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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人间归岸22 ...

  •   “你很准时。”阮笙歌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说话间抬腕看了眼表,他也不过将将等了四十分钟,不多不少。

      骆屏园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要推荐给我的人,是尤融吗?现在「冰雪初融」的主唱?”

      阮笙歌也不绕弯,眉目幽深地说:“是。”

      骆屏园笑了,“你对他很有信心?你认为他跟你有一样的天赋?”

      阮笙歌毫无笑意,甚至因为骆屏园故作轻松的谈笑而感到有些不悦。

      轻蹙眉头,他说:“我跟你的时间同样宝贵。”

      “明白。”骆屏园掏出香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往后靠在靠背上,一边抽一边思量。

      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格斗区的铁笼厮杀,阮笙歌的视线却始终在门上打转。

      自尤融第一天来这里,他便也跟了过来,怀着不知怎样闷痛的心情,看他在台上发疯,将对手和自己都厮打得遍体鳞伤。

      每一下,就像痛击在他心上。从前教他这些,是为防止自己忙的时候,他一个人遇到麻烦不能解决。

      从没想过,后来他用这些身手去做的,都是伤人伤己的事,没有一次不是凶险万分。

      阮笙歌了解尤融,不任他发泄出来,只会让他憋得更痛。

      骆屏园再度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只能说,他比其他绝大多数人更加努力。方方面面,只要他去做的,都是竭尽全力。”

      “这确实是个难能可贵的品质,可音乐是吃天赋的,没有就是没有。光努力有用的话,我当初为什么不签康沐霖?”

      阮笙歌笑,“天赋也要看用在什么方面。你为什么不想想,他或许适合小众流派,比如哥特摇滚呢?”

      骆屏园夹烟的手定住了,像蓦然间寻到了一处契机,他第一次意识到,阮笙歌无论是自身还是识人的天赋,都是独一无二的。

      未等他回答,阮笙歌看了眼时间,抱歉地起身冲他招呼,“时间到了,他该上场了,失陪!”

      阮笙歌匆匆走出密室,在观众席寻了处隐匿在黑暗中的席位,这是他固定观看尤融格斗的位置。

      笼中的厮杀极为惨烈,尤融穿的是现在常穿的一件黑色皮质外套,上面装饰着铆钉。

      黑外套将他细瘦修长的身材包裹着,却裹不住周身外溢的戾气,仿佛整个人被笼在地狱的黑烟里,要将对手碾碎、再熔成一缕青烟。

      阮笙歌蹙眉,尤融的拳头上沾满了血,阮笙歌一眼就能分辨哪里来自对手的,哪里是尤融自己的血……

      骆屏园紧跟着出来的时候,在观众席扫视很久也找不到阮笙歌的影子。

      他走到前排,一眼望见了正痴迷看着台上的珈莲。

      骆屏园俯身,坐在他旁边的空座位上,这是尤融不上场时的固定座位,一般没人敢不识趣地占座。珈莲皱眉看过来,待看清他的脸后,眼神瞬间就变了。

      热切,还有一丝揶揄。

      “他叫你来的?”

      他问的是尤融,珈莲知道骆屏园对他们乐队感兴趣,跟尤融私下商谈过几次,问他要了他们过往商演的视频。

      还给了尤融一张名片。只是骆屏园没有表态,尤融的性子也不会追问,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骆屏园不置可否,抽出一支烟点燃,不吸,只看着烟燃烧。

      他承认,阮笙歌短短几句话,已经彻底打动了他。

      但他不可能在珈莲面前透露任何心思。

      “什么时候参赛?”骆屏园问。

      珈莲笑,“入场券都拿到了,还参什么赛?”

      他这话存着试探的心思,他不像尤融性子傲脸皮薄,他什么都豁得出去,尤融不便问的,他直接就以玩笑的方式说穿了。

      骆屏园也不否认,“那不一样。”

      比赛因为此前康沐霖夺冠被追查出背后有黑幕,是内定冠军,组委会取消了他的获奖资格。

      这项比赛关注度太高,不得不宣布暂时停办。从赛制到评选方式都彻底改革,等通过网友投票后,才能继续办下去。

      尤融和乐队在等一个机会,而骆屏园在等着看尤融的表现。

      台上的两个人鲜血飞溅,却死死焦灼,真的像困兽一样,不惜命,不要命,不惧死。

      “他不该待在这里,更不能长在这里。”

      骆屏园有些惋惜,音乐圈想挖掘一颗璀璨明珠,向来不是容易的事。

      “他应该活成更炽热的样子,活在世人的眼里,而不是一群野兽的眼里。”

      珈莲却满不在乎地说:“他像天使,却长出了野兽的獠牙。”

      骆屏园无端喜欢这个总结,露出了整晚第一个笑,或许是阮笙歌的话在他心里,还燃着余热,越烧越炙。

      他意有所指地说:“有人早就为他编织了一双翅膀,金色的翅膀。”

      “这双翅膀,虽然稚嫩,但足够他在世间翱翔。”

      “飞上高空,受人仰望。”

      说完他对尤融坦诚的评价,骆屏园不打算久留,脚步匆匆地走了。

      出得洞府,他心念一转,仍是想找阮笙歌,有些话,既然意向定了,还是早点说开的好。

      有观众陆续走出来,里头的格斗结束了,骆屏园脚步犹疑,再度往回走。

      观众席空了,铁笼子也是。

      笼中地上,大片温热的血,触目惊心。

      笼边站着一个人,浓眉紧锁,正是他先前找不到的阮笙歌,这会身上披了件雪白的长大衣。

      骆屏园走到他旁边,迎着他担忧的眉眼,说了句衷心的劝告。

      “这样打下去,他的脸迟早会破相,往好了说受些皮肉伤,往坏了预计,非死即残。”

      阮笙歌眸光晦暗,最后勾了唇笑。

      这问题他筹谋了不是一天两天,不过没关系,这座洞府,这个扎根在人间的地狱,很快就要销声匿迹了。

      他的小融会回到人间,就在不久以后。

      骆屏园见他急着走,追上前一步说:

      “你给我的合同和保密协议,我会尽快签好传给你。”

      阮笙歌脚步停住,沉着地问:“条件?”

      骆屏园笑,“据我这边的消息,不出三年,下一届比赛就会启动,届时只要他能拿下前三,这合同即时生效。”

      阮笙歌皱眉,“三年?”

      “怎么?”骆屏园半是调侃半试探地说,“如果你本人愿意回乐队,我现在就能跟你签约。”

      阮笙歌笑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

      监视器后,周导满意地喊了“Cut”。

      尤融脸上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手垂在身侧,剧烈地发抖。

      可他甚至没有时间整理情绪,剧组已经在山洞内的一处空地布好了景,搭出一家高端会所里某个内部包厢的样子。

      灯光昏暗,入眼是一张桌子,两边两排真皮双人沙发。

      桌子上泡了一壶茶,透明的壶体,茶烟袅袅,又是龙井茶。

      尤融到了今天,已经相当清楚阮笙歌的习惯。当他跟人谈合作的时候,就喜欢选在这样不大不小的隐秘空间里,在桌上摆放一壶茶。

      空间不大,能给人压迫感,也使得对坐的两人能更清晰捕捉对方的表情,不错过任何信息。

      看来又要拍近景,尤融还在思量,就见阮笙歌已经从临时休息室出来,身上衣服换了,发型也变了。

      气势比上一场戏更迫人,竟跟自己从墓园被带到他家那次,第二天下楼时看见的他重合了。

      一种陌生的矜贵,高高在上的感觉。不像阮笙歌,只是邱善延。

      尤融敛住呼吸,目光紧盯着监视器。

      今天没来由地紧张,按理最大的秘密都已经揭晓了,后续戏份不该再让他这样提心吊胆。

      但今早来拍摄现场见到骆屏园的时候,他眼皮就莫名跳个不停。

      隐隐有个念头,让他很是抗拒,一直压着不去想,这会越渐渐压不住了。

      阮笙歌无处不在,将手伸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他认了,被监视他也认了。

      可为什么现在看来,他连事业都是被阮笙歌牢牢把控的。

      尤融手指紧张地抓握着,心里窒闷不堪,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画面里,两个男人像心照不宣筹谋着什么秘密。

      只听骆屏园问:“你的棋子,确保不会出问题?”

      阮笙歌缓缓晃动茶杯,将升起的茶烟晃到鼻息间,轻轻闻嗅。

      眼底却积蓄了一片森然寒意。

      “现在是有几分危险,脱离了控制。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敢掀起任何风浪,最后陷进洪流的,只能是他自己。”

      骆屏园忽然笑了,感慨万千似的,“你变了好多,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阮笙歌了。”

      阮笙歌脸上却全无笑意,只眸光更冷。

      “从前我以为只要撑起一片天,就能保护好他,让他不必改变。”

      他忽然勾唇,将杯子放回桌面,敛去眼底复杂的东西,不透露一丝脆弱。

      “可后来我才明白,假如狂风暴雨将我也摧毁的时候,也就无力再保护他——”

      静默很久,他抽出花瓶里一支带着露水的花,用指尖轻轻抚弄花瓣,像触碰爱人的脸。

      “只有长出獠牙,足够应对这个危险的世界,才能真正保护好他。”

      骆屏园一边品茶一边体会他的话,最后点头表示认同,“你打算怎么做?”

      阮笙歌将身侧一份厚厚的精装本合同摊在他面前。

      “先看看条件。可以合作,我再跟你谈细节。”

      骆屏园一页页翻着,眉心紧锁,不时闪过诧异的颜色,又很快精明地敛去。

      “电影合约?”他饶有兴味地捏着合同,不肯罢手一般,“看来舒柏序果然只是个试验品,试验这么成功,你才敢让他来亲身上阵。”

      “只是,为什么想要让他演电影?”

      骆屏园不认为尤融有舒柏序那样的演技。

      阮笙歌往后靠了靠,以更远的距离将骆屏园和他身后的背景视为整体地凝视。

      “你也看见了,音乐带给他的只有痛苦。我希望他能在电影里,找回其他缺失的情绪。这样,才是对他身心健康更好的选择。”

      骆屏园身子往前倾,用商人的一双敏锐眼睛,紧紧将阮笙歌看着。

      半真半假地,他问:“即便对其他人残忍?”

      阮笙歌最不耐他这副明明动了心思却用虚伪面具来遮掩自己的性格,声音微冷地说:

      “首先,我不认为这是残忍。”

      “从舒柏序的起点和落点来看,他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其次,我一开始就毫无隐瞒,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心甘情愿的。最后,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我想愿意同他竞争的人多得很,能被他遇到,是他的运气,不是么?”

      一番话说得饶是骆屏园也无可辩驳。

      阮笙歌见他精心伪装的面具下,那副资本家的贪心嘴脸已经藏不住,很满意这次谈话的结果。

      终于,他锋芒毕露地站起来。

      “如果你认为这样的合作很残忍,那我只能坦诚地说,我的温柔本来就只给一个人。”

      合同仍被紧紧握在骆屏园手中,哪怕附加条款之荒谬,让他这个向来只逐利的人也震惊了一时三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在意,投入产出比。

      将合同收进随身的公文包,骆屏园仍坐在原位,快速拨通了尤融助理金琦的电话。

      “小金,你现在去趟尤融家里,准备晚上聚餐。”

      “告诉他,我在路上,很快就到。”

      安排妥当后,骆屏园久久望向门口,仿佛阮笙歌前一刻说话的样子仍定格在那里。

      他不得不承认,只有在涉及尤融的时候,阮笙歌仍是从前那个阮笙歌,甚至带着一丝少年的张狂,周身反骨,桀骜不驯。

      那才是他最欣赏的样子。

      休息室里,阮笙歌刚卸完妆,正在换衣服。尤融直接闯了进去。

      阮笙歌一脸杀意地转头,在看见来人是尤融的瞬间,所有煞气都敛去,只剩下满眼的宠溺。

      他险些以为那两个保镖和庄兴会那小子,全都不想干了。

      “我的戏份看来比你多,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阮笙歌开玩笑逗他,一边扣紧西裤的腰带,又整了整衬衫袖子。

      他不是不知道尤融看到这些真相后,一点点变得痛苦的神色,下戏那一瞬间,他一眼就看到了杵在周导旁边的尤融。

      两个导演都在看他,跟他说收工了,他还站在那发呆。

      “送我回家吧,今天有点累。”

      “我不信你气势汹汹闯进来,就为说这个。”

      “我想回家。”

      “不行!”阮笙歌收拾妥当,走过来拉尤融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跟我回去,你想问什么我答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人间归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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