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岸屿

37、昔年笙歌34

　　尤融住回这边以后，跟阮笙歌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

　　他早已不做兼职，也不在学校上自习，每天有课就过去，课一结束就回家。长时间待在家里的感觉，让尤融心里踏实。

　　阮笙歌自从让尤融知道自己一半时间晚上出门是去俱乐部打拳之后，也等于话说开了，没什么秘密了。

　　尤融说，打拳太危险了，看着也血腥，人没有常胜将军，不肯再让阮笙歌出去打拳。

　　阮笙歌拗不过他，把俱乐部的工作辞了，钱结清了。回家这天，他给尤融烧了一桌全荤宴，两人好好庆祝了一晚。

　　晚上两人都喝了酒，心情极雀跃。

　　尤融高兴的是，阮笙歌肯听他的话，不去做危险的事，也不再发疯了。

　　阮笙歌高兴的是，尤融终于学会关心他了，现在不算小白眼狼了。而且，能多点时间陪尤融，他也挺快活。

　　晚上，听了好一阵歌之后，两个人的聊天欲望还是停不下来。

　　阮笙歌忽然说，要不我们再找部电影看看？尤融说行。这次电影是阮笙歌挑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挑了部吸血鬼主题的电影。

　　《夜访吸血鬼》，两大帅哥主演的，这次不是同性.爱情题材，但也很引人遐想。

　　电影透着一种颓废、奢靡、堕落又很诱惑的味道，尤融一下子被吸引了，而且尺度也还行，看得不尴尬。

　　阮笙歌搂着尤融的腰，尤融就反搂着他的，一点不示弱。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阮笙歌说，要不要喝点红酒？尤融看了眼屏幕，刚好电影里的吸血鬼在吸血。尤融一下子缩住脖子，提防道：“我不要。”

　　阮笙歌这会已经微醺了，他微醺以后比平时更黏糊，更爱撒娇。

　　阮笙歌带着尤融的腰，将他轻轻晃着，用很磁性的嗓音说：“来嘛，就喝一点，不会醉的。”

　　“看电影，总要有点投入感，如果做点什么，就能像走进了电影里的世界一样，那会很刺激的。”

　　尤融被他说动了，主动跑去厨房，从橱柜的角落翻出两个高脚杯。

　　不是透明玻璃那种常见款，是一种很幽暗的墨绿色，磨砂质地的杯子，被设计成一朵绽开的花的形状，很有艺术感。

　　这还是他从前住在这，跟阮笙歌一块逛街的时候，觉得造型设计好看，一时兴起买的。一直闲置，今天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了。

　　尤融还挺激动，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洗了又洗，用厨房纸擦得干干净净，献宝似地拿着走到沙发边。

　　茶几上，阮笙歌已经将一瓶珍藏已久的红酒给开了瓶，放在那等着他。

　　阮笙歌倒酒，尤融看着。

　　说是只喝一点，他倒了满满两个杯子。剩下的酒盛在酒瓶里，阮笙歌很用心地给瓶子按上了真空塞。

　　尤融舔了舔唇，说：“我要是喝不了了，你就帮我喝掉，反正不能浪费。”

　　阮笙歌拿起一杯，递给尤融，自己拿起另一杯，“先喝一口，你大概感受一下。这酒14度的，比之前在迷宫那晚喝的11度的要高。”

　　阮笙歌说：“你别小看这三度。对我来说，如果我自己炫完这一瓶，那11度和14度就是上头和断片的区别。”

　　尤融理解不了，这具体是什么区别。

　　他喝酒一般只喝到微醺，然后躺下就能秒睡了。

　　尤融低头，很浅地尝了一口，整张脸皱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口感在你心里排名第一的红酒？”

　　阮笙歌哈哈大笑，凑过来问：“什么味道，你觉得？”

　　尤融苦着脸，像灵魂受到了暴击，起码有一万点伤害，“酸、涩、苦，还带着辛辣，浓浓的葡萄味，但比葡萄汁难喝多了。这是什么魔鬼吗？”

　　阮笙歌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很大的一口，尤融紧紧看着他。

　　阮笙歌喝完以后，呼吸的温度明显升了，尤融甚至感觉整个这一片的空气都灼热起来了。

　　阮笙歌靠在沙发靠垫上，闭着眼睛说话。

　　尤融看着他，这样的阮笙歌确实透着一种跟电影氛围一样的，迷醉、堕落但很撩人的味道。

　　阮笙歌喝了酒的嗓音，会比平时喑哑一些，语速慢一些。

　　“不好喝的红酒呢，有的甜得像提纯过的糖浆。有的苦得像中药。还有一些，浓浓的工业酒精味儿，让人喝了都怕。真正以酸涩和纯正葡萄味来呈现的，都已经算靠谱的了。”

　　“红酒，其实不止红酒，大多数的酒应该这样喝，第一口直接炫一口大的，等脑子里有一丁点醉意的时候，再继续喝下去，就能越品越香。”

　　尤融看着阮笙歌，又看了眼自己的酒杯，有点跃跃欲试，又不那么有勇气。

　　“我在酒吧工作，最大的收获除了能沉浸在音乐里，就只剩下真正走进了酒的世界。来荆州以前，我跟你一样，是滴酒不沾的，现在也练出来了。”

　　“酒吧这种地方，想交到真朋友，挺难。真真假假，很难分辨。即便一样玩音乐的，大家的路数和追求也各不相同。”

　　“只有酒，我现在一口下去，就能分辨真假。”

　　尤融也学阮笙歌的样子，往后靠着，眼睛没离开过阮笙歌，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阮笙歌，显得挺寂寞，挺让人心疼。

　　尤融低头，用力喝了很大很大的一口，差点呛到。

　　阮笙歌睁开了眼睛看他，眸光是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幽深，晦暗难明，深不可测。

　　尤融整个脸红了，被酒精熏的，而后，一点点往下烧，耳朵，脖子，锁骨……无一幸免。

　　阮笙歌就一边看着他的脖子，一边用舌尖从杯里舔酒喝。那邪魅的姿态，跟电视屏幕里的吸血鬼一模一样。

　　尤融缩着脖子，感觉已经很微醺了，说话也凶了。

　　“你不准一边看我一边喝酒，要么看我，要么喝酒。”

　　阮笙歌勾唇笑，懒懒地将酒杯放回茶几，在尤融耳边喷了口微醺的泛着香味的酒气，“那我选择看你。”

　　尤融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自欺欺人地将视线强行拉回电视机，将电影从暂停模式切回播放。

　　一边看，一边很谨慎地小口喝酒。

　　确实像阮笙歌说的，微醺之后，酒的苦味涩味，都没那么让人抗拒了。

　　他第一次懂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因为生活太苦了。

　　尤融忽然想起他爸，也不知是不是被酒给弄的，情绪越来越蒸腾得不像话，他只感觉眼眶泛酸，眼底酝酿着湿意，有些压不住的势头。

　　电影放完的时候，尤融的一杯酒也喝完了，眼眶红红的，一直无声流眼泪。没一会，就开始哭得直抽搐。

　　阮笙歌被他惊醒，才发现电影后半程，自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电影他看过，要没看过，也不敢介绍给尤融看。

　　阮笙歌揉了把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而后抽纸巾给尤融擦脸，声音轻柔地问：

　　“怎么哭了？酒太难喝？都是我不好，大概你跟我的味蕾不一样。以后我不让你喝酒了，乖，别哭了啊。”

　　他把尤融揽过来，让尤融脑袋靠着他的肩。

　　尤融还在抽抽，阮笙歌哄他，“那你要怎么才能消气？拧我一把行不行？还是我把瓶里剩下的酒全喝了，给你赔罪？”

　　尤融哭着摇头，用醉了的声音说：“你刚骗我看电影的时候，没说这是悲剧。我讨厌看悲剧，我讨厌他们不能在一起，我恨你。”

　　阮笙歌愣了好一会，而后忍俊不禁。

　　尤融醉了，这是借酒劲跟他撒泼呢。

　　阮笙歌哈哈大笑，停不下来似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尤融，真跟个小孩似的。哪哪都这么招人。

　　阮笙歌捏了捏他的鼻尖，认真地说：

　　“这叫做be美学，其实后劲比普通电影更足。当你学会欣赏be美学的电影时，对生活的感悟，包括对一些音乐流派的理解，也会更透彻。”

　　尤融抢过纸巾，又擦了把鼻涕。

　　“真的吗？”

　　阮笙歌揽紧他。

　　“真的。艺术来源于生活，人生本来就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在爱情里遗憾，也总会在其他地方遗憾。等你真正长大，就懂了。可我希望，你永远没有懂的那天。我希望我一个人懂了，就够了。”

　　尤融坐正身子，面对面看着他，一脸求知欲地问：“那你还有be美学的电影推荐不？”

　　阮笙歌一时也想不出来，只是顺着刚才电影的氛围，脑海里划过另一部电影的名字。

　　故事是不同的故事，氛围却是一样的颓废、奢靡、堕落又很诱惑的味道，而且，结局刚好也是be。

　　阮笙歌将电影找出来，放给尤融看。电影名字叫《道林格雷》。

　　“开头稍微有点惊悚，你做好心理准备。”

　　“怕就抱着我。”

　　尤融点头，眼睛望着屏幕，手却像有了意识，不是抱着阮笙歌，而是伸向了茶几上，阮笙歌没喝完的大半杯酒。

　　阮笙歌拦着他，“你不能再喝了，你这已经很醉了，你歇一会，我去厨房给你拿牛奶。”

　　尤融没理他，不知在想什么。阮笙歌挺无奈，他这人有时候就是欠，看到乖孩子，就想着给人带坏。

　　等阮笙歌拿了冰牛奶和两瓶啤酒往回走的时候，茶几上两个酒杯都空了。

　　阮笙歌揪心地抚着额头，叹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