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112、昆仑镜（三）

　　廪君跟着他们一起去山上采月亮草，陈渊说是领路，结果一进林子刚看见一株月亮草，没等伸手就被一只灵兔嚼了，他顿时忘了正事，驾白鹿追兔子去了。

　　盐水女神从白鹿上跳下来，采下另一株月亮草，放进篮子里，朝他郝然一笑：“弟弟尚且年幼，有些顽劣，廪君见笑了。”

　　廪君只是摇摇头，接过她手中的篮子，一手提篮一手握九难弓，跟在盐水女神身后不到两步的地方。

　　盐水女神采下一株月亮草，他就递过去篮子接着。

　　夜晚的山林并不寂静，鸟雀叽喳声中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白鹿空幽的低吟，久久不散，宛如歌唱。

　　月亮草散发着莹莹白光，落在盐水女神的指尖，又被她转身放进廪君手中的篮子里。

　　月亮草不成片，零零落落散在杂草中，她回头的那一刻，背后星星点点的光亮映着她雪白的纱裙，像发光的精灵。

　　廪君眼神闪了一下。

　　月亮草的光亮落不进外来人眼中，但沈舒白还是觉得，苏衍站在这里很好看。

　　他一身黑衣，好像融进了夜色里，但那些月亮草的光亮会落在他黑色的衣袍上，于是黑袍便不再死寂，会带上星子一样的光，他就像站在星河里，明亮的目光会朝自己看过来，然后眼中带上一点温柔的笑意。

　　他情不自禁也想去摘一株月亮草，但月亮草的光掠过了他的手指。

　　苏衍抱臂走过来，撞他一下：“喜欢这个？帝都山上有，回去都给你翻出来，做成盆景。”

　　沈舒白缩回手：“暴殄天物。”

　　要什么月亮草，这人还在身边，看他的每一眼便都是星河。

　　沈舒白忽然很想亲他，但眼下时机似乎不对，他错眼扫了一下，发现宣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苏衍提醒：“那俩看不见我们。”

　　“还有陈渊。”

　　“你果然想亲我。”

　　沈舒白失笑。

　　过了一天，陈渊的表情已经从恼火、懊悔、愤怒等等变成了单纯的麻木。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人和事，麻木地跟在盐水女神身后走了一天，在看见廪君和盐水女神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转身离开。

　　千年后的陈渊一步步离开山林，千年前的陈渊牵着白鹿站在远处，挤眉弄眼狡黠一笑，朝白鹿比个“嘘”的手势，又牵着它离开。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月亮草照亮廪君的眼眸，盐水女神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她的手还落在篮子里，捏着月亮草根茎的指尖将松未松，已先失了神。

　　廪君的手握住女神的手腕，拇指一蹭，蹭掉了一点泥土。

　　女神手指微松，月亮草落在篮子里，一闪即逝的光亮中，廪君吻上盐水女神。

　　同时，沈舒白把苏衍拉进怀里。

　　他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问苏衍：“北海怎么样？”

　　苏衍眉头一挑：“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问我这个？”

　　沈舒白觉得也是，而且看苏衍的状态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于是不再多说，就着大好光景低头吻上去。

　　返程已是许久之后。

　　他们踏着朝阳下山，盐水女神和廪君走在前面，苏衍和沈舒白跟在后面，沈舒白道：“看起来廪君不像是那样的人。”

　　苏衍走的漫不经心，说话也懒洋洋的，像是张不开嘴：“谁知道呢？”

　　沈舒白的目光扫过他有些破皮的嘴唇，低了头：“生气？”

　　“呵。”苏衍不明不白地笑了一声。

　　沈舒白拉住他的衣袖：“让你咬回来。”

　　苏衍就着被拽住的衣袖停住脚步，问：“就那么好吃？”

　　沈舒白被他问的说不出话。

　　苏衍却还不肯放过他：“你昨晚也咬我了。”

　　沈舒白脸又红了。

　　苏衍得寸进尺：“不是嘴唇，是舌尖。”

　　沈舒白呼吸都乱了。

　　苏衍：“现在还没长好呢，你刚才亲我的时候没感觉到吗？那就是你亲的不仔细。”

　　“住口吧……”沈舒白合了眼。

　　苏衍把人逗得眼看要恼，才踩着警戒线退回去：“人都是会变的，我也没看出来廪君冰冰冷冷的皮囊之下，居然是个刚认识就敢动手动脚的登徒子。”

　　沈舒白点头。

　　确实。

　　这才认识一天，廪君居然就敢……

　　苏衍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想起来他那个所谓的爹了——禺虢。

　　上古洪荒时候，婚嫁没有那么一板一眼，大家的寿命都很长，谁也做不到跟一个伴侣过上千千万万年，所以聚散离合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廪君和盐水女神这样的实在算不上出格。

　　相反，是一段美妙的邂逅。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的话。

　　廪君族人的病不难医治，但却有些耗时，盐水女神在治病的半个月里跟廪君走的异常亲近，以至于族人病好之后，廪君居然暂时也没有提出要走。

　　这让他那个沉默寡言的下属有了微词。

　　下属劝说廪君趁早离开，南方沃土不止他们惦记，还有其他部族也在往那边赶。

　　廪君那时没说话。

　　下属可能也是没有把赶路看的那么重要，于是提出更好的建议：“或者我们直接留下来，盐水部落的土地一样适合人居住。”

　　廪君想了一个下午，出门去找盐水女神。

　　但他没有在女神的院子找到人，反而听到盐水河有些动静，他走过去看，就见盐水河边围了许多人。他跳到最近的一棵树上，看见一只数十丈长的巨大蟒蛇顺水而下，撞塌了河边的民居。

　　他一皱眉。

　　是凶兽。

　　近日不知哪里孕育出一群形态不一的凶兽，到处作乱，他们部落原本所在的区域就是被一群凶兽毁掉的，不然也不会向南迁徙，寻找适合生存的地区。

　　只是没想到这些凶兽居然能追到这里，看来继续南逃也非长久之计了。

　　那巨蟒身上缠着材质不明的白色绸缎，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紧紧箍住巨蟒，无论它怎么扭动挣扎，另一端都牢牢被女神拽在手里。

　　她脸上没了一贯的温柔笑意，眼中全是势在必得的凌厉。

　　她站在岸边，白绫锁着巨蟒的身体，将它困在河里，然后一手取下头上的鹿角发饰，鹿角在她手里放大成一人高鹿角杖，末端锋利如刀。

　　她把鹿角杖朝巨蟒的要害掷去。

　　鹿角杖刺穿巨蟒，绿色的血把盐水河都染成了碧绿。

　　巨蟒挣扎几下，不动了。

　　女神收起白绫，抬手招回鹿角杖化回发饰，重新戴在头上，对族人说：“最近黑龙出世，到处都是巨蟒，大家不要慌，凤瑶女神已经在追捕了。巨蟒已死，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把它抬出去，别堵塞河道。”

　　树杈上的廪君甚至没有出手的机会，在她的目光看过来之前落了地，回到房间。

　　苏衍了然：“原来问题出在这。”

　　沈舒白：“女神不可能放权，廪君也不会屈于人下。”

　　盐水部落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再分而治之。

　　他和女神注定要分开。

　　于是他在当天晚上向女神辞行。

　　女神不舍得他走，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

　　她说：“那条死去的巨蟒好像有些异动，你陪我去看看吧。”

　　如此过了三天。

　　她又说：“南边下大雨，冲垮了河堤，路不好走，晚几天吧。”

　　一晚就是五天。

　　她又说：“玄冥跟人在南边打起来了，恐怕殃及无辜，避过了风头再走吧。”

　　一避又是七天。

　　但其实，巨蟒没什么异动，只是死去的尸体招惹了一些邪祟，那些邪祟连盐水河都不敢过；南边大水冲垮了河堤，完全可以绕路而行，也不会太远；至于玄冥跟人打架……

　　沈舒白看向苏衍。

　　苏衍摇头：“不记得了，可能有吧，我打架的时候多了。”

　　跟在苏州被人追杀的时候差不多。

　　于是一拖再拖，一个真想留，一个不想走，又过了一个月。

　　那天晚上，女神和她弟弟正在商量下次用什么借口。

　　小渊说：“明天让他们走吧。”

　　女神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重说。”

　　小渊委委屈屈：“你等我说完嘛！明天让他走，但是咱们把门口的大树砍了，让他从林子过。然后在林子里放迷雾，就说雾气还得半个月才能散。”

　　女神点头：“好办法。”

　　于是小渊连夜砍了树，把北边唯一的入口堵得死死的，盐水女神去林子里提前布下迷雾。

　　如此又拖了两天。

　　廪君的下属皋阜看他们大有要清理乱木清理上十天半月的意思，去劝了廪君几次，但没什么效果。

　　直到那天晚上，他再一次从廪君房中唉声叹气地走出来，一打开自己的房门，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兽皮的莽汉，他回过头，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说：“我有办法让廪君离开这里。”

　　皋阜当时是警惕的，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什么办法？”

　　于是兽皮莽汉留下一纸符文和一块白玉牌：“符文有保存气息的功效，白玉牌可以互相联系，有变化及时告诉我。”

　　皋阜送走他，把白玉牌收进囊中，拿着符文再次出门。

　　他趁着廪君对他毫无防备，在其休憩期间偷偷剪断廪君一截头发，回去用红线绑好，把符文化在头发里，给女神送去了。

　　“我家族长托我送来的，是我们族中的一种老说法，说是连心，挂在胸口最佳。”

　　廪君和女神常让手底下的人来回送信，女神用的是小渊，廪君用的就是心腹皋阜。

　　女神认识他，于是没有起疑。

　　那时她还不知道那截头发会要了她的命，否则就不会欣然挂在胸口，离心脏最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