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火葬场（物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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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界的火葬场有仙门子弟担任。
如今人族全民修仙，魔族则是自古以来就寿命悠长，平时这个场根本不开，是个适合摸鱼的好工作。
并且尤其方便看热闹。
可能是受到各种小说的影响，常常会有闹矛盾的小情侣拉扯着对方到火葬场来吵架。
据说这样有仪式感一点，还能威胁对方：“信不信我让你火葬场！”
离开了卷卷仙门的仙门子弟对这个清闲又不乏味的工作感到十分满意。
然而她没有想到，只要干一个工作久了，奇葩事情总能遇到。
比如，她今早上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跟她预约焚尸炉。
按照流程，她要求对方准备好死亡证明。
那边明显犹豫了一下。
火葬场员工立即记下电话号码，准备等会儿上报给执法队。
然后，她听到对面的声音远了些：“霜止，我没有死亡证明。”
谁都知道霜止是魔侯的人族名字。
火葬场员工觉得，对方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她立即挂了电话，向执法队报告了早上的事情。
执法队表示他们那边会调查，并且第一时间派了一小队执法者埋伏在火葬场周围。
执法队的埋伏还没布置完，一道剑光就落在了火葬场门口。
一时间，执法队都有点尴尬了。
好在，来的人并没有在意他们。
她忙着跟自己的魄将吵架。
吵架的具体内容是：“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尸体你自己搬进去。火葬的钱我帮你付。”
那缕半透明的魂魄神色极为可怜：“我不想火葬，可以把我埋到你的院子里吗？你不想见我，我就一定不会出现。需要的时候，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霜止冷笑：“叫你一声，然后让你封印我的记忆？冒充我的魄将？”
半透明魂魄小声道：“没有。以后不会了。你要是生气，可以把我作为补品吸收掉……”
“我稀罕补全魂魄！”霜止生气了，“没得谈，火葬吧。烧完我把你的骨灰带回荒岭界，也算叶落归根。”
魂魄就显得更可怜了：“你完全不要我了吗？”
霜止只是冷冷看着他。
见事不可为，魂魄只能抱着骸骨跟火葬场员工道：“我要一个炉子，烧我自己。我死在三千年前，没有死亡证明。”
火葬场员工只能看向霜止：“魔侯……”
霜止点头。
火葬场员工只能拿出表格登记：“姓名。”
“隆夜。”
三千年前，离别那夜，客剑抽了魂魄，解开脚腕金环，由着秋阳给他穿上身为剑尊的装束，就如同每次秋阳出征前他所做的那样。
走前，他说：“我年幼时家园被毁，此后我便是浪迹天涯的客。所有的人都称呼我为客，我没有归属。如今，我能不能在你身边求一个位置？我想要你给我起一个名字。”
“你想要什么名字？”
“你的名字是节日，我想要一个类似的。与你喜欢的节日有关。”
秋阳思索了起来：“夜斋那日，我恰好回来。我看见你出来接我，十分欢喜。那就是我最喜欢的节日。”
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夜斋是隆月节假期第一天，从那一天起到今日，你每一天的样子我都很喜欢。所以你叫做……”
客剑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别说出口，我怕你叫了我的名字，我就舍不得走了。”
秋阳抓住他的手，吻过他的嘴唇，然后，重重将他推出了魔侯殿。
那便是所有情愫的终点。
如今，这个名字终是用在了火葬场的登记表上。
火葬场员工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但没有多想，继续道：“生前住址。”
“荒岭界……”
“秋阳界魔侯殿。”这次是霜止抢答。
火葬场员工看到魂魄明显放松了，心说这次火葬有点高级。
但流程还是要走：“岁数？”
“死时二百二十二岁，尸身放了约三千年。”
火葬场员工不知道这样了还要火葬个什么劲。
“死因是什么？”
“与魔尊同归于尽。”
火葬场员工茫然了一瞬，又问了一遍，得到同样的结果。
这一瞬间，她觉得这份工作并不是火葬场登记，而是跟她上一份工作一样，是在仙门胡编乱造写历史。
她问霜止：“这是能写的吗？”
霜止：“可以。”
硬着头皮写了。
写完就要把人送进焚尸炉。
这一步通常由火葬场员工完成。
但这次来的魂魄十分自觉，自己把自己放进了炉里。
霜止还特地去外面买了根写符的笔，口头吩咐，让魂魄自己在骸骨上写助燃的符文。
魂魄：“我连字都写得丑。”
霜止：“没事，我教你。我看着，不会出现烧不干净的情况。”
火葬场员工听着都觉得这两人有深仇大恨。
折腾了半天，符文写完了。
霜止跟火葬场员工点头，示意可以烧了。
火葬场员工依照流程往炉里泼油。
霜止：“多泼点，火势大些。他生前是位剑尊。”
火葬场员工闻言，便用油将骸骨淹没了。
霜止这才回头问隆夜：“我们当年认识的人不多了。你还要邀请人过来参加葬礼吗？”
隆夜扑到她身上，紧紧抱住她。
霜止：“……只是烧掉你的尸体而已，又不是不要你了。”
火葬场员工一边点火一边啧嘴，只觉得来火葬场威胁对方的小情侣，比起魔侯都弱爆了。
人家火葬场是真烧，还能一边烧一边哄鬼，厉害，厉害。
霜止继续道：“若是把你散修盟盟主的身份拿出来，少说也有莲心宗会带人来参加。你选个日子吧。”
隆夜摇头，仍然紧紧抱住她不放开。
霜止：“人都死了，我怎么会继续为难你？”
这话便是火葬场员工听着都分外离谱。
隆夜的语气里更是满含遗憾：“我现在的确不能为你做什么了。要是我能像以前那样哄着你，该多好。”
霜止道：“我不要你哄。”
隆夜又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她，等着焚尸炉里的骸骨烧完。
烧完了，霜止当真抱着一大盒骨灰去了荒岭界。
她没有通知莲心宗过来参加葬礼。
实际上，她也并不想要举办葬礼。
找回了记忆的霜止熟门熟路回到了年少时的住处。
这个住处还在，就隐藏在荒岭界繁闹的车水马龙之中。
当年隆夜离开时，将他们所居住的山巅封锁了起来。
三千年过去，现代化技术极速发展，底下的山峦已经被凿空建设为城市，上面的山巅还悬浮在半空。因为法术的干扰，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他们头顶上悬了什么。
霜止抱着骨灰盒，打开了院落的门。
当初院子建立的时候就没有用什么好的材料，何况已经这么久了。她轻轻一推，院门便掉在了地上，散成一堆腐朽的木渣。
霜止轻声道：“我回来了。”
不知说给谁听。
她把骨灰盒抱回房间，放到床上，推开窗户，看着山巅之下的繁华街市发呆。
如今灯光闪耀的城市，当年是稀稀落落的小镇。
镇上的人只知道她是剑尊带回来的小姑娘，跟着剑尊修行，便将所有对剑尊的恩情都投射到她身上。
在她被带过来之前，那些凡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剑尊。
他们只是记着剑尊的恩惠，再等她去镇上玩的时候以最大的热情招待她。
人族没有风苏日，客剑便在带她回来之后挨家挨户劝说，以自己的名声为担保，让她过上了魔族的节。
然而除此之外，魔族的节日实在太多，还有一部分节日连过节日期都不固定，他实在搞不清楚，再多便是在归日那天给她炖羊肉汤了。
他连秋阳都不知道，只根据遇见她那天的天气，草草给她起了霜止这个名字。
他不曾约束过她，没有规定她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没有说她必须有什么样子。
他只是默默守护着她的一切，包括魔族这个身份。
哪怕这些举动笨拙得不行，还充满了误会。
他给一个无家可归的魔族，构筑了一处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
霜止轻轻摸过骨灰盒的盒面：“我怎能不喜欢你呢？你对我这么好，换做是任何一个魔族，都会想把你据为己有。”
她如同敲门一般随意敲过骨灰盒的盒面，道：“你先躺一会儿，我走了。”
她先去了牙山台，取了当年隆夜作为盟主时放在这里的留影石碑。
而后，去了最新开辟的秋阳界二区，收了一些生机最充足的石头泥土和新生植物，花了几天把里面的生机提取出来，与留影石碑里的剑意融合在一起。
剑意鲜红湛亮，就像隆夜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放在荒岭界的骨灰是用大火和符文处理好的，除去了魔尊法术的侵蚀和三千年战斗余波的影响，十分干净。再投以生机，一具新的身体很快就会长出来。
但那又如何？
只保留了一魂一魄的隆夜，逗起来没有意思。
霜止走在虚空里，感受着沉睡前最后一战发生的位置。
那一战里，她听到了成千上万同族的哭嚎，也见到了自己被炼化了的一魂一魄。
彼时她的身份已在两边挑明，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她浑身带血，却是气定神闲。
出于畏惧，没有人敢上前挑战她。
然而，仙门和魔族都在问：“你为何非要对我们动手？以你的实力，彻底归属于哪一个阵营不好，为何要因为庇护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连同我们都不放过？偏袒那些孩子，有什么意义？他们的感激又有什么价值？”
彼时的霜止在笑：“因为，我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
她的语气带上几分属于魔侯的恣意狂妄：“我前百年便在两个阵营之间徘徊，如今只觉得，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指使着无依无靠的人为你们作战，自己享受着掠夺来的好处。弱者的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者无缘由的送死，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有什么阵营，分明是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强行分化出来的。如今我便斩了你们这些带头的，也好平定战局。”
持天一道老祖道：“你一魂一魄都被我炼化了，任你如何狂妄，还不是我掌中之物。”
说着，他驱动那一魂一魄，指望霜止痛不欲生。
然而，霜止魂魄的缺失处被隆夜护着，并未受到影响。
持天一道老祖赶紧变换法诀，招式尽出。
他出一招，霜止便出一剑。霜止步步逼近，他只能狼狈后退。
周遭的仙门子弟和魔族战将多的是想暗下杀手的。
暗中的手段只稍稍靠近她，便被霜止的剑意涤荡了个干净。能抽出手时，霜止或是横劈一剑，或是丢一个魔族法术，便生生将下黑手的人和魔逼退。
实力稍弱的，直接死在了霜止手上。
彼时的霜止剑意凌厉而通透，她道：“年少时我见散修盟诸位前辈来来往往，尚且不懂他们在忙些什么。我只是想成为与他们一样强大又和善的人。如今我方才知晓，他们横遭劫难，只以为是魔族伤害他们，便挥剑向魔族。殊不知魔族也多得是跟他们遭遇相似的魔。散修盟前辈们以守护人族为道心。”
一剑劈碎持天一道老祖护身法术，直取他性命。
这一招只攻不守，霜止的胸前喉咙被划出深深的伤痕。
她便嘶哑笑着，喷着血道：“而我，以保护弱者为道心。”
反手一剑，将差点逃逸的魂魄打碎。
成千上万的魂魄得以释放，归于虚空大道。
她的同族们稍微在她身边停留了不久，便也离去了。
她被炼化过的一魂一魄倒是想回归，被当时的霜止硬塞进回归虚空大道的魂魄流里。
霜止只觉得道心圆融，疯笑着，持剑将仙魔两边的高层斩了大半。
三千年后的霜止便站在当年的战场边，回想着魂魄归于虚空大道的轨迹。
虚空大道记载着世间的一切过往，容纳着一切残存的魂魄。
人死了，大不了再把他的魂魄从虚空大道里拽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火葬场（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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