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28、堕神（三）

　　神荼把手里的两把木剑递给苏衍和临芜：“我看你们似乎没有一个趁手的兵器。外面有点乱，还需你二人护佑，这两把扶桑木剑赠与你们。”

　　扶桑木专克邪祟。

　　盐水女神脸色一变，有些不悦：“神荼，你这是什么意思？”

　　神荼把木剑放在桌上：“盐水女神，你堕魔了，我们没有。天梯断裂虽是意外，却也是大势所趋，人神早晚要分离。”

　　神只有寥寥几位，纵然寿命万万年，终究还是少数，统治世间的只会是凡人，是鸟兽虫鱼花草树木。

　　“自从千年前的扫荡结束后到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人族的自我淘汰和发展，我们自然不会再插手，这是必要的过程。我们会让人族自己去解决。”

　　盐水女神的目光转到苏衍和临芜身上，又落在桌上的两把剑上。

　　阴神说到做到，放下剑便退后两步，不再插手。

　　堕魔没有伸手，及腰的秀发却毫无预兆地拉长，去卷桌上的两把剑。

　　但坐在桌边的苏衍比她动作更快。

　　他几乎是在盐水女神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就探手抓住了桌上的两把木剑，与鬼发擦着手背错过。

　　鬼发去势不减，把目标换成了苏衍。

　　木剑拿在手里的那一刻苏衍就感觉到了里面蕴藏的能量。那毛笔画出来的符文居然是一套功法说明，与它接触的瞬间，红宝石里闪过一道绚丽的光芒，符文顺着手上的经脉传进他的四肢百骸，灌入识海中。

　　他不假思索地挥出一剑，没开刃的剑刃在出剑的瞬间发出一道蓝色的光芒包裹住剑身，变成一把纯蓝色的长剑，掀起一阵灵气气流向鬼发斩去。

　　接触到的那一瞬，鬼发被齐齐斩断！

　　苏衍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境界似乎又往上爬了一阶。

　　这剑好用得他都有些震惊，将另一把隔着桌子朝临芜扔过去。

　　临芜接在手里转手对着鬼发就是一剑：“得罪了。我还得带你回去复命。”

　　鬼发发现这木剑的厉害之处，不敢硬碰，弯腰躲开，冷声问：“你要弑神吗？”

　　苏衍把剑搭在桌面上，整理了一下袖口：“杀一个堕魔的神好像算不上弑神吧？”

　　鬼发盯着他，手一伸，一把古朴的黑琴出现在怀里。

　　神荼郁垒退开几步，让出洞口：“劳烦三位出去打，扶桑木金贵，容不得再有闪失了。”

　　临芜转身掠出十几丈，出了树洞，鬼发紧随其后，苏衍跟着出去。

　　一路跳到海面上，三人再次交手。

　　扶桑木剑的威力不可小觑，每次出招都能掀起一阵巨浪，它又克制鬼发，没出几招鬼发就落了下风。

　　她见奈何不了苏衍临芜，索性也不恋战，怀中琴扫出七个音，在海面上炸出七个巨大的浪花，挡住他们的视线，扭头就跑。

　　苏衍在海面上神识铺的更广，立马就察觉到她的动向，手中的木剑化作一条木藤，穿过尚未落下的浪花，精准缠在鬼发身上，将她牢牢捆住。

　　鬼发当机立断放弃身体，再次化作一团头发，企图从木藤中脱身。

　　她刚从木藤中钻出去，第二把木剑穿浪而来，与此同时，海面凝结成冰，木剑稳准狠地穿过鬼发，将她钉在冰面上。

　　苏衍闲庭信步一般踏着海水走到她面前，把剑扛在肩膀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这木剑真是好东西。阴神跟你有仇吧？”

　　临芜拔出自己的剑，捏了个诀，鬼发被吸进木剑上那个红宝石中。

　　“这好像是个缩小的封印结界。”临芜摸摸宝石：“里面似乎有灵。”

　　“灵？”苏衍还没注意过，这会儿感知了一下，发现这宝石好像是活的，里面确实有灵识，他试着沟通了一下，问：“是谁？”

　　神识相连，那声音响在他脑海，是个很稚气的女孩儿的声音：“你爹。”

　　苏衍：“……有个性，我喜欢。”

　　他把木剑掉了个个，剑柄向下，他拿着剑刃，拖着剑在冰面上往岸边走去。

　　木剑在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拖拽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临芜问：“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愉悦？

　　苏衍手搭凉棚望望重归平静的辽阔海面：“没事，小东西欠管教。”

　　再回头，那座海岛已经不见了。

　　剑灵在苏衍的识海里骂骂咧咧：“你把我正过来！我倒立会晕的！你听见没！我要吐了！你刮疼我了！”

　　然后临芜就见苏衍的表情又愉悦起来了。

　　骂了两句，剑灵愤怒的发现，苏衍单方面屏蔽了与她的沟通！

　　临芜见苏衍笑的春光灿烂的，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没事，这小东西挺有趣。你那个呢？”

　　“不说话。”

　　他只在刚刚过招的时候感觉到过剑灵的存在，剑灵一句话没说，主动把鬼发收了之后就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苏衍评价：“跟你一样无趣。”

　　这次鬼发之行来的凶险，结束的倒是很轻松，回到岸上时已经是傍晚。

　　夕阳打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洒了一层金粉。

　　红日缓缓沉入水面，苏衍有些感慨：“原来神真的存在……盐水女神的事你回去打算怎么说？”

　　“不知道。”临芜顿了顿，又说：“如果史书上记载的都是假的，那么也许盐水女神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也不会再次找到阴神相助了。”

　　“史书记载？史书上怎么记载的？”

　　苏衍来了兴致：“阴神跟盐水女神说的那些你之前就知道吧？我就不知道。他们那意思是，那个什么廪君自己江山美人都不想放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江山更重要，就把美人杀了，强迫自己无牵无挂继续宏图大业，然后没想到捅了娄子。天帝要惩罚他们，他不想担责任，就对天帝说是女神纠缠他，他才迫不得已动手的，是吗？然后那个天帝还真信了，反正女神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临芜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哪不对，最后只能归功于他没文化，说的潦草又直接：“是的，史书上也是这么写的，千年来，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苏衍没急着走，他顺便欣赏了一下海上落日：“那到底是堕魔的女神说了谎，还是廪君说了谎？”

　　临芜没说话。

　　谁知道呢？

　　过去这么久了，当事人都凑不齐了，谁知道真相如何？

　　如何也都与他们这些后人无关。

　　他随苏衍一同停下脚步，望着海面。

　　海天相接处，轮廓清晰的红日若即若离的悬在海线上，映出动荡的倒影，然后缓缓下沉，最终彻底没入海面。

　　烈焰似的晚霞也逐渐暗淡下去，只留下橘红色的余晖还铺在天际。

　　而另一边，弯月已经显出身影，朦胧的悬在远方山崖之上。

　　苏衍有点遗憾：“好不容易见一次扶桑鬼门，可惜了，没看见那传说中仅存的三足金乌。”

　　他一双笑眼里盛满了余晖，问临芜：“你急着回去吗？到我那坐坐？”

　　如果是来之前，临芜当然是急着回去复命的，但现在鬼发抓到了，而且他的境界也比之前上升了一个台阶，所拥有的能量足够他一张缩地成寸回到苍生山，自然也就不差这一天两天。

　　他的声音顺着晚风传到临芜耳中，被海风吹乱的碎发后藏着一双笑眼，应着潮声让临芜想到传说中那种叫做“鲛人”的种族，书中对它的描述总让人觉得它似乎就生着一双欲语还休勾魂摄魄的眼睛。

　　跟苏衍一样。

　　他又想起在神岛上被苏衍神识包裹时他说的那句“真白”。

　　他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偶尔缺心眼还是故意的，总是把一些别人不好回答的话说在明面上，又总是把自己的话藏在心里。

　　非常霸道，非常不讲理。

　　但羞恼归羞恼，他倒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不想他在人前说，怪尴尬的，私下说说就罢了……

　　私下……

　　再说说？

　　临芜觉得自己的思想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苏衍在他面前晃晃手：“嗯？”

　　临芜回神，把他刚刚说的话翻回来听了一遍，还好虽然脑子里在想事情，但耳朵记住了苏衍说的话。

　　“好。”他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后背的伤好像还没痊愈，有点发热，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被灵池浸湿的毛巾落在皮肤上，烙印似的。

　　而那温度似乎还在上升，要给他烤出汗了。

　　好像突然之间，在不能言之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苏衍的目光好似日照，让那东西肆意疯长，穿过心脏，顷刻间心跳如雷。

　　他躲过苏衍直视的目光，逃似的与他擦肩而过，卷起风对着自己后背一通吹。

　　白色的发带拂过苏衍的脖颈，痒痒的，他抬手去抓，但临芜走得太快，轻飘飘的发带从指缝中溜走，他没能握住。

　　他快跑两步追上去：“走那么快干什么？又不急着回苍生山。诶！你等等我！”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岸边渐行渐远，苏衍清亮的声音被潮声掩盖，消散在咸涩的风中。

　　那条漂浮的发带他没能握住，就像后来在长明山巅，他同样没能握住临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