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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昔年笙歌49 ...

  •   这天太阳还没落山,阮笙歌就催尤融出门,特别嘚瑟,也特别积极的样子。

      尤融都蒙了,这是很危险的事好吧,他连着一个月提心吊胆、睡不好觉,结果阮笙歌这么带劲,让人意想不到。

      疯子就是疯子,不疯魔不成活。

      阮笙歌出门前,将那支玉笛装进了单肩包。

      很久之前,有一个晚上,他在阳台吹笛,尤融在他背后偷看。

      他眼观鼻,鼻观心,七窍都灵。

      然后,他就听见尤融这个呆子,在他背后游魂一样说了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当时那一瞬,他被震得,差点断了曲声。

      后来越品越带劲,遐思得睡不着觉,整夜都热。

      这个小狐狸精,犯起傻来,能要人命。

      尤姜丰心思很深,别说阮笙歌,尤融经常也弄不懂他。

      比如,今天他很早就打烊,将厨师他们全都劝回了家,关了卷闸门。

      在院子里不知怎的,竟搭出一套石桌石椅。一个厚而圆的桌面,底座是一根粗柱子,很稳。

      椅子是三个圆柱子,很粗。

      这石头颜色浅,看着特别精致,像羊脂玉一样。

      院子的一处角落,刚好有一棵很繁密的大树。

      夕阳下,树被笼在霞光里,往地上投了一片斑驳、幽寂的影子。

      尤融跟阮笙歌手指缠着手指,并肩从后门跨进来,就被这一幕震撼了。

      像极了小区散步那个晚上,他俩一路走,一路对台词。

      台词结束,走到树下,站在树影里,安静着没说话的样子。

      今晚的心情比那晚还要复杂。

      尤姜丰正往桌上摆菜,尤融走过去帮他,想想又转头冲阮笙歌说:“你先坐会啊。”

      阮笙歌肯定坐不住,抢在两人前头,将厨台上的菜全部端上桌。

      动作快得跟变马戏似的。

      尤姜丰没拿正眼看他,也没看尤融。只沉着脸,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尤融现在已经没路上那么怕了,心挺静的。

      有时候,没发生的时候,最害怕。

      真发生了,从事件启动那一秒,心就一下子松了。

      菜特别多,跟过年似的。

      三个人坐下来,间距一样。

      尤融默默比划了下,他爸的强迫症很严重。

      所以阮笙歌的摆盘方式,很有问题,他还浑然不觉,坐姿很潇洒。

      另外两人都坐得板正,多年形成的家风,已经刻在骨子里。

      尤融不动声色,将盘子一一挪位置。

      首先,整体外圈必须处于桌子的中心。

      其次,同类的菜不能放在一起,要分开,错落有致。

      最后,盘子与盘子间的距离,得严丝合缝,一模一样。

      阮笙歌目瞪口呆地看完他动作,比了个大拇指,刚想说一句“牛逼”,目光扫过尤姜丰总算看向他的眼睛,极快速地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换成一句笑得很标准的,“学到了。”

      尤融冲他挤眼睛,叫他不要话太多,小心招来灾祸。

      阮笙歌忍不住想笑,他老之前开始,身上隔三差五带着那些伤,没有解释过的伤,可不就是尤融他爸打的。

      就是他承接了那份挨打,尤融才过了好长时间的平静日子。

      这些话他没说,没必要说。自己的人自己宠。

      所以他并不怵尤姜丰,只觉这个人执拗,可怜,但也是那种骨子里有痴劲的人。

      他在音乐圈子里,见过挺多有痴劲的人,但能痴一辈子,不容易。

      第一次挨打,是他主动找上门的。那天他带着一瓶好酒,还有自己手写的履历。

      走进店里,直奔收银台,居高临下看着尤姜丰,正面迎接尤姜丰的怒意和杀气。

      他展了个笑,很有诚意的笑。

      一边恭敬地递上履历,一边热切地喊了声:“爸。”

      他伸手,想跟尤姜丰握手,被尤姜丰一个反扣将手腕拿住,拖到院子里打。

      身上的功夫底子,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还手这个本. 能,当时他耗尽力气才压制住。

      尤姜丰身手不错,正规的路数,跟道上混子的打法完全不同。

      带着一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确实威严,很典型的父亲形象。

      那天阮笙歌不肯跪,只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生生受着,那是一顿持续时间很长的棍棒教育。

      每一下,都让他想起尤融。

      各个年龄段的尤融,形象交汇在一起,让他眼眶热了,湿了。

      最后,走的时候,尤姜丰的脸色依然阴沉得可怕。

      阮笙歌看得出来,他对尤融是失望,对自己,那只剩纯粹的厌恶,憎恨。

      阮笙歌递了张卡片,郑重地说: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以后心情不痛快,就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你想打就打。”

      “但你不能再动尤融了,他现在是我的人,我要护着他。谁敢欺负他、伤害他,我跟谁玩命。”

      “我这人疯起来不要命,话我放这了。”

      阮笙歌走的时候,很清晰地感觉到,尤姜丰身上,有比他和尤融加起来还要疯的一股劲,疯成了执念。

      名片和履历,尤姜丰都没给过眼神,丢进了厨房灶台的火里,化成云烟。

      当着阮笙歌的面。

      阮笙歌当时就说了一句,“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说完快步出了院子,跨上机车急速赶回家。

      那阵子他言出必行,隔三岔五找过来,跟尤姜丰较劲,闷声挨打,再铁骨铮铮地回家。

      尤融跟他急,跟他闹,他怎么也不说。

      只在有一个晚上,想到尤融曾经受的,心里痛,抱着他说了句,“你就是我的药。”

      这一生,他就想这样护着尤融,谁也别想伤他。

      所以,今天早不是他跟尤姜丰第一次见面了,这里三个人,只有尤融不知道。

      另外两人彼此拧着,谁脸上都不好看,但谁都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菜太多,每个人都撑了,但没人先打破这凝固的气氛。

      菜总算吃得差不多了,尤姜丰开始喝酒,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还是腰板笔直。

      尤融忽然说话了,他笑得有点犯傻,冲阮笙歌说:

      “今天的菜都是我爸自己烧的,我爸十几年没烧过菜,手艺挺不错吧?”

      他问完,阮笙歌目光从他脸上转到尤姜丰脸上,尤姜丰正在看他,用审视的目光。

      阮笙歌跟他对视,用不妥协的目光,但说出的话很真心,不遮掩。

      “爸,你手艺挺好,尤融吃得惯,我也吃得香。”

      尤融一口茶猛地呛到,咳嗽咳得脸都红了。他拼命冲阮笙歌挤眼睛,用脚碰他的脚,想问他是不是疯了。

      阮笙歌给他拍背,跟他对着挤眼睛,笑得很欠。

      又看向尤姜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爸,以后我跟小融会经常回家,陪你吃饭、喝酒,我也能喝点酒。”

      尤姜丰像看死人一样地看他,手上要是有把刀,他不会多等一秒。

      尤融脸色惨白惨白的,感觉魂已经被抽走了,只想早点受死,一秒都熬不下去。

      阮笙歌还在那说,尤融不知道他是吃什么熊心豹子胆长大的,能狂成这个样子。

      “今晚谢谢爸的热情招待,小融也乖,我看着舒心,”他从包里掏出笛子,“我也没什么才艺,就给你俩吹首曲子吧。”

      “纯音乐,笛子版的《回家》。”他将笛子抵到唇边,还憋不住心声似地,最后来了句感慨,“感激上天,让我遇到小融,现在又有了爸,有家能回了,我很珍惜。”

      尤融面如死灰,再忍不住,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用眼神说:

      “你那么想死,可以选择自杀,请不要祸害我。”

      曲声开始了,就着月色、树影、石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境,能将寂寞和忧伤吹进人心里,整个人都冷的感觉。

      尤姜丰拧眉,眼睛落到阮笙歌的脸上、吹的笛子上,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笼着一种极深极压抑的痛苦。

      阮笙歌以往吹笛子喜欢闭着眼睛,但今晚他没有。始终跟尤姜丰对视,用一种坚定的姿态,对峙,对抗,这就是他的态度,他的信念。

      在第一次站斜对面,见到尤姜丰以前,阮笙歌想象中他的形象是落魄、颓败的烂酒鬼。

      可真人竟不是那个感觉。

      浓眉大眼,高瘦,站得笔直,脸上带着经过岁月洗练的沧桑,但不衰老,很有男子气概,甚至有那种杀气,是能震慑到人。

      也难怪尤融提到父亲,总是又惧怕又心痛,很矛盾很无力的样子。

      阮笙歌觉得,他已经不恨尤姜丰了。

      在这个晚上,尤姜丰听他吹笛子的神情,很专注,很复杂。他骨子里流淌的那些痛苦,有那么片刻,阮笙歌好像也感受到了。

      理解了。

      释怀了。

      他只是心疼尤融。心疼那个一路走来,乖巧、孝顺、努力,默默承受一切,却始终坚定陪着父亲的尤融。

      他想将尤融抱进怀里,好好疼惜。

      曲声终了,阮笙歌心里一片潮热,浓得化不开。在理智没来得及干预的时候,他已经失控地,一把将尤融揽过,狠狠抱在怀里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亲吻尤融,小心翼翼地吻,将他的心事和感情,一股脑倾泻出来。

      怀里,尤融的身子剧烈发抖,扭头看着尤姜丰,眼睛里写满了惧怕,还有一丝困惑。

      像不理解他这一刻的举动,却没有苛责,只勇敢承受着。

      阮笙歌说:“小融,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尤融颤抖着答他,“我也爱你,永远爱——”

      他话没能说完,一声沉闷的、酒瓶子砸烂在地的声音,同一时间炸响在两人耳边。

      像一声号角,下一瞬间,钢铁的粗棍子再压抑不住,暴风雨一样朝两人头顶砸来。

      “跪着!”

      尤融膝盖被尤姜丰从后边猛踹一脚,登时痛得跪了下来,只脊背依然挺直。

      阮笙歌心痛得像裂开了,脸色发白,也跪了下来,紧紧挨着尤融身边,曲着背,将尤融整个人藏在怀里,用自己的脊背迎接尤姜丰滔天的怒火。

      有多少年没下跪过了,但他就是见不得尤融受苦。

      棍子精准地,全部被他拦截下来。

      尤融发狂一样,扭动身子挣扎,抢着要给他挡。阮笙歌就用铁箍一样的手臂,紧紧抱着他,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一边挨打,他还一边笑了出来。

      “宝贝,”身上不是不痛的,但心畅快了,阮笙歌压着躁乱的呼吸,温柔地看着尤融。尤融也紧紧看着他,眼眶很红很红。阮笙歌下巴昂着,指着天上一轮圆月,“宝贝你看,今晚是满月。”

      尤融也抬头看天,脖子昂得很艰难,眼神却痴痴的。

      “传说,满月的晚上…如果有古树…有石桌…桌上有酒…”

      阮笙歌后背被铁棍子痛击,一下比一下狠,像是要打断他的脊梁。他只生生受着,甚至维持身体被击中时的晃动幅度,不那么大,以免伤到尤融。

      “这时,一起跪下来,身边有亲人…”

      “那就是拜高堂了…缘定三生…三生三世在一起。”

      他将尤融搂得更紧。

      “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拜堂吗?”他亲了亲尤融脸颊,“我们现在,就在拜堂。”

      “过了今晚…”他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你跟我…就是夫妻了。”

      尤融大颗大颗地落泪,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阮笙歌望着他笑,示意他看天上月亮。

      “愿得一心人——”

      尤融用哽咽到近乎破碎的声音,跟着他喊出来:

      “白首不相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昔年笙歌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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