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之血》言梦叶

16、第十五话

　　“法兰西斯！”
　　“……”
　　面对阿芝的拥抱，他选择了回避。
　　“法兰西斯？”阿芝美丽的眼睛，没有焦距，却充满悲伤。
　　他也想被她拥抱。
　　只是刚从战场上归来的自己，满身污血。
　　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地抱住他。
　　但他看得到她和他的差距，她是那般圣洁，那般美好。
　　而他，只是一个连名字也不配被提及的私生子。
　　只要能守护她就好了。
　　阿芝想要的，他都会给，包括这条命——…

　　龙都.竞技场。
　　比试场中的格斗，虽刺激却不精彩；身前身后的观众，虽热烈却无趣。
　　金发碧眼的男人坐在她的右手侧，邪美的蓝色眸子，只盯着格斗士们的一举一动。但雅哈莉就是知道，他其实把心思全放在她的身上。只要她稍稍一个动作——…
　　“陛下觉得无聊？”男人装作漠不经心地望向她。
　　雅哈莉扶着额，摇摇头：“只是天气炎热，有些累了。”
　　龙都的气候属于亚热带的海洋性气候，比位于大陆西方的王都地域，的确炎热上几分。加之，一夜未眠，雅哈莉的脸色看上去极为苍白，绿眸下也浮现着淡淡的阴影。
　　“阿尔瓦叔叔，这比斗实在没劲得很。”雅哈莉扣着手指，失望地撇了撇嘴儿，“还以为能在武技大会上一睹习武之人的真风采呢。”
　　按照这个水平，阿尔瓦叔叔每年招进宫的贤能义士水平也不怎么样。
　　“不知陛下有何提议呢？”不知这丫头打什么鬼主意。他表面笑着，眼眸的颜色转深。
　　见阿尔瓦叔叔询问自己，雅哈莉精神一振地坐直身子：“阿尔瓦叔叔，不如这样。”闪着狡黠眸光的绿色眼瞳，飘向男人身后的银发少年。
　　“早听闻东方领地有一战神，俊美宛若天神，武艺胜过鬼神。在早些年的征战中，这位少年英雄，就成创下千人斩的记录，对不对？法兰西斯？”雅哈莉笑盈盈地望着俊颜冷漠的银发少年。
　　“陛下过奖了，微臣对剑术只是略懂皮毛。”银发少年冷冰冰地自谦道。
　　“大胆。”雅哈莉一拍椅子的扶手，“法兰西斯，你是在愚弄人么？曾斩千人，仅懂皮毛？”
　　“微臣不敢。”银发少年不卑不亢地躬身。
　　雅哈莉嘘了一口气：“既然爱卿你如此谦虚，不如就来做一个小比试吧。”招手，隐于阴影里的夏至突然出现在她的左手侧。
　　“陛下，您这是……”这丫头到底耍什么把戏。金发蓝眸的男人皱眉，十分不解地望向雅哈莉笑得嫣然的俏脸。就连他身旁的银发少年，冷淡的俊脸也露出一丝疑惑。
　　“法兰西斯，夏至身为王宫的禁卫队队长武艺不错。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接受他的挑战呢？”
　　言下之意，女王是想看法兰西斯和夏至的比斗，想看一场真正高手之间的殊死格斗。
　　“既然陛下有如此美意，那就让法兰西斯和夏至比试比试。”男人代替了银发红眸的少年作了回答。
　　“阿尔瓦叔叔也这么认为，对吧。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雅哈莉转向夏至，“夏至，你可要好好讨教讨教六白金星，如果你们打得不精彩，可是要受罚的哦。”
　　她的表情像是认真，又透着一丝玩味。
　　沉默的夏至点头领命，同一脸漠然的银发少年走下贵宾席。
　　众人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雅哈莉握着扶手的手也跟着慢慢收紧。尽管她的小脸上仍挂着优雅温和的浅笑，但她心底却愈发黑暗冰凉。
　　无法退缩，这是她所选择的。可动摇的心，让她对这个选择感到不安。
　　拜托……
　　默默地双手交叠，十指相扣。她只能这般祈祷——…
　　你不能输。

　　“法兰西斯！”
　　每次远征前，阿芝都会跑来送他。
　　“请公主殿下回去。”每次，他都狠下心肠拒绝她的关心。
　　但她总是对他一展笑颜。
　　“法兰西斯，不能输！你要活着回来！”
　　策马扬鞭前，有一个娇弱却不失坚决的声音，把他从残酷的战场，拉回到梦境里。
　　可梦毕竟是梦。
　　冷硬的线条，扯开一抹苦笑。
　　醒了之后，一无所有。
　　最后，我把你也输了。

　　换场比试前，有差不多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气氛，在表演区，有专门的表演艺人给观众们带来新颖的魔术、杂技、歌舞等节目。
　　而这一回，似乎是因为女王陛下到来特地准备的神秘表演，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哇哇！”观众席上有不少人惊呼。
　　“你看那个舞娘，好美啊！”
　　“就是就是，像下凡的仙女！”
　　薄如蝉翼的舞裙，皓腕、雪颈和脚踝戴满了如星光般闪耀的珠宝。高高挽起的亚麻色长发，发髻上也佩戴着罕见的宝石。
　　白色面纱下的美好脸蛋，高贵又典雅。一双似金似绿的清冽妖媚眸子比头顶的日头还要明艳。
　　舞娘的一颦一笑都充满着无尽魅惑，仿佛会将观众们引入迷途不知返。
　　阳光洒在曼妙迷人的舞娘身上，画面唯美得让王座上的女王也不禁傻了眼……
　　“不知陛下满意这样的表演不？”
　　身边金发蓝眸的邪美男人试探地问，让有些失神的雅哈莉顿时清醒过来。
　　她强忍住笑意，点点头。这个表演她是真的很满意，嗯真的……
　　“但接下去才是正戏吧。”美丽的女王把目光调转到比试场上，意味深长地说。
　　“是的，陛下。”男人语带恭敬，湛蓝色的眼里却满是阴鸷。一只大恶龙和一只小狐狸。嘴上两个人竟都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么接下来就得看彼此心腹的表现了……

　　“陛下。”
　　“八白？”走出森林前，八白喊住了她。
　　“听着。”有着金绿色双眸的绝美男人，按住她的肩头，“您只有一次机会，可以拿到时之力。”
　　“……”
　　“如果陛下听得没错，那已经承认主人的时之力会时刻都跟随着主人。除非……”八白迟疑了片刻，才道，“除非原主人死亡。”
　　“是要杀了法兰西斯的意思吗？”绿眸蒙上一层水雾，“也许，也许他和我真的有血缘关系。也许他是我的……”
　　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承认，但六白金星很有可能是她的……
　　纤长的手指点住她的唇，八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地神情严肃道：“陛下，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您是星国的王，唯一的王。”
　　闻言，她心头一颤。
　　法兰西斯避不开这样命运，杰西卡呢？
　　如果八白他们知道了杰西卡，更没有理由让他活下来……
　　不，不会的。
　　九紫答应过会保护好杰西卡。
　　即使敌人，以后将变成八白。

　　临行前，在那片暗黑森林里。
　　八白的话一直到此刻，也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
　　这包括否定阿芝，否定法兰西斯的存在。
　　可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姐姐或者哥哥。
　　难道身为王，就必须舍弃亲情吗？
　　或许冷酷如阿尔瓦叔叔，连自己孩子都能舍弃、利用的他，比她更适合当这个王。
　　“陛下，您是星国的王，唯一的王。”
　　八白的声音宛若催眠，止不住地激荡着她的内心。
　　如果非要杀死法兰西斯的话，那就由她来亲自动手吧！

　　和夏至交换了身份的雅哈莉，穿着盔甲站在比试场上。
　　而在去往竞技场的路上，马车里的小雪已经代替了她化身成女王。
　　现在的夏至应该与五黄率领的王都部队汇合了。
　　他们离龙都距离也将越来越近。
　　早在来龙都之前，在那座森林里八白就飞鸽传书给五黄、九紫，让他们提前部署好军队，以防万一其他领地的人突然来袭。所以九紫留守王都，五黄带着六万精兵即刻启程，与夏至以及直属于夏至的一千禁卫队汇合。
　　“六万够了吗？龙都应该有十多万大军吧。”当五黄看到八白用魔法写的书信，念罢后，书信会自动燃烧，消失殆尽。
　　“够了。”九紫说，紫眸沉着，“龙都的军队，最多十万。”
　　“诶？！”见九紫说得笃定，五黄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女王陛下，八白和九紫有事瞒着他！又把他当傻子啊混蛋！

　　一想到五黄的表情，雅哈莉就觉得好笑。
　　比斗前的紧张跟着平缓下来。
　　握住佩剑圣鲁瑟达斯，雅哈莉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感受着剑中灵力的流动。
　　灵力从握着剑的右手，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热气在她的周身环绕，形成一个犹如风暴的气流包围圈。
　　四米开外的法兰西斯，银色的长发随风轻扬，冷峻的俊颜寒冷如斯，血红色的眼眸，隐隐浮现着杀意，对被小雪施了变颜术成为夏至的她的杀意。
　　当剑刃与剑刃相擦时，雅哈莉低低地在法兰西斯的耳边，唤了一声——…
　　“哥哥。”

　　“不！”癫狂的王后，昔日柔滑直顺的银发，早就变得干枯如稻草，“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你是恶魔的孩子！是他的！”
　　银发红眸少年，注视着这双与自己相似，却只剩下疯意的血红色眼睛。
　　这个女人抓痛了他的手臂，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胳膊。
　　“他要来害我了！不！他害死了他的皇兄还不够！他又要来害我了！”女人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少年，“你是不是他派来的！是不是！他侮辱了我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少年只是望着她，没有作声。
　　他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向她说明。
　　阿尔瓦没有派他来杀她，阿尔瓦甚至不知道他此次的私自行动。
　　喑哑的嗓音，拂过女人的耳畔，这是少年第一次开口。
　　“我只是来看看你。”
　　血红色的眼睛，淌下了血一样腥红的泪。

　　猛烈的剑气相撞后疾速弹开。
　　被震得恍惚的雅哈莉忽然忆起。
　　她好像听人说过，泪流干了再流出来的泪就会变成血。
　　法兰西斯，你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