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岸屿

46、昔年笙歌43

　　几人冷静下来，话说开，先前的不快就揭过了。

　　沙滩边，尤融请客，五个人吃了一顿丰盛至极的烧烤大餐，肚子填饱，心情都惬意起来。

　　阮笙歌在海边追着尤融跑，吓他，说要将他丢到大海里。

　　尤融连连叫着，没命一样狂奔，时不时捡个贝壳，转身朝阮笙歌丢。

　　乐队的兄弟很快加入战局，从反方向包抄尤融，说要替阮笙歌将人逮回家，狠狠惩罚。

　　尤融跑到水里，用手舀水，朝他们几个一顿乱泼，然后自己也被泼了。所有人身上、头上都湿了，笑闹成一团。

　　这天的海城，阳光明媚，碧澄如洗的天，大片浓白的云。

　　沙滩上三三两两的人，享受慢时光。

　　只有海水里，追逐笑闹的一群少年，用张扬的笑，无所畏惧奔跑的脚步，演绎着青春最恣意、洒脱的样子。

　　晚上，篝火边。

　　阮笙歌用架子架着，烤一只羊。

　　熟练地翻转，喷洒调料、辣椒粉，时不时喷一点油。

　　尤融吸吸鼻子，好香，鲜嫩的肉香味。

　　阮笙歌用刀，片下来一块烤熟的肉，装盘递给尤融。

　　尤融吃着，看了看其他几人，问阮笙歌：“他们建议你在微博做个回应，你怎么想的？”

　　阮笙歌将烤好的肉都切下来，分装，让其他几人拿了吃。

　　他自己仰头喝啤酒，时不时照看着火。

　　“我的回应就是，没有回应。”

　　四人困惑地看他，火光照在阮笙歌脸上，映着那双眼睛特别深邃，望不到底。

　　阮笙歌忽然笑了，放下酒瓶，坐到尤融旁边，抢他盘里的羊肉。

　　“逗你们的，”阮笙歌吃一口，就又喂一口给尤融，“我写了首新歌，等回去就发，这也是一种态度吧。”

　　尤融问：“什么歌？”

　　章野说：“行吧。”

　　其他两人没说话，都没意见。

　　他们知道，阮笙歌不想正面回应，不仅仅是因为对尤融爱得特别深。

　　更本质的原因是，他那种桀骜不驯，自信自我的性格，让他从不妥协，也不解释。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惧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永远坚定做自己。

　　从海城回来那天，阮笙歌带尤融去了仓库，把乐队的人都叫来，用一个晚上将回应的新歌录好了。

　　这首歌发到某主流音乐平台，用的是乐队的官方账号。

　　阮笙歌将链接分享到自己的微博。

　　一夜之间，这歌火遍全网，再次将「笙歌和乐」的乐队名字，送上了热搜第一。

　　阮笙歌的微博正文，就一句话，嚣张又有个性：

　　“我的回应。”

　　一个晚上，涨粉十万。

　　这首歌一度成为各大音乐平台霸榜的第一热门，带起了一股潮流，势不可挡。

　　这个晚上，阮笙歌出门，走之前说见一个人，唱片公司的，尤融没多问。

　　尤融在家听歌，手机打开，连接蓝牙音响，这音响音质极好。阮笙歌烧了一大笔钱，定制的高级货。

　　按下播放键，阮笙歌的嗓音霎时间环绕在整个客厅，穿透耳膜，最后淌到心里。

　　《烈火蝴蝶》

　　人们惧怕死亡
　　却在有限的生命里
　　浪费时间
　　浑浑噩噩

　　可你不是我
　　别假装看得见我

　　我的心中有一只蝴蝶
　　大多时候
　　它盛开在黑夜

　　扑闪的翅膀
　　有一圈磷光
　　却照不亮
　　我狂热的心事

　　蝴蝶渴求烈火
　　犹如玫瑰祈求焚烧

　　火藏着 在他身上
　　被圣洁的冰雪封印
　　我找到了钥匙

　　在深寂的海底
　　酒醉的雨夜
　　狭长的巷子
　　流泻的月光
　　在每一处他走过的痕迹里

　　我将他荆棘缠身
　　供奉在神台上
　　向他祈求
　　日夜祷告

　　我的爱永不止息
　　我在地狱尽头
　　等你

　　他睁开眼睛
　　如梦初醒
　　恩赐
　　救赎
　　他缠抱蝴蝶的主人

　　圣水
　　涤荡过灵魂
　　火焰
　　绽放了蝴蝶

　　在烈火中
　　我舔舐过每一处炙热

　　蝴蝶迷恋火焰
　　圣火燃不尽
　　他予我永生
　　……

　　阮笙歌这学期没什么课了，外面的兼职也都没再做，除了偶尔跟乐队接一些商演，大多时间都在家陪尤融。

　　这晚，阮笙歌带尤融看了另一部摇滚主题的电影，《波西米亚狂想曲》。

　　电影里好几首原声歌曲，每一次放到唱歌的情节，阮笙歌就会很high，一边拉着尤融的手，一边身体摇摆，跟着唱。

　　每一首他都会唱，每首唱得都好听。

　　最兴奋的时候，他还情不自禁模仿电影里，主唱唱歌时的动作、神态。

　　尤融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要学他？”

　　学得也太像了，有灵魂地摆动。

　　“我喜欢这部电影，也喜欢皇后乐队，他们很多歌都太经典了。”

　　“佛莱迪的人生很有传奇色彩，争议很大，但他无所畏惧。”

　　尤融深深看着他，“你以后也能成为这时代所有年轻人的偶像，活成一个不朽的传奇。”

　　阮笙歌笑，身体仍在摇摆。

　　“谢谢，我会朝这方向努力，用一生来热爱摇滚！”

　　他拉尤融的手，将尤融拽起来，跟他一起跳舞。

　　“摇滚就像我的梦，流淌在周身血液里的激情，是我追逐的尽头，人生的归岸。”

　　阮笙歌抱着尤融的腰，带他一起轻缓地旋转，电影里的音乐，成了这一刻的背景音。

　　氛围很和谐，像流淌着梦想的热血。

　　“你小时候，英文还没学好的时候，听英文歌曲，不一样跟着跳舞？那时候难道你听的是歌词吗？错，是旋律。”

　　阮笙歌心里快活，尤融也快活，但尤融说话很直接。

　　“我从不跳舞，而且认识你以前，我几乎不听外国歌曲。”

　　阮笙歌：……

　　“行吧，你赢了。”

　　阮笙歌并不扫兴，继续说，声音幽幽地，跟屏幕里的歌曲一样动听。

　　“我三岁就喜欢音乐了。”

　　尤融点头，回想自己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太久远了，甚至想不起来。

　　最后，阮笙歌在他耳边说：

　　“我这辈子都爱摇滚，此生不渝。”

　　说话时那炽热的口吻，滚烫的气息，暧昧的咬字，让尤融恍然间觉得这是一句表白。

　　阮笙歌曾说过，摇滚和自己，都是他此生最爱。

　　阮笙歌带尤融捧场过康沐霖的商演。

　　回来那天，尤融突发奇想，在百度上搜索关键字“摇滚”。

　　很长的一篇科普，事无巨细。

　　尤融认真看下去，最后在快写满的摘抄本上，抄写了这样几句话——

　　“摇滚就是吉他上的SOLO，贝斯上的低音，架子鼓上的节奏。”

　　“沉溺于其中而麻木不仁，懒散不堪并脱离实际。”

　　“摇滚为「城市之声」，是都市少年们创造的新音乐呐喊。”

　　“摇滚乐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走向成功与辉煌。这个普通人可以没有任何的乐理知识，不懂音乐，只要他有理想，只要他勇敢地把自己心里想的唱出来，只要他愿意。”

　　尤融望着本子，心里涌起一种憧憬…

　　窗外的月亮望着他，像照亮一个梦。

　　这阵子，期末临近，尤融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多了，阮笙歌外出的次数也多了。

　　尤融发现，他总是带伤回家。

　　尤融追问他，是不是社会上遇到麻烦了？

　　阮笙歌不让他看伤，自己关在浴室里清理和包扎。

　　出来的时候，脸色总也压不住阴沉，却只说是又去俱乐部玩了。

　　尤融不高兴。

　　俱乐部，打拳，那是很血腥很危险的事。他就看过一次阮笙歌打拳，虽然赢了，可那些画面，尤融后来甚至不敢回想。

　　胆战心惊。

　　现在又不缺钱了，干嘛还要去打拳？

　　尤融冲阮笙歌发火，追问。阮笙歌只是很疲惫地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

　　“你就是我的药。”

　　阮笙歌说，说话的时候，像受了伤的猛兽，尤融看了心疼。

　　尤融问：“摇滚之外，你还有梦想吗？”

　　阮笙歌想了很久。

　　“乡村支教。”

　　“我希望每个人都有学习和觉醒的机会，然后自己选择要走的路。”

　　阮笙歌笑，看着窗外的天，星星像在眨眼。

　　“支教跟音乐的本质是一样的——将世人唤醒。”

　　“如果他们陷入迷途，我就帮他们，找一条路。”

　　尤融受他情绪感染，也聊起自己的梦想，小小的梦。

　　“买一所临湖的房子，盖成小木屋。”

　　“不工作的时候，我看书，我爸钓鱼。”

　　“晚上，我陪他下棋，偶尔一起喝酒。”

　　“当你开演唱会的时候，我第一个买票，买最靠近你的位置。”

　　阮笙歌笑，忍不住憧憬，很美好的憧憬。

　　“总有一天，你会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我，摇滚巨星阮笙歌。”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舞台上最璀璨的那颗星，照亮无数迷路的人，渡他们淌过低谷，抵达归岸。”

　　尤融望着阮笙歌的脸，那张脸在月光下美得雌雄难辨，活脱脱一个妖精，还巨星呢。

　　尤融扑哧一笑。

　　“你就是个妖孽，生来是为了祸害苍生的。”

　　阮笙歌也冲他笑，笑得很邪恶，一把将尤融压倒在沙发上，掐着他的腰。

　　“我就祸害你一个。”

　　期末考之前，阮笙歌拉着尤融一块发疯，带尤融去了家神神秘秘的纹身店。

　　“敢不敢跟我一起纹，爱的印记？”

　　店门口，阮笙歌将尤融压在巷子的墙上，很霸道，还带着兴奋至极的期待。

　　“这才是我想要的毕业礼物，远比旅行难忘。”

　　尤融呼吸乱了，阳光下的阮笙歌，比阳光更耀眼的阮笙歌，即便他提出再疯的要求，自己也无法拒绝。

　　十指紧扣，两人走进纹身店。

　　每一步路都带着信念感。

　　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了纹身。生平第一次。

　　阮笙歌的纹身在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纹了一只艳红色的蝴蝶。

　　尤融的纹身更隐蔽，在一侧胯骨，纹了一把黑色吉他。

　　情侣纹身，不一定要情侣图案。

　　有时候，意义本身更重要。

　　“这蝴蝶长在我心里，我一想你，它就张开翅膀。”

　　阮笙歌说。

　　“吉他是你，我把你分分秒秒刻在身上。”

　　尤融说。

　　这会他身上有多痛，心就有多热——

　　“永远也不分开。”

　　尤融想做一件勇敢的事，他将时间安排在阮笙歌毕业以后。

　　其实，算算也就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