漫画，可漫画男主就是按照裴书臣的样子创作的，再看才惊觉，一笔一划竟那么传神。

　　回头再去想泊闻表哥警告她的那些话，才发觉哥哥早已发现，只有她是迷糊的。

　　试想，如果不喜欢，她会在春节陪着他在网吧通宵吗？

　　黄栀人缘一直都很好，从小到大，男生女生她都能玩到一块，也乐于助人，就连十里弄堂最讨人厌的刘小虎，她都没真正厌恶过，刘小虎也没真正伤害过她。

　　可她不会半夜将玩的好的异性捡回家。

　　而在她认为玩的好的时候，
　　他却有女朋友了。

　　所以，一年前在十里弄堂，他突然吻她……或许换任何女生，他都会那么做，也都不在意。

　　春节在网吧，在楼梯口电箱旁，他也只是在捉弄她而已。

　　黄栀不知不觉咬钩，等惊觉时，他早已潇洒转身，而她坠入地狱，不得不清醒。

　　甚至，她连祝佳莹都不如。
　　她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动。
　　祝佳莹却是清楚明白的被拒绝。

　　至少，裴书臣知道祝佳莹向他表白过，即使再高不可攀的心，也总会有一瞬间的驻足，在往后的生日宴上，相同的游戏情景下，她也许会被想起。

　　而黄栀，好像从来没有开始过。
　　有过的，只是傻乎乎的，被戏弄而不自知。

　　单纯懵懂的少年终将过去，长大是心口蹦开一道细小的缝隙，丝丝痛感蔓延。
　　眼底似有湿意，黄栀摇头，合上笔记本，悄悄爬回床睡去。

　　黄栀学着方允，不再去玩，每天除了上课就泡在图书馆，她多了一项，画漫画。

　　‘鬼魂夫君’人间篇章连载结束的时候，大二开学。

　　在泊闻表哥眼里，傻乎乎的妹妹终于长大，考试的成绩还不错，整个假期也能安安静静的在家画漫画，还给注册的公司起名为‘栀子漫响’，并告诉他，以后想开动漫公司。

　　泊闻却有点失落，妹妹不再张牙舞爪，也不与以前的玩伴胡闹，同学聚会也会跟家里人打招呼。
　　就连她最讨厌的刘小虎，她也能好声好气地说，“辣条的钱你得给，网吧的机子今天就不收费了。”
　　他在二楼听到后摇头，辣条才五毛，包夜十二。

　　泊闻将栀子送到学校，女孩安安静静地自己下车拿行礼，他竟有几分不忍心。

　　“小鬼，我送你进去吧。”泊闻将车停好，追上去，顺手接过她的背包和行李箱。

　　“哥，学校离家远，你开车要一个小时呢，早点回去吧。”

　　泊闻摸摸栀子的脑袋，“栀子，这学校没什么变化。”
　　黄栀看了她哥一眼，泊闻的初恋就是芫州大学的，他该不会触景伤情吧。
　　“哥，学校新开了小食堂，我请你吃饭。”

　　“好呀。”

　　有人喜欢青春洋溢的，就有人喜欢成熟稳重的。

　　陈泊闻，虚岁26，长相帅气，穿衣风格从随意过度到品质，又比学校的男生成熟，他往女生宿舍楼下一站，就吸引了许多女生，有大胆的直接管他要微信。

　　“泊闻表哥？”

　　陈泊闻回头，他除了黄栀这个表妹在芫州大学上学以外，别的亲戚家的表妹没听说在这所大学的呀。
　　还有，他所有所有知道的表妹，不会叫他‘泊闻表哥’。

　　眼前的女生只是有点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我叫叶知秋，”叶知秋噗嗤一笑，“以前在莱北市，你经常给栀子送东西，你们扣扣视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黄栀已经下楼，看到叶知秋时，十分惊讶，“小秋姐姐。”

　　“栀子，你也考上芫州大学了？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叶知秋笑着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自从我高考之后，我们好像没再见过。对了，我学建筑设计，你呢，什么专业？”

　　难怪她会觉得叶知秋这个名字耳熟。
　　她们在莱北市住同一个小区，俩人又是同一所中学，叶知秋比她高一届。

　　她一直管叶知秋叫小秋姐姐，从来没有叫过她大名，以至于几年不联系，一时间竟没将人联系起来。

　　那个时候，黄栀刚转学，各种不适应，父母紧急被派去援非，她经常哭闹，小姑姑就和陈泊闻轮流飞去看她。
　　小姑姑工作忙，泊闻读大学，时间相对宽裕，来的次数多了，叶知秋自然就认识了。

　　世界真小。
　　兜兜转转，她们居然会上同一所大学，她还是裴书臣的女朋友。

　　同一届，相同的专业。

　　挺好。

　　叶知秋提议请他们兄妹吃饭，陈泊闻一眼看出妹妹兴致不高，婉拒了她的好意。

　　“行了，早点上去吧，我回医院了，今晚还要值班。”

　　黄栀直到回寝室才想起，她原本打算请哥哥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