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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昔年笙歌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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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尤融还在昏睡,阮笙歌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没羞没臊的话。
尤融一下子睁开眼睛,狠狠推他,睫毛扑闪着,找不到话骂,憋好久憋出一句,“不要脸”。
阮笙歌大笑,站在床边看他,那眼神放肆至极。
尤融懒得理他,裹紧被子,嗡着嗓子说:“我还要睡。”
耳尖却红成一片。
“起来了,”刚睡没几分钟,阮笙歌轻柔的嗓音钻进耳膜,挠得人心痒痒,“老公抱你看日出了。”
尤融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面的晨曦很美,比金色更浅的光线,正从天边一角,缓缓往上升起。
“好。”
他心暖暖的,顾不上身子的乏,还有…
尤融钻出被子,忽然大叫一声蹲下来,脸红得要滴血,整个人烧成了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嗯?”阮笙歌勾着唇笑,明显深了的眸光,也拂乱了呼吸,艰难考虑着,要不要放他一马,“算了,看你可怜,我去给你拿浴袍,等着。”
“噢。”
浴袍穿上,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
整个人心思飘忽,烧得滚烫的。
金色光线一点点升起,尤融眯着眼睛,想象自己是一个天使,有翅膀,能飞,能去很远的地方。
阮笙歌在身后环着他的腰,给他听剧烈的心跳。
深邃的眼睛也微微眯着,睫毛浓而卷翘,像一个终于染上凡尘俗世的神祇,用极妖、极艳的面孔,贴着自己圣洁无瑕的情人。
带着餍足,带着珍惜,带着感激。
日出过后,两个人在房间用早餐。
鸡蛋羹,芦笋配辣鸡胸肉,还有一份糖藕。
尤融说:“怎么没有海带排骨汤?突然想喝。”
阮笙歌喂他吃鸡胸肉,很温柔地答:“等会先去菜场,我买来,你中午能吃上。”
尤融脸一直烫烫的,躲闪着眼神说话,“嗯。”
阮笙歌忍不住想笑,想逗他,想欺负他,想对他做坏坏的事,看他像昨晚一样…哭着求他。
心里的兽性都被激发了,让他看清自己,原来也能这么无耻。
很好,他就喜欢这样无耻的自己。
尤融也喜欢。
十指紧扣着回家,走到那片熟悉的楼道下,一人手上拎一个袋子,沉甸甸的。
尤融深深呼吸,这样的日子有点甜。
打开门那一瞬间,昨晚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电视屏幕还开着,五彩绚烂的氛围灯,将墙壁染成一抹浮华的样子。
空气黏腻,花枝蔓延,身体发颤…
茶几上,紧紧黏靠在一起的酒杯,里面各有半杯残酒。
昭示着昨晚临出门那一刻,屋里的气氛有多灼热、纠缠。
尤融关掉氛围灯,拿手捂着脸。
“我先去睡会。”
阮笙歌将菜拎到厨房,很温存地应他,“好好休息,等吃饭我叫你。”
尤融狠狠睡了一觉,暑假以来最沉的一觉。
昨晚,阮笙歌那个野兽,就没让他闭过眼,最后还是哭晕过去的。
然后,没一会就被叫醒看日出了。
这回笼觉再醒的时候,脑子终于彻底恢复理智了。
冲动,实在是过于冲动了!
这一下子,什么纯洁,什么好奇,什么世俗,通通都冲破了。
到底是谁诱惑的谁?
尤融走到阳台上,狠狠地呼吸,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炸裂的事实。
太震撼了,太惊人了,太让人忘不掉了。
唉,好恨…
又想抄佛经了,可现在佛都没眼看他了吧?
算了,不折腾了,反正抄了最后也是扔进火海。
不能造孽更多了。
洗漱过后,阮笙歌喊他吃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满满一大盆海带排骨汤,炖得极入味。香味直冲人天灵盖,整颗心都舒坦了。
排骨很多,海带也是,汤熬得特浓郁。闻一下,味蕾瞬间分泌无数口水,直让人想舔嘴巴。
尤融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又帮阮笙歌盛了更大一碗。
手捧着碗端给他的时候,两人默契地同时开口,说了同一句话。
“你今天好好补补。”
这是阮笙歌说的。
“你得多吃一点,别跟不要命似的。”
这是尤融说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最后尤融白了阮笙歌一眼,面红耳赤地说:
“迟早被你玩死。”
阮笙歌笑,伸手捏他的脸。
“行,我下回悠着点。”
“下回…什么时候?”
“今晚。”
尤融倒抽一口气,惊得筷子都掉了。
阮笙歌慢条斯理地看他,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眼神带着迷恋的味道,忽然狠狠咬了一口,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傍晚的时候,尤融突发奇想,说要出去看夕阳,阮笙歌叫他吃了饭再去,他不肯。
阮笙歌斜倚着厨房门,“骨头汤还有一锅,你确定不喝?”
“等晚上回来喝,”尤融笑,经过一整天的思想斗争,他已经堕落地接受了现实,并且适应得很好,“夕阳只有一瞬间,错过就没了。”
“行吧。”
阮笙歌只想宠着他,天天看他笑,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甜到人心里。
两人手牵手,一边晃荡着手臂一边走。阮笙歌嘴里哼着歌,尤融听清歌词,咧着嘴角也跟着和。
阮笙歌:“诋毁也是一种仰望。”
尤融:“即是突如其来,那便无关紧要。”
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充满了青春恣意的味道。
这条巷子是尤融选的,特别狭长。
让人有一种岁月绵长,牵手就能一路走到白头的错觉。
是的,错觉。
命运充满曲折,永远在你认为最美的时候,降落一个诅咒。
巷子尽头有几辆机车,停放成带着侮辱、挑衅的造型。
尤融一个个看过去,领头的是康沐霖,逆光,像地狱来的锁魂的鬼。
他旁边紧跟着赵云闻,然后是…范灼坤、梁俊皓…
三年前那个夏天,围殴过他的畜生们,此刻全站在巷子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阮笙歌脸沉了,手臂上暴起一条条青色筋络,跟尤融十指交错的手,这会缓缓松开,握成拳头,指节发出爆裂的脆响。
只要这些人敢找尤融一点麻烦,甚至,敢说一句不敬的话,阮笙歌保证,他不会让这帮畜生能完整地走出巷子。
他会碾断每一个人的手脚,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康沐霖举着手机,笑得极其诡异。
“我知道你很能打,但我劝你先别急。”
他们站的地方,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尤融看不清手机屏幕,屏幕逆着光,开的亮度也不高。
尤融心里只是忐忑,汗往颈间滴落。
阮笙歌目光一下子阴了,拳头甚至因为用力而颤抖。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像要咬死雏鸟的鹰。
好长时间没人说话,尤融只看着阮笙歌,他呼吸很急、很乱,正猛烈压抑着什么。
康沐霖上前一步,手指点了点赵云闻。
“他家干什么的,你知道吧?”
他笑,第一次笑得这么张狂,第一次在阮笙歌面前,找回了一点存在感。
“可我家干什么的?你大概想不到。”
“昨晚,你们两个大半夜去的酒店,旷野森林,那是我老子开的。”
他晃着手机,像握着什么战利品。
“你俩翻滚的那个总统套房,是我经常享用的。我这人呢,刚好有一点小小的爱好,就是玩摄影,录视频。”
范灼坤说话了,笑得很猥琐,让人看了反胃。
“哥几个今天随便看看,哪知道这么大的惊喜,差点错过一个亿。”
“哥们欣赏了整整一天。”
“你们这出摇滚主题的DIY呢,玩得可真有情调。”
范灼坤舔了舔嘴唇,将令人作呕的口水沫堆积在嘴角。眼神亢奋得,跟打了兴. 奋剂一样。
“反手弹钢琴,腰链勒颈,腹肌舔酒……滋滋…哥几个大开眼界,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刺激的视频,高端,玩还是你俩玩的花!”
康沐霖往机车上一坐,笑得更猥琐,还有一些癫狂。
“俩小白脸,身材本钱还挺牛逼,让老子大开眼界。”
“你想干什么!”尤融大声喊了出来,可整颗心已经溃不成军,连维持站立的动作,都耗尽了力气。
对面,赵云闻阴着脸看他,冷冷说了句,“自甘下贱,不知羞耻。”
阮笙歌前一秒握着尤融的手安慰他,这一秒已经冲了上前,要将赵云闻撕碎。
“再往前一步,”康沐霖一下挡了过去,“我动动手指,今晚让你俩一起,出道当顶流。”
阮笙歌脚步一下子刹住。
尤融无力地往后靠,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的脸面、尊严,在这一刻被人生生撕碎,整个人像被凌迟,活剐,死了一样。
人生中第一次的爱情,唯一的爱情。
迎来了这样惨烈的噩梦。
阮笙歌说话了,声音很沉,尤融听得出来,他乱了方寸,心墙塌了。
“你想进「笙歌和乐」,可以。”
阮笙歌举着手,尽量冷静地谈判,他看得出来,这一群人只是出来泄愤的。只有康沐霖一个,是为名利而来,并且是领头人。
“主唱的位置,我让给你。跟熠晖签约的机会,我也让给你。”
“只要你善待我的兄弟,我甚至可以保证,他们给到我的签约条件,你能全部得到。”
“签约时间就是下周,我可以帮你对接。”
“还有,「笙歌和乐」的名字,你不喜欢,可以改掉。”
他耗尽毕生耐心,压抑滴血的心,拿出能拿的所有诚意,准备将自己一路走来奋斗的全部成果,拱手让给对面的小人。
压抑强烈的杀意,他不能让尤融的视频曝光出去。
那尤融就毁了,尤姜丰也毁了。
那些从小忍受的痛苦,从小建立的希望,追逐的梦想,唾手可得的机会,将全部崩塌。
尊严、名声、隐私、信仰,也将全部毁灭。
康沐霖没说话,望向阮笙歌的眼睛,在恨、嫉妒、毁灭之间徘徊,最后烧成了罪恶的样子。
“没有那么简单,阮笙歌。”
“最后一次,请收起你那份自信和傲慢。”
“请你走过来,”他举起一个绿色的瓶子,瓶身刻了一只飞鹰,“将这瓶快乐水喝下去,”他晃动瓶子,里面满满当当的液体发出黏腻的声音,“我保证,所有视频,全部交给你,这里的电子设备,你全部拿去。”
“我可以跟你签合同,假如我还有备份,假如这里之外有任何一个人,有生之年能看到视频,我一次性赔偿你50个亿。”
“当天结清。”他笑,势在必得地笑,带着憋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的畅快,笑得那么癫狂,像一个可怜却更残忍的杀手,“否则——”
“这个视频,一分钟内将会传遍整个荆州,电视台、学校、他老子的餐馆,他所有亲戚,包括他私奔跑路的老妈。”
“最后,它将会出现在微博热搜第一,甚至,出现在《道德观察》节目里,我保证他这一生钉在耻辱柱上,活不下去,连门都没脸出。”
“啊——”尤融疯狂地喊叫,捂着耳朵,声音像撕碎的布帛,“杀人!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梁俊皓沉默着冲过来,一把将尤融双臂反扭到身后,脸压在墙上。
阮笙歌教过尤融身手,却抵不过他瞬间崩塌的心,寸寸破碎,行尸走肉,忘了挣扎…
“别碰他!”阮笙歌喊出来,声音再藏不住杀意,脚步急急往这边走。
康沐霖追上他。
“我要发了!”
阮笙歌脚步生生顿住,脸色像被抽干了所有血液,苍白到渗人。
那么愤怒,那么慌乱。
他举着手,往前微躬了身子,第一次撕碎骄傲,带着恳求说话。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的人别碰他,别伤了他。”
康沐霖喊,带着怒火和恨,恶毒无比地喊:“你没有资格谈条件。”
他将现场所有人的手机、平板全抛在他们身后的地上,将合同拿在手里,冲阮笙歌晃了晃。
另一手,将那绿色瓶子举得更高。
“是毁了他,”他笑,“还是救他,就看你了。”
“一瓶快乐水而已,喝完不会死,不会哑。”
“只是,”他声音像从地狱渗出来的,一字一顿,说话时候,脸上再没了表情,“没有机会再唱歌了。”
阮笙歌一步一步,眼神失了焦,被锁链加身,被拖拽一般,往前麻木地走着。
心很空,很空。
走进这条巷子的时候,世界明明是彩色的,晚霞那么艳,那么美。
现在,天是漆黑的,路是断层的。
路的尽头,有人像恶鬼,要斩断他的咽喉。
曾经,他真心地惋惜过这人缺失的天赋,真心想过帮他一把。
甚至带尤融看他商演,介绍他的风格。
可今晚过后,自己的天赋,也将彻底淹没在这望不到头的巷子里。
眼前一片恍惚,身后,是尤融撕心裂肺的哭喊。
噢,他在说话。
你看,他又在哭了,他是不是很任性?
那又怎样,他是我心爱的人,是我发过誓要护他周全的人。
现在,就是誓言应验的时候。
身后,那些嘶喊被什么人的手给捂住了。
混蛋!畜生!
你们不准伤害他!
信不信,等一切两清之后,我会逐一跟你们清算!
康沐霖一挥手,身后几人一拥而上,将阮笙歌手腕往后铐住。
赵云闻阴着脸,从康沐霖手中接过绿色瓶子,眼中闪着矍铄的冷光,像一个精神病人。
他命令那些人将阮笙歌身子压低,脊梁弯了下来,以便他能够得上。
最后,瓶子里那泛着强烈刺激气味和能瞬间灼烧的粘稠液体,被猛地灌进了阮笙歌的咽喉……
手指一下子嵌进掌心的皮肉,脑子里全是厉鬼的咆哮——
不能挣扎,不敢挣扎。
如果这是命运给他过往狂妄人生赋予的诅咒,那便只能承受。
毁了就毁了吧。
只要尤融没事,只要尤融好好的,还能实现梦想,过憧憬的人生,活成光鲜的样子。
他愿意一条道走到黑,从此隐到巷子里,跟着尤融,守着尤融,当他的影子。
……
耳边,最后只剩下一片狰狞的笑。
不远处的墙边,脸被狠狠压在墙面的人,挣扎得磨破了脸颊皮肉。
眼眶,哭出血泪。
打碎一身骨头。
整个人浸在炼狱的业火里,发不出一声哀嚎。
阮笙歌身子剧烈颤抖,连嘶吼也没有声音了…那浓烈的绝望一路从咽喉烧到肚腹,直把人灵魂也烧穿了。
意识陷入黑暗前,他很努力想扭头,想看一眼尤融的脸。
腿脚却再不能站立,高大的身子,像一座从中间裂开的山,最后的信念也已崩盘,这座山轰然倒塌。
合同,手机,沉重的东西一一被丢落在他身边,伸手就能掌控的地方。
一道人影疯了一样跑来,将他轻轻地晃。
发不出声音了,喊不出你的名字了,不要哭……已经结束了。
滚烫的液体大颗掉落在脸上,眼睑上,唇上。
阮笙歌咬紧牙关,用最后一丝力气朝尤融伸出手,想替他擦拭这眼泪。
那手始终没能举起来,最后无力地垂落到地上。
巷子尽头,一片凌乱嚣张的机车启动声。
有人尖着嗓子喊:“回去开香槟了。”
有人恍然如梦,最后犹未置信地说:
“今晚过后,老子的人生又能再次崛起!”
“没了这条挡路的狗,以后,只剩一条星光大道!”
……
尤融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心上传来不断加深的、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爱人,他的天神,现在苍白的脸,紧闭着眼睛,无力地躺在地上。
嘴角,好一大摊黑色的血,染红了脖颈,弄脏了他的衣服。
尤融抬头看天,漆黑的夜空忽然间亮了一瞬。
尤融猛地擦拭眼睛,却在瞬息之间,看见一颗耀眼至极的流星,猝然间从天幕最高处坠落…
像一把锋利的刀,咆哮着将天空撕开一道豁口,又陷入无边晦暗……
“阮笙歌。”
“阮笙歌——”
尤融终于嘶喊了出来,流着血泪,声音缠绕在巷子里的每一块青石砖上……
手指用力抓过墙角。
血泪淌到下颌边。
今生今世,他只想用自己的灵魂——
下一个诅咒……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昔年笙歌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