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辰女君》玉藜猫

2、第 2 章

　　天还没亮，谪仙就挣扎着爬起来。人说世间有三大憾事，谪仙从来体味不到。鲥鱼刺多也没什么关系，并不耽误她吃；至于书她不热衷，完不完不甚关系；海棠花是有香气的，淡淡的带着苹果清香的花香，在她看来是恰到好处。那样清新文静的花，香气太妩媚反而不适合。
　　在谪仙眼里，世间最大的憾事有两个，第一件夜太短，第二件要早起。她认为这世上最美的词莫过于“夜未央”。她不知道汉代未央宫的名字是哪个皇帝取的，不过想来一定是同道中人，和自己是莫逆今古的知己了。
　　她一有响动，兰经也醒了，搂在怀里道：“这么早起来。”
　　谪仙身上天生带着淡淡的荷花香，搂在怀里好像搂着荷香的小猫。
　　“今天是琼台呈政的日子。”谪仙的声音里带着上路赴死的悲怆，她不能再倒下，倒下就起不来了，非呼呼睡到中午不可。
　　昨夜小别，两个人闹得有些晚了。
　　她简单的收拾一下，换上官服，匆匆去琼台。留下兰经呼呼睡着。
　　因为今天是琼台每月一次呈政的大日子，官属都要着官服。
　　大堂里灯火通明，黑压压一屋子的仙鹤鳞爪。琼台尚书史述参正襟危坐，底下各司的主事依次禀事。谪仙太累了，强打着精神不要睡着，正闭目养神，听到谭千硝石，她缓缓睁开眼睛，也并没有说什么。这次呈政的时间不算太长，不到两个时辰。
　　最后史述参向坐在对面的谪仙问道：“姑娘可还有什么要交代。”
　　谪仙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史述参点点头。这个月的呈政结束，大家散去各自忙碌公事。史述参一走，谪仙的脸色即刻阴沉下来。
　　谪仙到自己的屋子换了衣服，又洗了一次脸。走了这一个多月，积了太多公务，可是要大干一场了。看过几卷呈上来的表文，谪仙出来到大堂依次找到管事的人交代事情。别的长官多喜欢要侍从叫下属进来，她倒不喜欢那样的官架子。
　　她正和一个主事说话，季裳拂和韦霞肩摇摇摆摆走过来，阴阳怪气道：“昨日歇的可好啊。”
　　谪仙淡淡道：“还好。”
　　季裳拂道：“小别胜新婚，主上肯定想你啊。”
　　这两个人一个是韦倾国的表妹，一个是韦倾国的堂妹。韦霞肩的父亲是韦倾国的大伯，但是庶长子，生母出身太低，在族里没什么声望，她从小在二叔家里讨好，指望将来有个好去处。季裳拂是韦倾国的母亲季华鬓的异母弟弟的女儿，父亲是庶出，暂住在韦家。韦夫人从来看不上她们两个，收留她们是为了养为鹰犬。
　　这两个人最多认识几个字，在琼台当差是素的不能再素的尸位素餐。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两个是受季华鬓指使，一起对付谪仙，堤防她抢了韦倾国的正宫主位。
　　这时候雨萍过来道：“我有事和你说。”拉着她进了屋子。
　　季裳拂向韦霞肩努努嘴道：“看见了没有，好不害臊，脖子上还留着印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要脸吗？”
　　韦霞肩道：“我看了都替她脸红。还没出嫁的姑娘就巴巴往王爷的床上爬，这样不知羞耻。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儿女，太下贱不尊重，为了攀高枝什么下流事都做得出。”
　　季裳拂道：“可惜了了，最后还是白巴结。宁王怎么会娶她这样出身的人做正妃呢，玩腻了她恐怕连个侧室都捞不着。”
　　韦霞肩道：“就是，整日起五更爬六夜，驴一样的没日没夜的干，以为这样王爷就念她的情。做梦！咱们家姑娘是什么高贵的人，她也敢想着抢她的人，下辈子！”
　　季裳拂道：“驴也没有她勤快呀，从白天忙活到黑天，夜里回去还勾引男人。”
　　这边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唱着双旦，其他人充耳不闻的干着各自的事。对于她们两个众人都有怨言，就连史述参这样把谪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也嫌这两个泼妇太过聒噪。宁可没有这两个对付谪仙的同仇，而且她们两个也确实没有什么杀伤力。
　　屋里雨萍道：“这两个太过分了，你不在当着我的面就敢说你的坏话，是真的不怕你发威吗？我就说，宁王有今天都是靠着你，她们主子都是你扶的，还敢这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谪仙道：“别这样说，兰经是靠他自己，我只是辅佐他。他没有谁，都不会妨碍他功成名就的。”
　　雨萍道：“你已经中了他的毒了，看他什么都好。哪里还有我们蘅芜双珏的霸气。”
　　谪仙道：“霸气的是惟薰，我什么时候有过霸气。”
　　雨萍自顾道：“当初那么多大国愿意倾国相交，你倒好，就选了他这么个边陲小国，又穷又偏。辅佐的还就是个藩王，连国君和太子都不是。”
　　谪仙争辩道：“眼光要放长久，现在的国君、太子资质不行，将来未必是国君太子。我看人很准的，他将来一定大有所为。”
　　雨萍两只手捧着她的脸，摇晃道：“醒一醒，归根结底还是你迷恋他。”
　　迷恋吗？不，是痴迷。谪仙承认自己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只有在别人面前她才能想起自己是盛名在外的蘅芜双珏。
　　“韦倾国是什么时候来的？”
　　雨萍道：“你走了没几天就来了，说是陪母亲去清阳路过。为了路过绕这么大的远，两个月能走完的路拖到半年吗？落地还生龙活虎呢，第二天那老巫婆就说自己病了，养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走啊。”
　　谪仙想到这里也是恨的牙痒痒。又想起硝石的事，道：“老史也够了，贪多少才罢休啊。”
　　雨萍道：“而今谁不知道，琼台就是你的琼台，他不劳而获，官位还高你一级，有了功劳赏赐还要比你多，还这样对你不尊重。总是背后说你出身低贱，女流之辈，还处处和你作对。宁王也应该任命你做尚书了。”
　　谪仙道：“你没看他，从始至终叫过我一声侍郎没有。他背后是安家，兰经现在还不能和他们起冲突。我一时半刻还作不到尚书。”
　　雨萍道：“过去在蘅芜的时候，也在知道要有些人情世故，可也没想到入了仕途是这个样子的。以前最看不起那些出身高贵，却不思进取，不学无数的人。想着要自己有本事有出息才能被人尊重。原来出身比本事重要。我看不起人家是傻子，人傻子还瞧不起我是平民百姓。不是谁有本事谁有功劳谁说了算，是谁有后台谁有根基说了算。”
　　谪仙道：“不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傻子。”
　　兰经睡到中午才起来，头也还有些疼。穿上长衫，捧起《南华经》读起来。
　　向本珍道：“姑娘的饭送了吗？”
　　本珍道：“早送过去了。姑娘那里忙的不得了，不在这些日子要处置的公务都从桌子堆到屋顶了，一大堆的人乌央央的围着姑娘请示呢。饭都没工夫吃，好不容易找空儿匆匆忙忙吃了几口。”
　　兰经笑道：“她就是心太细，事无巨细，不亲力亲为就不放心。”
　　本珍又道：“王爷没起来的时候韦姑娘那边来问，说韦夫人想请王爷去用早膳，听说还没起来，就算了。”
　　兰经点点头。
　　一个小太监道：“要说过去啊，咱们上赶着人家还不理不睬，现在轮到他们上赶着了。”
　　兰经道：“趋炎附势，人之常情嘛。”
　　又一个小太监道：“也不知道将来郁姑娘和韦姑娘，王爷哪个大哪个小。”
　　本珍道：“不许胡说！”
　　兰经笑道：“那要问谁能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