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先生和他的饲主小姐》雏雏菊

28、地球之眼

　　封家庄园某处地室。

　　“封先生。”赛亚站在角落的阴影中，望向前方的男人。
　　他深黑色的鳞甲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鳞甲上微弱的光泽彰显着他的存在，恐怕没人能够发现他。

　　室内的光线很暗，只有几盏西式的古董烛台亮着。

　　封荣驭便站在那几盏烛台的中央，有一张虚拟屏幕展开在他面前。

　　他扫视了一眼虚拟屏上的时间，用温和的声线满意地说道：“很好，赛亚。你只用了十三个小时，就把‘它’带来了。”

　　赛亚面带着和煦的微笑，对封荣驭的赞赏并未十分在意。

　　“让我看看‘它’！”封荣驭的语气难掩急切。

　　“是。”

　　烛台的火苗被风吹得不住摇曳，当破碎的烛光照赛亚所在的方向时，才看见他身边原来有一个约莫一人高的物体，被厚厚的红色绒布遮得严严实实。

　　赛亚用一只手将那物体推向封荣驭的方向，他那张被鳞甲覆盖的深黑的脸随着一步步靠近火光而变得明亮。
　　他在距离封荣驭一米的地方站定，只把那物又向前推动了几十公分。

　　封荣驭颤抖着手，轻轻掀开朱红的绒布，循着微弱的烛光看清里面的东西，眼睛瞬间迸射出强烈的光。

　　“是它……是‘它’！”

　　……

　　与此同时，在半夜被惊醒的云清，望着眼前的男人沉默半晌。

　　“你是来报仇的？”

　　郁晚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看着她。
　　猜对了。他的确是来复仇的！报差点成为她盘中餐的仇！

　　见他没有否认，云清抿住嘴唇，想：果然。

　　瞧瞧她都做了什么，被记恨上当然在情理之中。

　　她满腹懊恼，又不能在此时表现出来。“你想怎么做？”
　　“要钱的话，要多少我都能给你。要我进监狱也行，不过只能是过几个月，我最近很忙。”

　　“……”
　　吃章鱼还会监狱吗？

　　“我想要——”郁晚说了几个字，又突兀地停下来。

　　哎呀，他还没想好要什么呢。
　　要她的一条胳膊？如果她不同意，就退而求其次，收她的一只脚吧。

　　他思索着，好一会儿没吱声。

　　郁晚没穿外套，只有一件被拧得发皱的衬衫以及被锋利的工具刀割破的黑色西装裤。

　　他的身体以及脸上也添了许多道细小的血痕，瞧着有些狼狈。云清那堆锋利的工具还抵着他的后背，差一点就要刺破后背的皮肤！变成章鱼形态的时候钻进来还好一些，身体能蜷成一团，体表的皮肤也足够结实。可人类的身体不像章鱼那样柔软，再怎么蜷紧身体也是有限度的。

　　云清道：“先从里面出来。”

　　郁晚的手搭上箱子外沿，艰难地从拥挤的工具箱里将自己的上半截身子撑起来。

　　他勉强将一条腿搬到箱外，屈着上身往外倾倒。前半段还进行得很顺利，可当他准备拔出另一条埋在箱内的腿时，还是不小心打了个趔趄。

　　云清顺势扶了他一下，左手掌心抵住他的胸口。

　　郁晚终于成功地从箱子里逃脱，声音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落地：“我想要你的一条胳膊。”

　　“……”
　　哈？

　　云清缓缓吐出一句：“这个，恐怕不行。”

　　就知道她不会同意。“那就一只脚，左脚或者右脚都可以。”郁晚很大度地说。

　　云清吞吞吐吐，“这个也……”

　　“一只脚也不行？所以实际上你什么也不愿意付出。”郁晚的语气渐渐冷下来。
　　“你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
　　性骚扰的代价这么大！？她只是亲了他一口！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道理原来对男对女都一样。

　　云清手指屈着抵住嘴唇，抬头瞥了眼时间，凌晨四点钟。封家庄园的侍者已经开始工作了。
　　“也许你现在饿了吗？我可以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

　　郁晚对这种投食环节再熟悉不过，很自然地点点头：“有一点。”

　　云清如释重负，连忙起身按了铃让封荣驭的侍者送来食物，又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偷溜出去。

　　暂时缓了一口气。

　　她倚在操作室外的墙壁上，郁闷地直叹气。

　　云清抬起手，捻了捻手指。
　　刚才她不小心碰到郁晚，操作室里应该不热，可他的上衣却是潮湿的，带一点古怪的黏热。

　　像是鱼类体表的粘液。

　　侍应生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就端着热腾腾的餐盘过来了。

　　他在云清身前停下来。“云小姐，餐食是送到里面吗？”

　　云清想了想，说：“交给我吧。”
　　暂时还是别让人知道郁晚的存在，否则他们上报给封荣驭可能会招来麻烦。

　　侍应生踌躇几秒，还是按照云清的意思把餐盘递到她的手里，随后欠了欠身便走了。

　　银白色的餐盘盖溢出温热的香味，熏着云清的脸。
　　她端着盘子，在外头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迟迟不敢进去。

　　进去怎么办？
　　万一他再开口说要她的一条胳膊呢？

　　“在这做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从左侧传过来。

　　云清偏过头。是伏霄。她问：“封荣驭让你来的？”

　　伏霄一下关注到她手里的盘子，古怪地道：“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站着吃饭……”

　　云清懒得搭腔，叹了口气转身打开操作室的门。

　　伏霄跟在她后头，一同走进去。

　　一进门，他就被坐在中央操作台上、伤痕累累的郁晚吓了一跳。“！你谁？！”

　　郁晚才注意到云清身后还有一个人。看清是伏霄，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嫌弃。
　　竟然是那个大嗓门。她怎么总跟他在一块？

　　他怀里被塞进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是云清把餐食塞给了他。“吃饭吧。”

　　“哦。”郁晚从操作台上下来，找了张椅子坐下，掀开餐盘盖后却僵住动作。

　　人类的餐具他还不怎么会用，郁晚不想被云清看出破绽。他从几样餐具里拿出一只餐具刀，迟迟未动，只矜持地望着盘中的食物。

　　云清不自在地嗽了嗽嗓子，试探着开口：“明天我会安排人送你回沧澜海域，前天的事我之后……”

　　“不。”

　　云清好言相劝：“……这儿很危险，你在这儿不安全。”

　　闻言，郁晚勾起一个冷笑。

　　是的，虽然他目前只会“笑”这种表情，不过他已经能够从笑这个表情中衍生中许多含义不同的微表情，冷笑就是其中一种。
　　“在你付出代价之前，我哪都不去。”

　　“……”

　　伏霄一头雾水，“什么情况？你们认识？”

　　“他是我的……邻居。”云清有些头疼，“抱歉，是我惹出来的麻烦。”

　　哦豁！她居然也会惹出麻烦来？伏霄倍感意外。

　　虽然他很想看云清的热闹，但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我说兄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也别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伏霄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如果郁晚能够做更多表情的话，他大概会给伏霄一个白眼。

　　他半点没搭理伏霄，用刀子叉起来整块牛排咬了一大口。
　　人类的食物真奇怪，但比他想象中的好吃。

　　伏霄嘴角一抽，只能无奈地拍拍云清的肩膀，“爱莫能助。”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找个安静的地方。

　　云清顿了下，起身走向她的私人休息室。

　　关上门，伏霄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封荣驭有任务委托你。”

　　“怎么，他又有新的设计稿了？”

　　“不。”伏霄摇摇头，“上次你告诉他，你有辨认宝物真伪的能力。封荣驭这次新拿到了一件珍贵藏品，他要你下午过去验证。”

　　“哦。”云清古怪地瞧着他，“你特意过来，又神神秘秘地要来休息室，就只是为了这个？”

　　伏霄绷着嘴唇，“我希望……无论那件藏品是真是假，你都认定那是假的。”

　　“为什么？”

　　伏霄握紧拳头，几乎难以启齿。“因为封荣驭的那件藏品——”

　　“是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