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47、五毛钱来的小丑鱼

　　2005年5月7日 星期六 晴天
　　每两周休息一回的周六下午，田文凯家就成了我们几个聚集的场所。
　　从学校出来没多远便是学校的教职工家属院，安小晴每次到大门口都要东张西望很久，确保碰不到熟悉的老师后才溜着墙角上楼。
　　袁胜仁说，安小晴你长大了去当狙击手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练就的炉火纯青。
　　今天再次经过田文凯家这个透明的大鱼缸前，我指着那条头顶上带点金色花纹的鱼问田文凯：“这好不好吃？”
　　安小晴以为我要开荤，惊喜的跑过来不住的对我点头。
　　田文凯则惊恐的单腿蹦过来挡在鱼缸上说：“你要干吗？这条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我摆着手说：“切，我们是同类我不吃它，我是说那个鱼食，你看它们吃的那么香肯定很好吃。”
　　“吓死我了，那就是它们的饭，跟人一样得吃饭，好吃不好吃的不都要吃？”
　　袁胜仁过来扶住田文凯打趣：“你这话有点消极了啊，怎么被冷宫拘禁的失去自由了？”
　　王冰把一沓子试卷堆在茶几上招呼大家：“好吃不好吃，好写不好写的都要上课，赶紧过来吧，别为了条鱼磨磨唧唧的。”
　　我扶住他另一侧的胳膊撇着嘴说：“看到了没？你得靠王冰，我数学太差，你们理科的就更别提，我靠不住。”
　　说完便趁他刚要用些力气扶住我向前走的时候撒开手去找王冰。
　　他哭笑不得，看看鱼缸里的鱼又看看我嘟囔一句：“果然跟鱼一样不靠谱。”
　　安小晴坐在沙发上说：“大田啊，你这场病其实挺好的，幸好你摔伤了，躲过了校长的狂轰滥炸，你知道校长这学期疯了，天天带着教务处的晚自习拿着手电筒在前边的小花园里转，或者放学的时候就堵在校门口，一个一个的检查仪容仪表，简直丧心病狂。”
　　“我有什么可抓的吗？哪哪都符合校长的要求。”田文凯坐过来一边翻书一边说。
　　“等我毕业了，我非要在耳朵上去打一串耳洞，哼。”安小晴咬着牙说。
　　“安小晴，你报复校长为什么要摧残自己的身体？你简直没有治了。”王冰一边摇头一边给无动于衷的安小晴把书掀到合适的页码。
　　“男生合不合适打耳洞？”田文凯却又冒出一句。
　　我看他一眼说：“你妈不得拿着刀架你脖子上，赶紧开始吧，王冰明天还得去打工，别耽误课程。”
　　“你们可好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行了吧？运儿，早上你说哪道题不会来着，我看看。”王冰伸出手过来向我要卷子。
　　“啊，就是三角函数的一个题。”我也边回答边掏书包。
　　“那今天补三角函数吧，你们几个都听清楚点，我可只讲一遍。”王冰瞬间气场强大起来，“同角三角函数的基本关系里，记住正弦余弦的诱导公式，还有两角和的正弦公式sin(α+β）=sinα......”
　　也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王冰骨子里有了不拖沓的意志，她讲题时微皱的眉毛，定睛看袁胜仁和田文凯窃窃私语的小动作，拿着书本拍我和安小晴脑袋的样子，一气呵成，决不手软。俨然有了老师的作派，要不是知道她的理想是当医生，我差点认为她会成为下一个“根号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冰在本子上写了好几串密密麻麻的符号，她在书本上圈出最后一句重点说：“所以sinαcosβ最后结果就是6。你们懂了吗？”
　　她左右看看，安小晴慌忙低着头躲闪，袁胜仁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看看田文凯问：“我知道了，你知道了吗？”
　　田文凯转着笔回答的轻松：“嗯，差不多，王冰你讲的比我妈讲的细，我下来再巩固巩固就好了。接下来给我和老袁讲讲物理化学吧。”
　　安小晴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在沙发上：“啊，终于把我解脱了，要不是王冰淫威，我才不跟你们在这什么符号的，天书一样。”
　　我把本子合起来说：“安小晴我带你去背会儿诗，不打扰她们学习理科。”
　　安小晴连连摆手：“可不要可不要，我求求你了，让我脑袋休息会儿。”
　　“哎你学什么了就脑袋......”
　　我还没说完，田文凯便打断我：“去我的卧室弹会琴放松放松再背吧，我去掀开。”
　　说着他便要起身，安小晴急忙摁下他说：“你别动，不劳你大驾，我们自己去，不把自己当外人，你们学你们学。”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来拉我，我被安小晴拉着走还怯懦的问：“可以吗？不会弄坏吧？”
　　田文凯笑着摇摇头，示意我放心去。
　　没过一会儿，安小晴胡乱谈了几下便说：“我的音乐细胞也就这样了，咱们俩搁这对牛弹琴还不如睡一觉来得痛快，你弹吧，我沙发上眯会儿去，催眠还得王冰讲题，要不睡不着。”
　　说完她打着哈欠离开了田文凯的卧室。
　　我坐在那里出神，感觉这个家很美好的样子，田文凯说过要教我弹琴的话也在耳边不断响起。
　　我看见田文凯从外面进来坐在我身边微笑着说：“叨唻咪在这里，每个音阶的叨都在两个黑键的开始位置，这里是中央C也就是中音区，往右边是高音区，往左面是低音区。”
　　我看着他一点点给我介绍琴键位置的样子特别特别帅，他脸上的弧度一点点绽开就像仙女般美妙，他拿起我手的动作轻盈婉约。
　　他对我眨眼，抿嘴唇笑，手指修长的按在我的手上弹着按键。
　　这是所有女生都喜欢的画面吧？
　　哇，这侧颜，这白里透红的皮肤，这鼻子，这苹果肌，太让人想摸一摸了......
　　他慢慢停下来，看我，看我，他的身体前倾过来，脸一点一点靠过来......
　　我这是什么运气？像田文凯这样要身高有身高，要颜值有颜值，还有才艺的美男子，他满足了我这年龄里所有女生的幻想，我是打着灯笼寻了几世的福分才让他来我身边的吧？
　　我悄悄的闭上眼睛......
　　“睡着了？嘿。”
　　我睁开眼，发现田文凯正歪着脑袋用手在我眼前晃。
　　我这才回过神，明白刚才已经处在睡眠神游的边缘。
　　啊，我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怎么会胡思乱想呢？太丢人了，我还幻想他......
　　田文凯一屁股坐下来，用胳膊肘靠在琴盖上奇怪的问：“你是热吗？还是？”
　　他的手伸过来......
　　他真的靠过来了，难不成要梦想成真？呸，这什么词。
　　我快速的定定神回答：“不热。”便腾的站起身。
　　田文凯被我这一系列的动作搞的有些糊涂：“我是说你脸红了，是不是我这屋热？”
　　我赶紧摸摸我的脸，不好意思的说：“啊那个是有点，男女不能独处一室，我我出去学习去。”
　　“等一下。”他叫住我，从琴盖后面的夹缝里摸索半天拽出来一个作业纸包递给我：“五角硬币磨得，你看好不好看？”
　　我接过去好奇的打开来，一个简单的小鱼形状薄片就出现在我眼前。
　　这个鱼的形状脑袋和身子连在一起呈椭圆，只有两条短小的尾巴能看出是鱼的模仿。不过倒也简单幼稚的可爱。
　　“丑。”我回答。
　　“哎，这是我花了好几天，一点点设计过磨出来的，你怎么能说它丑？”
　　“为什么要磨这么个玩意？我奇怪的问。
　　“没什么，你就看像不像鱼？”
　　我拿在手里左右翻着挑毛病：“这是鱼吗？这么胖，连眼睛都没有，你最起码给他点个点儿吧。
　　“那个眼不就是栓绳子的地方吗？我可是把我奶奶原先纳鞋底的锤子都用上了钻出来的孔。”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又仔细的看了看，好像是有点像鱼的眼睛，还有一根红色的毛线绳从这穿过去绑成了一个小圈。
　　“这是不是也是从你妈或者你爸的毛衣上抠下来的毛线？”我捏着那根绳子问。
　　他嘿嘿一笑说：“是我翻箱倒柜找出来小时候的一件毛衣。”
　　“人才，那好好珍藏着吧，你要不要出去？”我把这个小鱼递给他问。
　　他没有伸手接：“送你的，给你补今年的生日礼物，唉，怎么每次你生日我都不在呢？每次都要回来补，实在是......你要是觉得不妥，反正也是我打发时间随便做的，就当提前送你的本命年礼物。”
　　我说：“你是不是在说笑，我本命年？你是说12的还是24的？还是在找规律填数字，哪个相减都是差6，12岁的晚了，24的早了。”
　　他毫不在意的挥手道：“都算都算，等你24岁的时候我给你用一条这么大的大鲤鱼来换还不行？”说着他还用手伸开了一米那么长。
　　“呵呵，我谢谢你昂。”我露出嫌弃的表情往自己身上瞅瞅看放哪里合适。
　　“我觉得这算手链，能戴手腕上。”他指挥说。
　　我把它套进手腕说：“你确定？”
　　我在手上缠绕半天伸出手去给他看，因为他弄的绳子缠一圈太大，缠两圈缠不下。
　　“你的手腕太细了吧？我用我手腕比着弄的明明可以的。”
　　他伸手过来调整那条毛线绳。
　　“我全身上下最瘦的地方也就手腕了，你可真会挑地方，而且我发现你是想送给校长的。”我看他研究半天没有解开便抽过手说，“不知道现在校长什么都不让戴吗？这么丑的样子我可不戴。”
　　我把它从手上拿下来，看到田文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便想了想说：“不过我的书包拉链正好缺一个挂件，校长又不检查书包，可以放那里最合适。”
　　他脸上又出现一丝喜悦的神色，有点像小孩子，一会伤心一会开心:“上次你说的歌词呢？诺，给我。”他把手掌摊开来面对我。
　　“啊，那个。”我摸摸脑袋。
　　“我都送你生日礼物了，我的生日礼物就要这个你都不愿意，真是......”他假装不高兴。
　　“你生日不是早着呢吗？”
　　“提前要不行啊，别告诉我你不想给我写。”
　　我看他那不死心的样子，我只好说：“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带过来。”
　　我示意他胳膊肘从钢琴上挪下来，把钢琴的盖布轻轻的铺平整说：“你妈万一回来，这样很不好很不好的，走吧，出去学习，时间紧任务重。”
　　他想了想，不高兴一下，还是把一条胳膊伸过来看看我。
　　这个人，还真是。
　　“行行行，少爷，扶您出去，行了吧？”
　　我上前托住他的小臂扶他出去。他脸上有种得逞的表情，偷偷的笑。
　　我要出去的时候还是回头观察了一下田文凯的卧室，简洁大方，井井有条，跟他妈的教育分不开吧？
　　这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生房间，跟我哥臭袜子塞床底的作风截然相反。
　　也不知道将来会是哪个幸运的女孩子能再走进这个屋子，和田文凯肩并肩弹一首美妙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