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先生和他的饲主小姐》雏雏菊

26、地球之眼

　　云清乘坐的飞行器在封荣驭的庄园入口前降落。

　　前来接她的阵仗很大。
　　几位身着燕尾服的侍者在华丽的大门前站成两列，一旁，伏霄散漫地靠在门上。

　　见云清从飞行器上下来，他才站直身子，装模作样地向她伸出手：“云清小姐。”

　　云清敷衍地扯了扯唇角。

　　伏霄注意到她的脸色有点奇怪，仿佛是刚从哪里逃出来的一样。

　　“封先生在忙，派我来接你。我带你去你的工作地点，顺便看看封家庄园。”他对后面的两列侍者比了个手势，“你们回去。”

　　于是一小撮人行了个欠身礼，从大门前散开。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伏霄带云清进入庄园，一边压低声音：“封荣驭疑心重，庄园里四处都是监听器，你日后说话时要小心些。”

　　云清颔首。

　　从庄园的入口处，能够看到内部壮观的大小建筑，其中最大的共有三座。
　　最前方的是一个圆柱形的四层别墅，是云清上次见到封荣驭的地方。

　　在别墅的左侧是一栋低矮但占地很大的黑色平顶楼，外观略显沉闷。

　　而别墅的右侧，是整个庄园体积最大的建筑，整体呈现半圆状，比中央的别墅要大上三四倍。后方隐约可见一片沉闷的密林。
　　庄园外围，有一条人造溪流，绕着庄园一圈，将三栋建筑包括那片林子都圈在了一起。

　　伏霄一一解释道：“封荣驭的庄园总共有三座重要建筑，一座是他日常生活所在的庄园别墅，也就是前面最中央的别墅；一座负责陈设他搜集的收藏品，在你的左侧方向。”

　　“亿影在那座藏品楼里吗？”

　　“不。”

　　伏霄用手挡住唇，发出声音沉闷。“要是能这么简单找到亿影，我也不必在封荣驭身边留这么久。封荣驭最珍爱的收藏品并没有展示在那栋藏品楼里，而是放在了庄园的其他地方。”

　　“具体的位置，我还没弄清楚。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亿影一定在封荣驭新海的庄园里，因为以封荣驭的个性，肯定隔三岔五就会忍不住去看他那些宝贝。他舍不得把它们放在自己见不到的地方。”

　　他接着指向最右侧的半球形高楼：“最后一座聚集了封荣驭从世界各地招募来的能工巧匠，专门复刻地球上或是外星已经失传的珍贵藏品，也是面积最大的建筑。它就是你未来工作的地方。”

　　“对了，要特别注意一点。”伏霄的手指转向建筑缝隙中的一小块暗绿色的林子，“那里，是封荣驭设置的禁区。”
　　“禁区不准入内，里面设置着许多监视器。你绝不能擅自闯入……曾经有几个好奇心强的试图进去过，一只脚刚踏入禁区线就被射杀了。”

　　云清顺着他指的方向，多看了一眼那片略显阴森的林子。

　　随后，她跟着伏霄进入庄园右侧那座半球体的建筑。

　　馆内只有两道出入的门，由一条穿过圆心的走廊相连接。就像是在一颗珍珠上打了一个穿线的直孔，再沿着这条线切割成两半。
　　这里便是其中的一半，而那条走廊则是那条穿线的孔。

　　内部空间十分亮堂，并且非常开阔，走廊四米多宽，在这样宽敞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云清的操作室就在这座半球体的中心位置，空间最大。

　　她看清场馆的内部结构，忽地明白了为什么封荣驭会把这里建成半球状了。
　　占据圆心的机械师地位最高，所拥有的空间也最大，从圆心开始，沿着走廊向两端，机械师所能拥有的操作室空间逐渐减少，代表他们的能力和地位也越来越低。

　　所有机械师的地位一目了然，有一种无声的压抑感。

　　云清不由得一阵反胃。
　　这条走廊，就像是一条写着标注的鄙视链。令人不适。

　　倏地，操作室对面的门忽然间打开。那是正对着她操作室的一个房间，如果按照方才推出的规则，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很受封荣驭器重。

　　从门内走出来的是一个黑色的“石块”。

　　“石块”比成年男性要再高上一头，体表被坚硬而韧性的鳞甲所覆盖，鳞甲像是角质，但更像是某种石块，它们堆叠在一起如同坚固的铠甲。
　　仔细分辨后能够发现宽厚的身躯上还有两条短粗的腿以及两个灵活的前爪。

　　“石头”抬起自己的头，对上云清打量的目光。
　　他的头部相对身体较小，脸颊细长，同样被鳞甲所遮盖。嘴巴勾出一条长而弯曲的弧线，眼睛微微眯着，在笑。

　　只看这张脸，倒是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这是赛亚，是黑曼巴族，封先生最得力的下属。”伏霄向她介绍道。

　　黑曼巴族……云清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黑曼巴族拥有先进的科技、坚硬的身体以及漫长的生命，虽然黑曼巴尚未达到高等种族，但也远比人类的地位高多了。

　　那是一个极度高傲的种族，对于一切外星生命不屑一顾。他们所生存的所有星球都被命名为黑曼巴星，并且不允许其他生命擅自为黑曼巴星的任何东西取名。

　　地球的学者们在做有关黑曼巴族的研究时可是费劲了头脑。
　　当只能用黑曼巴一号星、黑曼巴二号星来指代他们的星球时——尤其黑曼巴系生存的行星共有二十一颗，任谁都会觉得崩溃。

　　这样的种族可跟温和的阿道夫族不一样，竟然会甘心为封荣驭卖命？

　　云清不理解，为什么人类当初要给他们命名为“黑曼巴族”？
　　因为比起黑曼巴蛇，他们明明更像是一只硕大的穿山甲。

　　黑曼巴族是个极端高傲与重视脸面的种族。她想，人类在为他们命名时一定是先取名为“穿山甲”，后来被高傲的黑曼巴族否决了，才重新换了这个名字。

　　“封先生提起过您，云清小姐。”赛亚开口，“你好，朋友。”

　　他的口腔为浓郁的黑色，这一点倒是与黑曼巴蛇的特点非常吻合。

　　“你好，赛亚。”云清道。

　　伏霄疑惑地看向赛亚：“我记得这几天是你的休眠期，怎么忽然醒了？”

　　赛亚微笑着，“封先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我只能中断休眠。”

　　伏霄皱起眉头。
　　需要让赛亚从休眠期醒过来，看来的确是很要紧了。

　　“封先生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两位朋友。”赛亚朝他们点点头，转身离开。

　　云清的注意力也从赛亚身上收回。

　　打开她的操作室门，内部的灯光自动打开，室内的结构呈现在两人眼前。

　　操作室共分两层，底下一层是接近于长方形的操作台，比云清自己的地室稍大一点，但各种机器设备不如她的多。这也是理所当然，云清的那间地室中的设备造价加起来说不定能买下一座小城。

　　一层和二层用一道阶梯相连，二层的面积只有底层的一半，分别是休息室和洗漱间等，面积相当于大多数家庭的大平层，用来应付她日常生活的。

　　云清忽然有些想笑。
　　没想到来到新海，她的卧室还是在操作层的上方。

　　“楼上的生活用品应该很齐全了，有什么事情按门上的铃，会有侍应生来。你的那些仪器、工具的，我已经让阿道夫们去接了，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到。”

　　“嗯。”

　　伏霄注意到云清眼下不明显的青色，看出她应该是许久没休息了，贴心地道：“今晚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云清点点头，目送他关上门离开。

　　室内瞬间变得极为安静。这里的机械声音大概很嘈杂，所以墙壁的隔音材料异常好。

　　云清先是观望了一遍她的操作室，从中央的操作台一直到四周的大小仪器，把没见过的挨个摸了一遍。随后她才回到原点，颇为无趣地撇了撇嘴。

　　她还以为能给一间多豪华的操作室呢。封荣驭的财力，也不过如此。

　　云清转了一圈，在一层共找出四个摄像头以及六个监听设备。这只是她肉眼可见的。

　　踩着阶梯上了二层，她用快要耗尽的精力又检查了一遍休息室和洗漱间，剩余的几个小房间实在没有精力再查看了。
　　所幸，封荣驭还没有变-态到把她的住所也装上监控。

　　云清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躺到休息室的床上。
　　她困极了，似乎眼皮眨一下就能睡着。

　　临睡之际，云清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她遗忘在家里的男人，因为受到惊吓又精神了点。

　　怪得了谁呢？还不都是她自作自受。
　　云清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做第二次像那样的蠢事了。

　　希望那位邻居别记恨她。

　　休息室床头的灯光一点点暗下。

　　在陷入黑暗之前，八条触手的软体动物又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又想：……希望他能在深海好好地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