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换酒》机智伟大的牙齿

46、江风吹悄悄

　　第四十六章：江风吹悄悄
　　陈年和陶然在这个春天忙得焦头烂额。陈年做了三个月助理，终于迎来了转正的机会。《花季》的转型正在关键期，她联系作者联系到口舌生疮。连喝了2星期胖大海和金银花，嘴上的口腔溃疡才勉强好了一点。但她说话还是有点大舌头。
　　这一点郑嘉嘉笑了她很久，但后来因为习惯这个声音了，每天非逼着陶然给她发语音。
　　陶然听着她在电话那头笑，气得要骂她。而郑嘉嘉趁机把这声音录了下来。
　　“我这次一定跟她绝交。”晚上下班时，陶然和陈年说道。
　　转眼这个春天就过去了，六月出头，城市的街巷已经有卖粽子的商贩了。陶然等来了她的端午假期，买好机票，飞回了姥姥家的小镇。
　　巷子里各户人家门前已经挂上了菖蒲，糯米配着红枣的香气从烟囱里溜出来。陶然手上的行李箱滑过凹凸不平的石板，压过墙角那株野菊花时，外婆刚巧走到门口。
　　“然然！”她快跑了两步，不由分说抢过了陶然手里的行李箱。
　　“也不早点打电话，让你姥爷来巷子口等你。”
　　“姥姥，我没进镇就给你打电话了！”陶然挽着姥姥的手臂道。
　　“这不是忙着包粽子没听着！我一看手机，你打了电话了，猜着就是到了，赶紧出来迎，还是晚了！”姥姥说着，视线锁定了站在门口慢吞吞下台阶的姥爷身上。
　　“还不快点来接接，然然拿这么多东西，又走了一路了！”
　　姥爷快跑两步，把行李箱接到自己手上。姥姥还在后面念叨，姥爷的脚步则已经飞快进门去了。
　　“他当紧着他的花呢！今年死了盆君子兰，可把你姥爷急坏了，这两天施肥，剪叶子，我包粽子也不知道搭把手。”姥姥持续输出，陶然只能给姥爷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是我不帮你包粽子？你昨天嫌我包的太大不好煮，今天又变了！”
　　陶然见状，脚下生风溜进了东屋。
　　晚上吃完晚饭，姥爷将家里好久不用的躺椅收拾出来，在院子里搭好：“然然，来这儿躺着，凉快！”
　　陶然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蒲扇，看着姥爷将蚊香点好，小桌儿上摆的西瓜切成了大小相似的块。正她要躺下呢，就听姥姥从北屋传来一声大吼：“先别躺呢！”
　　她说着，手臂下裹挟着一卷凉席一步迈出了北屋的门槛，流利地将凉席铺在躺椅上，又拎过来一个小毯子，盖在了陶然膝盖上。
　　“人说春捂秋冻，夏天最不能着凉了！那空调不能对着头吹，也不能吹脚心！”
　　“知道了姥姥。”陶然微眯着眼睛，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她膝盖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陶然划开屏幕，见到陈年的对话框，弹出一条消息：“在干嘛？”
　　陶然一个鲤鱼打挺地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她抬头看看天幕，挂着几颗微弱的星辰。
　　“在看星星。”她回道。
　　对话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陈年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我也想看！”
　　陶然愣了一下，可下一秒，对话框又多了一句：
　　“想和你一起看！”
　　陶然大惊，蹬起脚上的拖鞋就跑进了东屋。不一会儿，她换上了自己带回来的那件黑色连衣裙，头发用一条发带系好，在姥姥端着绿豆汤进来时，陶然正对着镜子画眉毛。
　　“这大晚上的，收拾这么好看干嘛！”姥姥将绿豆汤放下来，自己拿起了蒲扇扇着汤。
　　“姥姥，我要出去一下！”陶然画到了眼线的步骤。
　　“啊？这么晚了去哪啊？”姥姥惊呼了一声，姥爷也随即附和了一句。
　　“就是！”
　　“我去见个同学，一会儿就回来！”
　　陶然涂了豆沙色的口红，边挂着耳饰边换鞋。
　　“早点回来啊！”姥姥此时也不扇扇子了，全身心注意着陶然的动作。看着她出门，才想起来对姥爷道：
　　“把绿豆汤晾在院子里吧，一会儿然然回来刚好能喝！”
　　这边陶然脚下跑的飞快，带跟的凉鞋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她快步迈过大门的门槛，一个飞奔就扑进了路灯下那个男人的怀里。
　　“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陈年一手揽着陶然的腰，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
　　陈年的项目此时正是关键期，他将工作时间压缩在了下午三点之前，在3点5分准时走出了公司大门，终于在这时赶上见她一面。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这时陶然已经牵上了他的手，两人慢慢向着巷子外走去。
　　陈年得意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又望向前方，不紧不慢地说：“高三那年正月初八，我得了胃病在医院输液，某人给我买了两大盒的山楂丸说要给我送药。我怕你等久，当时拔了输液管就骑车过来找你了！”
　　陶然记得那天晚上，虽是冬季，却一点也不冷。她坐在陈年的自行车后座上，感受着他衣角掠过的风。
　　“后来那些山楂丸怎么样了？”陶然追问道，她忽然发现，其实有好多事情，自己并不知道答案。
　　“怎么样了？”陈年牵着陶然的手又紧了些，“自然是我吃了。”
　　“那段时间我妈一直很疑惑，她或许以为我在长身体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饿？”
　　陶然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说话间，二人已经顺着大路走到了江边。路灯的间隔很严谨，到灯光微弱处，必定迎来下一道光。对岸灯火掩映，楼台渐失清明。陈年穿了一件黑外套，里面的白T恤画着简单的线条，陶然并肩站在他的身旁，感受着他臂弯的温度。
　　以前，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以缩小到零。此前她一直在等，也一直在放弃，她沉迷于自己的回忆和自卑里，直到陈年一步步，走回了自己身边。
　　不是所有念念不忘都有回想的，可她经历了多年孤寂，终于等来了这份回想。
　　二人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可再回头时，来时的路已经很长了。陶然这时才想到：
　　“你怎么来的？”
　　“走着呀！”陈年甩了甩自己的双腿，回答道。
　　“你不累啊？”
　　“不累，”陈年神秘地笑了一下，“因为这样的话，我就能多和你待一会儿了！”
　　陶然嘴角有了明显的弧度，她别过头去，不想让陈年看到她此时微红的脸颊。夜风轻轻吹着她的头发，陈年的手指慢慢扫过她的耳廓，帮她将那捋碎发挂到了耳后。
　　“你脸红也好看！”
　　陶然的头别的更深了。
　　“生气也好看！”
　　“只要是你，都好看！”陈年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那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江边只有两个长长的影子，和一声没有回音的夸赞。
　　陈年和陶然并将站在江边，风温温地吹起陶然的发间，她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
　　陈年褪下外套，搭在陶然的身上，自己转头跑到路灯下，在灌木中翻找一番，却拎出一束茉莉花来。
　　他捧着花，一步一步走向陶然，风将花香吹到陶然的鼻尖，她望着陈年捧花，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陶然，我们结婚吧！”
　　陶然怔住了。她是幻想过这一刻的，在十七岁开始，她就一直盼望这一刻的到来。
　　可是这些年的离合聚散，让她开始怀疑爱情，怀疑幸福的真实。直到陈年回到她的身边。
　　但这一刻，她清晰地望着他跪在自己面前，茉莉花的香气在她的鼻尖四散。风是暖暖的，有端午独特的清甜，就在这一刻，她一生中最期待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面前。
　　“陶然，我无法想象没有遇到你的生活是如何的？从十七岁时我撞到你，到这些年的经历。即使在我最晦暗的那段日子，你始终没有放弃过我。你在那些我们无法见面的日子里，陪着我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时光。我知道我亏欠了你太多，所以，给我个机会，用剩下的生命，来守着你，好吗？”
　　陶然又有些想落泪了。
　　“怎么遇到你后，我这么爱哭啊？”
　　陈年忙站起来，去擦拭她的眼泪：“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从茉莉花中拿出那颗钻戒，戒指被做成了星星的形状，像那年的星空，也像，星空书店。
　　陶然嗓子哑哑的，伸出手来，对陈年道：“戴上啊！”
　　“遵命！夫人！”陈年的手指有些颤抖，仔细地为她戴上了那枚戒指。陶然感受到，戒指的大小，与她的手指正合适。
　　回去的路上，陶然趴在陈年背上，感受着透过衣服他的温度。她脚上的鞋磨红了她的脚腕，可此时，她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陈年的脚步走得很稳，慢慢的，好像怎么也走不到终点。
　　“我是不是有点沉？”陶然小心地问了一句。
　　陈年背对着她笑了一下：“陶女士，你是不是晚餐加量了？”
　　陶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嘲笑，立刻不满地哼了一下：“哪有！我都没有喝完绿豆汤！”
　　“我这么辛苦，怎么没有绿豆汤喝？”
　　“你想喝？去跟我姥姥说啊！”陶然虽然说着，可手臂还是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姥姥看我这么辛苦，一定也愿意给我盛一碗的！”
　　话虽如此，可陈年还是只将陶然送到了门口。他的膝盖慢慢下蹲，将陶然放在了大门口的石阶上。
　　“等明日，我再正式拜访姥姥、姥爷。”陈年摸摸陶然的头，说道。
　　她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嗯，我看着你进去！”陈年望了望后面的大门，说道。
　　“好！”陶然没有推辞，转头迈上了那三节台阶，临走到门前时，她忽然回过头去，发现陈年还站在原地，眼睛被灯光照的亮亮的，嘴角挂着笑意。他看到陶然的目光，立刻对她挥挥手：
　　“进去吧！”
　　“晚安！”陶然道。
　　“晚安~”
　　陶然推门时，眼角的笑还没有褪下去。旧灯笼对称的挂在门口，如今的腐草，还没有化成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