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31、哥，你好好的，等我长大

　　2004年5月1日 星期六 晴天
　　酒这个东西当初发明出来难道不是为了小酌怡情吗？
　　我查阅了相关酿酒的历史，它可以追溯到夏朝的果实花木做的果酒，谷物类是农业兴盛以后出现的，而殷代是因为酗酒而亡国。
　　仪狄和杜康，成就了很多“有出息”的男人啊，包括我哥。
　　他自从结婚以后，越来越喜欢喝酒，我问他为什么要喝酒，他永远都说那句亘古不变的名言：小孩子不懂，别问。
　　有时候，我觉得他多了很多不能给我说的话，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也许吧，就像我哥说的，我还未长大，不知道人长大以后会多出很多莫名的烦恼和心事。
　　今天我嫂子回娘家了，所以我哥又出去喝酒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用了并联的句式，可能它们确实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吧。
　　往往我哥出去喝酒，我总是在家里等他回来以后去给他开门，要不然我妈就会一直等一直等，不见到她儿子安全到家她就在沙发上打盹。
　　所以我装模作样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妈问：“不睡觉？”
　　“不困，明天休息，十二点再睡。”
　　“哦，那你等你哥回来给他开门吧。”
　　我嘴角一撇答应了。正合我意不是吗？
　　......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发困的眼睛睁了一次又一次，以前眼皮打架的事儿也会时有发生，就像上学听到无聊的课时不自觉脑袋就变成小鸡啄米的样子一样，但是今天天我在“啄”了很多次腿上的靠垫后，并不感觉靠垫有多好吃。
　　起身来到卫生间坐在马桶上，脑袋里就浮现出我哥以前喝多了的种种：不会又抱着路边的树干呼呼大睡吧？不会又躺在饭店的女厕所里不省人事吧？不会又把谁家的自行车当成坐骑摸着后座说，畜生快点走吧？
　　我想到这些，越来越预感我哥今天肯定也喝得不成样子。蚂蚁是在热锅上了，差一把看柴的人啊，不能我去大街上找我哥吧？
　　这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到底要让人照顾到多大？
　　我穿好外套，打算去门口瞧瞧。
　　就在我打开门的一霎那，一个球儿一样的东西就滚了进来……
　　黑灯瞎火的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清楚了，是我哥，他正抱着自己的膝盖迷迷瞪瞪的学球儿玩。
　　瞬间我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拍他：“你，喝成什么样子了，赶紧进屋睡觉去，丢人不丢人。”
　　他半睁开眼睛笑的傻子一样：“妹，嘿嘿，嘿嘿，不要……不要去……去去……睡觉，我……我媳……媳妇，我……我……要抱……抱我媳……媳……啊呀……”
　　他啊呀的一声是我狠狠抡他一下子发出的哀鸣。
　　“抱什么抱，去东边卧室睡觉去，一身酒气。”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勉勉强强能拖着他走。
　　我哥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不要……不要觉觉，我会……会……”他推开我，站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转着圈，“合成，丢儿~丢儿丢儿～，我……我……我现在……是谁？”
　　他晕头转向，并不理会我已经无语的脸。
　　我，我，我恨不得把他扔不远处的大垃圾桶里……
　　算了吧，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人，我忍着脾气扯他过来，用手托住他的肩膀进了家门，上楼梯时我一字一句的说：“你，滚去东边卧室睡觉，别吵醒爸妈，要不灭了你。”
　　他撇撇嘴依然笑的像个二傻子拼命的点着头，闭着眼睛说：“好，北卧，睡觉。”
　　我说：“不是北卧，是东卧。”
　　“好，北卧。”
　　“东卧。”
　　“西卧，哎呀，知道……知道。”
　　“你家穿堂房儿啊，四面八方都卧室，哪来的西卧，东卧，东卧......”我压了压已经提起来的嗓门。
　　算了，我跟他一个喝的酩酊大醉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讨论什么。
　　我把他扶到东卧去，摇摇头。
　　我现在的功力随着我哥这几年喝酒的速度，都能从他回来的言谈举止和行为，准确的判断出他喝了多少的量。
　　白酒为例，二两到四两回来嬉笑怒骂完全不在话下，意识清楚，头脑清晰，也能准确分析我的表情变化。
　　半斤八两的回来拉住家人侃侃而谈，人生哲学，飞鸟走兽，无一幸免。
　　什么时候回来找不到家门，或者躺在床上裤子脱一半就打呼的睡着，得，那就是真醉的头脑“打烊’了。
　　我拿湿毛巾甩在我哥的脸上，还合成？难道要合成小怪兽吗？要是让将来你孩子看到他爸这一幅德行，不知道会不会认为他爸是个弱智才怪。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变成一个沉稳的大人呢？我们两个真的都遗传了妈的低智商吗？
　　唉，我看看我哥红彤彤的脸和已经发福的身材，叹了口气。
　　我拿起盖在他脸上的毛巾，给他擦脸。我也是被我哥磨没了今天的脾气。
　　谁知，我哥腾的一下坐起来，朝着地上哇的一声……
　　他吐了一地。
　　待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家伙摸摸嘴巴，吧嗒着嘴说了句：“好喝，嘿嘿。”
　　转眼看到我坐在地上拿着毛巾瞪着他，便抱着被子下床来，“妹，妹……哥……不用你……你干活，家里……家里有……有我，你去……去上……学，我来……擦地。”他口齿不清的说完，便挥舞着被子腾的一下子扔到地上，拿脚把被子在地上来回摩擦，嘴里念念有词：“妹，站……住，别……动。我给……给擦地。”
　　而他挥霍的那块儿地方，就是刚才肆无忌惮吐得混着酒精和食物发酵的酸臭味道的呕吐物。
　　我使劲儿的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这都是小事情。
　　我上去临门一脚就把我哥踹到了床上。
　　原谅我真的冷静不下来。
　　我哥拍拍屁股跪在床上还生气的给我抢夺地上污秽不堪的被子。
　　老天，谁来救救我发怒的神经？
　　胡亚峰，咱俩上辈子肯定有仇怨，这辈子才会做兄妹。
　　我从旁边桌子上拿起我的跳绳，三下五除二的把我哥的手五花大绑在床头的杆子上，气急败坏的警告他：“给我睡觉。”
　　我哥只是嘻嘻的笑，并不挣脱，晃着脑袋说醉话：“妹啊，妹，长大……长大结……结婚要……好好，好好……考虑……考虑。别……别像……像我，着急……着急……结，结……果……一……踏……糊涂。”他闭上眼睛使劲的笑，“她，她……爱……爱钱，我……我……听得……最多……你……你知……道是……是什么？就是……就是……向我……要钱，不管……我在……我……累不……累，是……死……是活，我给……给不……了……那……那钱，她……她……她看见我……给……我我妹……买……买东西，就……就生气。”我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晃悠着脑袋，“说，你……你为什……什么……生气？你……说，为……为什……么？为什么……嫌弃……嫌弃我……我妹，我……我告诉……你，我……妹，我妹是……是世界……世界上……最……最……最……可爱……的小……小丫头，你……你不能……不能嫌弃……嫌弃她，不能……不能听你……的，不能……不能都是……你的，不能……你听到……听到没？回话。”
　　我看到我哥这样，突然红了眼睛，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也终于知道他们一些吵架的原因。
　　对不起，哥，为了我，让你为难了。
　　我红着眼眶笑，给我哥解开绳索：“不嫌弃，我不嫌弃你妹，乖，睡觉，我唱你喜欢听的歌。”
　　我哥声音沙哑的一直重复：“你长大……长大了，哥……哥以后……以后……就……就保护……保护……不了……你了。哥以后……保护不了......”
　　哥，要不是你从小让着我，疼着我，被我欺负着，我应该不会觉得在这个家里很有趣。我想，应该是我在选择妈妈的时候，感觉妈妈不靠谱，特意拉你提前来给我当哥的吧？
　　哥，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还当你妹……
　　我坐在床边，泪眼婆娑的轻轻拍着我哥抽搐的肩膀，就像小时候他哄我睡觉的样子轻哼：“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温暖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哥，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让自己尽快变成大人，多希望时间过的快一些，再快一些，这样我就能上大学，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不再让你为难，也不再成为家里争吵的根源，你们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哥，你好好的，再忍忍，等我长大……
　　......
　　后来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我已然安心的躺在床上，梦里有很多很多我们小时候的画面，甚至于有一些迷迷糊糊的剪影出现，那个轮廓是我主许久不见得老屋，还有许久不见得姥姥，还有大黄狗，他们慢慢清晰，清晰……
　　冥冥之中，我眯着眼，一定要再见一次……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像水龙头里流出的一样把我想看到的画面打断……
　　奇了怪了，我收拾的时候没有关水龙头？
　　我只好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出屋子去寻觅声音的来源。
　　有一件事情我没想到，我哥喝多了智商超群，我走到客厅时，就看到一个白里浪条儿，光着大屁股的身影站在我们客厅角落花盆边,痛快的释放着膀胱里的液体......
　　我的大发财树，就这样被我哥的尿污染了......
　　快晚上时，我哥终于睡醒，揉着屁股纳闷的嘟囔：“奇怪，怎么喝完酒屁股疼呢？”
　　我没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