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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祈福 ...


  •   太清庙位于太清山金顶,整座庙宇盘山而建,四面悬崖,隐于云海,堪称险中仙境,寺内油松青柏布置大气,花木亭阁精致有序层层递进。

      大殿面宽八间,红墙蓝瓦,巍然而立,尽显庄严之色。里面香火鼎盛,诵经声起伏不断。

      而大殿外却是空空如也。凭这香火,按理说不应如此啊。

      此时住持迎了出来,一脸慈善地笑着。“老夫人,请。”

      李渺渺和刘行知走在老夫人身后,她小声地问刘行知,“这太清庙远近闻名,怎如此冷清?”

      刘行知轻勾唇角,解释道,“这太清庙住持知道奶奶喜静,每次来都会先将香客安置在别处,然后屏退众人,等奶奶祈福完毕再对外开放。”

      李渺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跟着行跪拜之礼,而后接过僧人手中的供香,学着老夫人的样子,举香齐眉拜了之后才插入香炉中。

      礼佛完毕之后,老夫人又让刘行知去求个签。

      庙祝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将红色签筒煞有介事地在手中随意摇晃几下后,便推到刘行知面前。

      拖着嗓音,“施主,请。”

      刘行知看都不看签筒,好似这动作早已重复无数次般,随手抽了一支递给他,他拿着签捋着胡子,半晌后叹了口气。

      “施主抽的乃是第五十二签。”

      “此签如何?”老夫人迫切地问。

      “家宅难安,贵体欠安呐。”庙祝顿了顿,接着道,“容我写道符纸,置于枕下七日,再以明火焚之,灰烬化水服下,方可化解此签。切记,符纸要一直以红布包着,切莫用手触碰,否则冒犯了佛祖,可就不灵验了。”

      李渺渺嗤笑,这说的不是废话吗?谁都知道员外府的三少爷病弱。还有这符纸化水又是什么东西?符纸燃烧后不过是碳和草酸,这要是能治病,还要大夫干什么?

      刘静柔在她身后冷哼一声,“三嫂,你笑什么?莫不是在质疑庙祝先生?”

      老夫人也看向李渺渺,明显面上有些不悦,她原本打算装死的,这下没法装了。

      “我只是觉得,庙祝先生解的签,人尽皆知,毫无意义,符纸焚之化水更是无稽之谈。”

      这符纸化水对刘行知来说,犹如家常便饭。每次来这太清庙,都会在老夫人殷切的期盼下求上一签。有时是符纸化水,有时是香灰化水,他当然知道这没什么用,只是不忍断了老夫人的念想而已。

      庙祝一大把年纪,头一回被人这样说,气得吹胡子瞪眼,还得保持镇定的样子。

      “我是凭这签子解的,你抽得什么签,我便解什么签。公子若是不愿化解此签,也不强求。”

      “既是如此,那我们不愿化解,先生不必写了。”

      “住口!”老夫人勃然大怒,跺了跺拐杖,“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出去!”太清庙于她而言,算是唯一的精神支柱了,这么些年,求医无用,只有问神。神明,不容亵渎。

      李渺渺无言,封建思想害人,这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跳出这个思维圈,哪怕是深明大义至纯至善的老夫人也不行。

      算了,出去就出去。她朝老夫人行了一礼,便带着秋雨出了殿门。

      “奶奶莫恼,渺渺她不懂事。”刘行知又转头朝庙祝道,“晚生需得符纸救命,还请先生快些写下符纸罢。”

      庙祝扬着下巴,捋了捋胡须,极不情愿地提笔。

      符纸写好后,他取来红布包好,才递给刘行知身后的柱子。

      一行人这才在僧人的安排下住进寮房歇息。

      在庙里闲逛的李渺渺百无聊赖,趴在池塘边的护栏上赏鱼。

      “娘子。”刘行知没有随僧人去寮房,而是一出大殿就来寻她。

      李渺渺看着他属实有点无语,“那符纸你真要喝?”

      刘行知笑道,“这么些年,也不差这一碗了。”

      “若我说这符纸喝了非但对你的病情无益,甚至有害,你信吗?”李渺渺侧过身去继续看池子里的鱼。

      “信。”刘行知毫不犹豫地答。

      李渺渺突然就来气了,回头看着他,“那你还让那庙祝写!”

      “我命数已定,只愿奶奶能有个寄托。”

      李渺渺:“...”什么狗屁命数,能活一天是一天,干嘛要这样作践自己!

      她气得不再说话,只是越过刘行知,带着秋雨独自去了寮房。

      *

      从太清庙回来,一路上李渺渺都没搭理刘行知,刘行知也很识趣地没有一直找话题,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凝滞。

      本以为这样尴尬的时刻,刘行知暂时不会搬进见山阁,谁知他还没进门就吩咐柱子去含辉斋收拾东西。

      晚饭过后,仆从们就把他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李渺渺给他指了一间离自己卧房最远的偏房,他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带着笑意住了进去。

      转眼就到了第七日,李渺渺终是按捺不住了,一早就过去找刘行知。

      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直冲脑门的冷香,是她从没闻过的味道。仔细想来,刘行知身上似乎也有这种冷香的味道,只是被浓浓的草药味道掩盖住,很难察觉罢了。

      她没想太多,揉了揉鼻子,走到他跟前。

      “符纸呢?”

      “焚了,喝了。”刘行知放下碗,肉眼可见碗底的黑沫。

      “你当真喝了?”李渺渺皱着眉。

      刘行知“嗯”了一声。

      李渺渺跑到床边扒开枕头,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这符纸烧了之后化学成分是什么?是碳,是草酸!吃了容易引起肠胃功能紊乱,这油墨里含有铅等有害金属物质,会造成肾脏损害。为了奶奶一个虚无的念头,你这样伤身,她若是知道真相,该作何想?她会不会怪自己害了你,余生都活在自责里?”

      刘行知看着她一顿噼里啪啦,除了后面几句之外,前面只听明白了个大概。

      “娘子,我自己的身子我很清楚。每隔一阵就会发病,一次比一次凶险。下一次,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活着醒来。身体有损无损,还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你知不知道,你毫不在意的今天,是多少无法等到的明天?只要活着,就不要放弃,不然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她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些大道理,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听他说他命不久矣,不想面对这个结局。

      刘行知将她拉过来坐下,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好,娘子莫恼。我以后不喝这劳什子了,争取多活几日。”

      看着李渺渺眼里氤氲的水汽,刘行知其实是开心的,但同时又有些难过。

      这些年病骨支离,他早已看淡生死,此时看着面前愠怒的娇俏人儿,心中有了牵挂,便开始惧怕死亡了。

      *

      十日后,刘行知发病了。

      员外府上下又开始紧张起来,老夫人整日在祠堂诵经祈福,仆从们都忙前忙后提心吊胆,张大夫更是住进了府里。

      李渺渺的心,也因为刘行知的病情而高高悬起,生怕他挺不过这一劫。

      “三少奶奶,您可顶好喽,若是摔了,咱又得重来。”翠菊坐在凉亭里喝着茶,斜眼瞥着头顶茶杯端着身子的李渺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李渺渺如今心思全在刘行知身上,压根没心情跟她斗,左右这些礼数是庄氏让她学的,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她不想理会。

      “小姐,晚饭的时辰到了,此刻传饭吗?”秋雨上前询问。

      翠菊:“这立容还没学全乎呢,况且夫人头疾发作,奴婢晚上还得伺候着,可耽搁不得。”

      “秋雨,我还不饿,叫大家先吃吧。”

      李渺渺一向爱护下人,秋雨也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看着自家小姐遭罪,实在是心有不甘。若不是小姐吩咐了,翠菊吃了教训,这次应当不会太过分,能忍则忍,她早就把人赶出去了,何至于如今只得咬了咬唇愤愤离去。

      戌时三刻,终于学完了立容,李渺渺拖着疲惫的身子,饭也顾不上吃,直奔偏房去看刘行知。

      刘行知躺在床上,形销骨立,面容憔悴,身上不停地冒出冷汗,整个人都烫得要命,嘴里还说着胡话。

      李渺渺凑近了听都没听清,似乎说着什么花,什么山。

      她握着刘行知的手,眼眸逐渐泛红。

      别死。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刘行知好好的,她没什么感觉。如今命悬一线,她才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一连五日,李渺渺白天在翠菊的“精心”教导下学规矩,晚上就去偏房守着刘行知,无心茶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终于在第六日凌晨,刘行知醒了。

      “三少爷醒了,快,去叫张大夫!”李渺渺坐在床边紧握着刘行知的手。

      柱子闻声连忙去请人。

      “娘子…咳咳咳…我…咳咳…睡了多久?”刘行知气若游丝,一咳起来单薄的身子就震个不停。

      “这是第六日。”李渺渺眸中溢着光彩,柔声道,“醒了就好,你感觉如何了?”

      刘行知没有正面回答,只轻笑着,“娘子,咳咳,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呢,当然得醒来。”

      “什么事?”李渺渺问。

      “泽鹿山,赏五色海棠花。”

      李渺渺莞尔一笑,“等你大好了,我们再去。你先安心养好身子,好吗?”

      “不,咳咳咳,不行,明日,咳咳咳,明日我们就去。”刘行知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眸中尽是坚定,透着不容拒绝。

      李渺渺苦笑,“好。我们明日去。你别激动,快别说话了,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李渺渺刚喂他喝了几口,张大夫就进来了,连忙坐到床边给他号脉。

      “张大夫,三少爷他可是见好了?”

      张大夫皱着眉,又号了一次脉,随即面色大变,声音颤抖,“回三少奶奶,三少爷他,他…”

      李渺渺急坏了,“哎呀,他什么他,你倒是赶紧说呀!”

      张大夫垂下头,“三少爷他,怕是不成了!”

      啪——

      茶杯应声而落,茶汤夹杂着碎瓷四下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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