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学校和新学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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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爷摇摇头，“可是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就行了。”我天真的以为，世间自有公道。不一会儿，老师也过来了，看着案发现场的血迹，还有没挪窝的“凶手”，更何况这个凶手不堪塑造，连听写都要和老师找别扭。那个女老师，插着腰训斥我，我只是仰着头看着她，忽然觉得她长得非常像音响，那种全身只有一个大喇叭的音响，这个音响后面，还站了几个小发电机，不停的在加油打气和添油加醋。
等她骂够了，我才问她，“老师是在骂谁？”这一下她更生气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只有6岁，或者是因为她的大吵大闹引来了不少人，此时她可能已经动手打我了。这种场面下，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向着她，毕竟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有些人表面上是劝架，但就算是我，也能听出那话语里的讽刺，“这么小的孩子，其实也挺不好管的，你看我班XXX，以前在别的班级啊，那都是刺头,教小孩子需要方法，Y老师啊，你可别和她生气。”诸如此类的话，不止一两个人在说，音响老师气的脸都红了。
我还是坐在那，站在我对面柳树下的老爷爷，此时也看着这里，他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虽然他站着的地方还是没有脚印，但是也不会留下痕迹的拐杖，此时却已经扎进土里了。
“我没事儿。”我朝着老爷爷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安慰他，也许是因为他是这一切的见证者，或者是因为他真的因为我生气了。而以往，虽然父母对我很好，可是那份好里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愿望，可是他一个陌生人，除了在这个院子里一起呆着，似乎也从来没有交集，可是他却为我生气了，这原本似乎不该是被感激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激了，甚至担心他真的替我说话。
可是旁边的大人看不到老爷爷，也注意不到那个小坑，他们只能听到我说我没事儿，他们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说这句话，他们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音响老师更生气了，似乎她觉得先前都白骂了，甚至我一直觉得大家是来关心我的。
“你没事儿，你事儿可大了，你把人家牙都打掉了！”音响老师高喝一声，“我要找你家长来学校！”这似乎是她最厉害的武器，至少我感觉是这样。
我听到了她这些话，可是我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我看到老爷爷朝这边走了一步，而地面上，隐约能看到他的脚印，我赶紧起身，朝着老爷爷跑了过去，拦在了他面前，我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再往前走一步，只是和我对视着。
身后的人都看着我，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只是跑到大柳树前面，仰头望着柳树，然后一动不动。只有我知道我的秘密，有些时候，这些秘密让我很开心，比如眼前这种时候，身后的人鸦雀无声，也许他们想知道我在做什么。
后来老师找了我家长，理由是我打人，接到电话我爸就来了学校，但是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爸妈真的非常惯着我，找家长这件事，甚至在家都没人提一下，也没有像别的人家那样经历鸡飞狗跳，这事儿就过去了。
见了我家长之后，音响老师也没再找过我麻烦，那个领头欺负我的女孩，在那之后没多久就转学走了，我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和她一起欺负我的女孩，后来主动和我聊天，还成了我同桌，时不时还会找我一起出去玩，给我分享她的小秘密，可是我并不喜欢她，也不想和她做朋友。只是我那时候确实没有朋友，和她一起上学放学，似乎事件很荣光的事情，有很多人很羡慕我，虽然我也不明白这种羡慕的源头是什么。
和她成为朋友之后，我很少有机会去后院，有时候偷偷跑过去，那些女孩也会跟着去，我偶尔还能见到那个老爷爷，却没有机会安静的坐在那看他遛弯，对于这种变化，我一点也不开心，可是老爷爷似乎很开心，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有时候还会偷偷趴在教室窗户上，偷偷看着我上课，那几乎成了我三年级之前的全部乐趣，上课的时候偷偷和老爷爷对视，看着他花白的头发一点点变黑，好像每次看到他，他都会比上次年轻一点。
可惜三年级的时候，我又面临转学，因为这个学校教学质量不好，我家长要把我转去另一个学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快要开学前的两个星期，那天我偷偷溜进学校，大柳树只有一半还在阳光里，我坐在两个窗子的夹角那，等着太阳挡住大柳树。
然后我听到了教室里的声音，我妈来学校收拾我的东西，音响老师陪着她，我没见我妈来过学校，可是音响老师似乎和我妈很熟的样子，音响老师一直在说话，说我学习进步快，说我刚入学的时候孤僻，后来慢慢就转变了，学习成绩进步也很快，经常考班级第一，似乎在她的话语里，我是个非常好的学生，连上课溜号，偷偷往窗外看都成了优点。
我妈也笑呵呵回答，在音响老师的帮助下，我桌子里那几本书，竟然活生生的收拾了十多分钟，我也将自己要转学的事听了个干净。
人声消失，变成中年人的柳树爷爷，现在应该叫柳树叔叔了，他才从大树里出来，他手里的拐杖变成了烟斗，只是那烟斗从来没点过火。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到新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啊。”他摸摸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哭了起来，我很少哭，感觉没人会在意我的眼泪，毕竟从小开始，我从来没有因为眼泪被奖励过，家里的大人也没人想看到我流泪。
“你能跟我去新学校吗？”我问他，他笑了，“我不能，我也要去新的地方了，等我去了那里，咱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是说你会死吗？”在我的认识范围里，只有死亡会让你再也见不到一个人。“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死.”他笑的很轻松，似乎他要去的地方真的很好。“那你要去的地方，是你一直梦想要去的地方吗？”我问他。“当然了，我还是个种子的时候，我就想要去那里，那里永远都温暖如春，还有很多露水，据说只要去了那里，我的很多梦想都能实现。”
“那你一定能到那里去。”虽然不舍得，可是离别这件事并不难忍受。“我也觉得，我一定能去到那里，你会想我吗？”他笑着问。我使劲点头，“当然了。”
他走到柳树下，皱了皱眉，摘下一小段柳枝，递给我，“你可以把它种在你家院子里，如果想我了，就看看这棵小树。”我接过柳枝，它和一般的柳枝不一样，他的断口里，隐约有些细小的白丝，就像是刚掐断就生了根一样。
我换了另一个学校，很长时间都没机会回去原来的学校，等我再回去已经过了两个月，那颗大柳树已经不见了，大柳树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坑，同学说前两天下了很大的雨，一个炸雷劈到了学校院墙，大柳树被雷劈中，连根都烧了个干净，什么也没剩下来。
那个大坑还没被填上，土坑非常的深，如果我跳下去，肯定是上不来的，大坑里有一本被雨打湿的书，那本书我很眼熟，那是我丢了的作业本，当时我非常不想写作业，老爷爷说他帮我把作业藏起来，虽然后来我妈又给我买了一本，可是那本被藏起来的作业，我真的再也没见到过它，我没有去捡那本作业，天上又开始下雨了，雨水冲刷下，作业本渐渐被泥土掩埋，就像是掩埋掉一段记忆，但泥水掩埋不了那个朋友，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忽然就在大街上撞到了他。
新的学校很无聊，所有人都想成为好学生，就像是这件事会变成某种奖励，虽然我也不知道那种奖励是什么，我也就随波逐流的过，用老师的话说，我这个孩子，只要稍微上点心，学习成绩嗖的就能冲到前面去，可是我根本不上心，谁说也不好使，就喜欢在中间晃悠。
我是个做什么都需要动力的人，在新学校我失去了动力，茫然不知所措，新朋友们真的很多，她们就像是花枝招展的蝴蝶，总是在各个角落飘动。
我在这个群体里，似乎就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不拔尖不冒头，也永远没有话语权。别人觉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我自己觉得很快乐，至少这样，我可以安静的晒太阳，也可以安静的淋雨，所有人都和我无关，我也和所有人都无关，如果能维持这种状态，我觉得我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在某些人眼里，这样的我很刺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觉得刺眼，因为和光彩照人的她相比，我长相普通，学习普通，穿着普通，性格孤僻，这大概是我身上最特别的地方。但是这份特别其实也并不特别，因为孤僻的人很多，不差我这一个。
她开始针对我，我俩有一样的字典，她会把自己的藏起来，然后暗示我偷了她的字典，当别人来问我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时候我会说这是我的，有时候我根本不理会问我的人。
因为这件事，很多人开始排斥我，但是我并不觉得这对我有什么影响，反而庆幸于这份清净，她更加不忿，每次上课下课我从她旁边走过，她都会试图绊倒我，刚开始我会躲她，以免踩到她，后来只要她伸出脚，我就直接踩上去，这个功力我练的炉火纯青，只要她敢把脚伸出来，我没有踩不到的时候。
可以说她创造的快乐，远比学习要令我兴奋。可是这总快乐只是暂时的，她被我连着踩了一个月之后，终于意识到这种办法不奏效，甚至她喜欢的男生都开始嘲笑她，试图绊倒我这件事才迎来了结局。
学校的操场很大，这时候开始流行给操场铺面，校领导自然不会放任这个机会，很快，我们学校也可是大兴土木。然而大兴土木的第一天，当下挖了一米深之后，学校忽然就要求停工，之前开始的有多迅速，此时停工停的就有多利落。
然后操场的铺面变成了沥青，没多久就铺好了，对有的人来说，这应该不算好事，但是对我来说，这其实很好，早点完工，我就早点能回到操场上玩耍。
很快就到了开运动会的时间，那时候的运动会和现在不一样，是真的要运动的，学校里的体育生各显神通，绝大多数项目上，他们都能包揽冠亚，专业的人参与的比赛，远比临时抓丁来的好看。短跑风驰电掣，长跑你追我赶，铅球飞出去之后，让人误以为它是泡沫，镖枪仿佛真的会扎中猎物，跳高的时候，你好像真的看到飞人，当然，那个时候我不太了解奥运会，也很少看体育频道的比赛，和专业的比，学生的比赛不算什么，可是与普通人比，他们真的十分出众。
只是无论比赛多精彩，能带给人的快乐都是短暂的，运动会上的呐喊同样短暂，只有喊破喉咙的痛才是真实的。越是热闹的活动，越是小摊贩的庆典，我偷偷溜下观众台，跑到栅栏边去买饮料，那里有好几个摊贩，对于像我这种小摊常客，哪怕离的很远，他们也都能认出我来。我跑到最近的阿姨旁边，她递给我我最常喝的饮料，而我的身后，那只花蝴蝶竟然跟了过来。
“你是不是偷我钱了？”她大喊一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当是有什么热闹可看，转过头才发现是她。她跑到我旁边，抓住我的手，“你看，你哪有钱买饮料，这个钱一定是你偷来的。”她大吼大叫，引来了老师，我一只手拿着钱，一只手拿着饮料，外面的小摊贩，还有偷偷买零食的学生都一哄而散，只有那个给了我饮料还没拿到钱的阿姨，她走也不是留也不能。
“不是不让买吃的吗，再让我发现就扣分罚站！”教导主任大吼一声，在远处偷偷观察的鸟雀也都被惊走了。我皱着眉看着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把手扯出来，把钱递给摊贩阿姨，然后喝了口饮料，教导主任看我这样，都给气笑了。
“我都站这了，你还敢买东西！”教导主任是个又瘦又高的人。“我拿了人家东西，要是不给钱，我就不是偷东西了，我是抢劫。”我很窝火。外面的阿姨看看我，又看看教导主任，“她总来买东西，她家给的零花钱不少，她妈送她上学的时候，我看到过。”阿姨说完这些话，推着小车撒腿就跑。
听了阿姨的话，我忽然笑了出来，有时候钱其实不白花，至少那个阿姨帮我说了一句话。教导主任看我笑了，他很生气说：“学校重申过多少次，不让在小摊上买东西，看来你经常买啊！”听了他的话，我笑的更厉害了，真的忍不住想笑，但是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大笑。
我旁边的花蝴蝶显然没了存在感，她可是来抓贼的，我这个贼不仅买了东西，还喝了饮料，这可是她不能容忍的。她又喊了一声“她偷我钱！”
教导主任仿佛才看到她，我们班的班主任也这时候才走过来，她很生气，问我俩，“你俩干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干什么，我只是偷偷来买喝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学校和新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