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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黄沙青江难破晓 ...

  •   “还要再考虑吗?”晏秋崖对着帘后的少年问道。
      少年哼笑一声,道:“老怪物,您怎么阴魂不散的?说过多少次?我没考虑过。”
      晏秋崖对“老怪物”一词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您是苏子瞻的后人,当年他屡次被贬,死于北归途中,都是皇帝害的啊。”
      少年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语速愈来愈快,“这个我也说过,您如何证明我是苏子瞻的后辈?我自幼而孤,没见过爹娘是真,但也没有给我乱认爹娘的道理。再者,苏子瞻当年被贬,与我如今的际遇没有任何关系,我被一路提拔,也从来不是您的意愿所指,如今我再得了势,也没有您在朝中的地位高,您从这里巴结我,臣惶恐啊。”
      “您无需惶恐,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给苏子瞻的后人讨回一个公道。”
      少年笑了,“您是苏子瞻什么人啊?这么上赶着给他烧高香,不如我把这后人的位置让给您?”
      “这您不用操心,我已经铺好了路,总不会害您。”
      “皇帝若是知道您千方百计坐到这个位置,不只是想把他当作一个傀儡,自己独揽大权,而是想要他的命,得多伤心啊。”
      晏秋崖看看窗外,“我没有想要他的命,我只想推举四皇子登基,皇帝的位子本就不适合他。”
      “四皇子?”少年似乎有些愣神,“他也是先帝后人。”
      “我可没您这么确信,当年皇后嫁赵氏,三年未怀子嗣,尚可以说是皇后之过,可后来皇帝流连于青楼李师师处,我曾交代过这位女子,该如何做她清楚得很,可还不是一直没有子嗣?”
      “如果您想说的是皇帝有疾,不能绵延子嗣,那后来几位妃嫔诞下四位皇子,又是如何解释?”
      晏秋崖目光多了一丝别的什么情绪,“若是皇帝其实并未与某位妃嫔行夫妻之实,却有了子嗣,你还需要我继续解释吗?”
      少年心绪微动,晏秋崖这招做绝了,他不仅操纵了那些□□妃嫔为他所用,就连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棋局上,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样?你现在知道我的能力了,要不要加入?”
      少年站起身,利落的身形带得纱帘微微晃动,“就算你控制了整个朝廷的局势,你也别想操纵我!”
      “我知道的很多,比你现在看到的,还要多,”晏秋崖也起了身,挺拔的身姿微微欠下,“我可以把推举四皇子登基的意愿改一改,你比他,果决恣肆得多,很有苏子瞻后人的风范。”
      “请您莫要再提任何关于苏子瞻之事,您请回吧,估计,还有不少奏章需要您去批阅吧?”
      晏秋崖的目光柔和了一瞬,笑意未泄,就道:“那就不多叨扰了——”
      少年心下松懈,就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只见那单薄的身影已然掀开纱帘来到眼前,白发在身后飘洒,那双紫灰色的眸盯着他,浅淡的唇轻启。
      “希望,在令弟知道你不是他哥的时候,你也能一如既往地对我说出送客的话。多多保重,南将军。”

      南苍向来觉得自己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哥哥,甚至不配做一个哥哥。
      从军后,他三年五载地不归家,每次都是看见南藜活脱脱变了另外一个模样,个子窜了又窜,他却从不给予过什么陪伴。
      等他回来看到南藜跟另外一个世家子弟一起鬼混,却又气不打一出来,把人赶走。明明能陪伴南藜,能把南藜托付出去的,也是那个苏锦……
      就在禾肖年收留他们的时候,他想的也是如果丢下南藜,自己会不会过得更好,想的是南藜偷吃东西,在他挨打时偷偷溜走。
      后来他走在路上,一个半大孩子叫他“阿藜哥哥”,然后拉着他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用半块馒头救过他的命,直到哥哥挨打的时候才跟他们几个乞儿求助。
      他才想起南藜的好——
      南藜小时候就很乖很乖,乖巧得南苍有时候会心疼。
      他给南藜用布绳绑头发,怕走半路会掉,就绑得很紧,直到晚上解开发绳,一下子拽掉好几根头发,南藜才面露苦色,没抱怨哥哥只言片语。
      他一直要饭要不到,南藜只能饿着,长身体的年纪也没吃上多少东西,也没抱怨什么,总是仰着小脸对哥哥说:“哥一半,阿藜一半。”
      可他算什么呢?他凭什么担得起这份好呢?
      凭他一时的善心?
      他捡到南藜时,南藜才两岁大,不记事的年纪,被家里人丢在荒郊野岭,就是一死。
      他跟自己说:“水,阿藜要……喝……水。”
      小孩子说话还未利索,他听了好几遍才听懂,拿着自己在山脚捡的水囊给那小孩灌水,笨手笨脚差点把小孩呛死。
      小孩咳了片刻,笨拙的口舌叫出了生平第一声“哥哥”,一叫就是十六年。
      比起晏秋崖,南苍见过更阴魂不散的,那就是南藜了。他想抛下他,自己走掉,他不懂萍水相逢,也看不透眼前的迷途,他只有自己一人走过。
      可这个孩子以第一声“哥哥”为寄托,将两个人的命和运都系在一起。
      从不记事到如今,南藜已经不记得最开始的一切,而他们之间的这个结也已经紧密到看不到线的那端了。
      南苍以前觉得,是自己救了南藜,其实南藜才是那个将他从迷雾里解救出来的人,将他拉入一片阳光。此一举,便是街头遇贵人。
      他追随禾肖年去过西北黄沙,极北雪原,可他的家,在那个会笑着扑过来叫他“哥哥”的人身上。
      所以,他不管走去多远,总会回家。

      而晏秋崖,这个只要他想的都做绝的人,可真的是看透了他。他知道,若是想控制自己,就要先手握南藜这枚棋。
      晏秋崖的话并不是提醒他,某一日会一语成谶,而是威胁——他会告诉南藜一切,告诉南藜,他不是南藜的哥哥,从来不是。
      而他知道,南藜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最亲的人的欺骗。
      或许他一直以来想给别人当哥的行为固执得可笑,可是那只是他拼了命地为了弥补,给这个虚无缥缈的假象套一个更真实的外壳,好像只要护得够好,这个假象就会成真,一直欺瞒下去。可晏秋崖一句话,好像戳破水面的气泡一般——若是不同意,你精心营造的幻象就会被我轻易戳破。
      “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
      南苍抬着头看着南藜,脸上挂着惯熟的笑,“走神了。”
      “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哥你也别太操心了,累着自己。”南藜一脸担忧。
      可那一声声的“哥”,往常很受用的南苍突然心惊胆战,不知哪一声就是他对自己叫的最后一声。
      “如果我不是你哥,你还会这么关心我吗?”南苍对着一桌子菜喃喃道。
      南藜感觉很奇怪,“你养我这么多年,不是我哥就只能是我娘了。”
      合着他这句问话就是吃饱了撑的。
      再者,他再怎么着也该是爹,怎么成了娘了?
      南苍制止了自己矢口骂他小白眼狼的想法,耐着性子道:“……若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呢?”
      “那你也养了我这么多年,比丢弃我们的亲生父母好多了,所以除了从你这里,我从没信过血浓于水一词。”南藜道,“那我要是不关心你,就是不孝不悌。”
      说白了还是默认他是他亲哥,可入耳还是动听得异常,南苍有点好笑,对整件事,也对自己。
      南藜撇撇嘴,“哥你笑什么啊?”
      南苍笑得更起劲,“还不孝不悌,小兔崽子你叫声爹我听听?”
      南藜一撂饭碗,“饭做好了,不吃就出去喝西北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黄沙青江难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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