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胡晓鱼

11、体检我被扔进了男生队

　　2003年9月2日 星期二 晴天
　　在我们学校，男生的校服和女生的校服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那种蓝上衣，绿裤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省布料还是上衣剩的蓝色下脚料扔了可惜，裤子兜和裤子接缝的边是那一抹淡淡的蓝，这奇妙的搭配反而成了整件裤子的亮点。
　　蓝色和绿色混合会形成青色，我觉得我们校长是懂颜色的，要不然也不会隐喻的如此深奥，他是不是想告诉学生们，现在的你们就像这混合的颜色一样晦涩难懂，也像这青一样还不成熟稳重，更有着将来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美好憧憬？
　　就是因为这男女不分一样的校服搭配我这蛋寸发型，我出丑了。组织纪律的医生见我站在女生堆里有说有笑，毫不客气就把我拎出来扔到了后边，让我站男生队里去，和女生挤什么挤。
　　我站在等待体检的长队里偷偷生闷气，后边的田文凯还在哈哈大笑，笑什么笑，活像一只公鸡在那扬着脖子打鸣。
　　“胡亚运你太搞笑了，为什么不跟那个医生说你是女生？”他大笑的间隙停下来问我。
　　我看到他后边的袁胜仁和一众男生都在小家碧玉的偷偷背身笑。
　　切，搭理你呢，就你笑的最狠。
　　他似乎并不想放过这次奚落我的机会，他学刚才医生的口气阴阳怪气的说：“你一个男生跟女生挤什么挤，去后边排队去。”
　　我要不是害怕那细细的针头，想晚点刺破我胳膊上青幽幽的血管，怎会不回嘴？哪会任由你这样笑话。
　　“我看看。”他斜身过来盯着我使劲打量，“嗯，确实是这头型这校服跟我没什么两样。”
　　“木头墩，你没完了是吧？”我瞪着他，举起我的拳头凶狠的说。
　　袁胜仁拍了他的肩膀不怀好意的说：“你这外号我看会纠缠你半生，好自为之兄弟。”
　　他似乎是被我突然说的外号吓住了，后退一步，邪魅的把拇指和食指捏起来往嘴角一抹，像把嘴拉上拉链一样，最后手上成一个“OK”状给我示意他不再说话。
　　我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去继续随着队伍往前挪动。
　　我从小打针打怕了，是真的害怕，你瞧护士姐姐拿起抽血的针管，噗的一下拔掉塑料帽，露出恐怖如斯的细针，朝着前面小女生的胳膊缓缓推进去，瞬间，连接的管里就充满了红红的血。
　　此情此景，我不知怎么的，感觉她像是扎到了我手上一样，手开始有些微微发麻，还有一些腿软，不看不看，我尽量让自己心里的小恶魔跑到一边去。
　　不知道扎我的时候，这针头是怎么进去我澎湃着的血管里，万一它到一半再直接给我回流进去呢？或者，万一我的血抽不出来呢？初中体检时医生就说过我贫血厉害，得补血。万一要是抽不出来，不对不对，万一把我的血抽的更贫血了怎么办？天啊，谁来救救我呢？
　　“同学，该你了，坐这儿，袖子上去露出胳膊。”护士紧急的催促声传来。
　　我从胡乱飞舞的思绪里回到现实，脸上瞬间惊恐的要跑出大门。我不能跑，田凯文正在后面等着看我的笑话，护士姐姐正在有条不紊的整理器皿等待着我，我不能让后边的人等我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我只好怯怯的坐在板凳上，挽起袖子，使劲闭上眼睛把脸扭到一边。
　　啊~啊~它在刺穿我的皮肤，啊~啊~它在我的血管里狰狞，啊~啊~它在，它在......
　　“同学，握拳。”护士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什么意思？为什么别人没有握拳，让我握拳干什么？我不能动的，但是，我得照做啊，谁让护士和针头正在支配我。
　　“使劲攥拳头，然后松开。”
　　我觉得小姐姐的声音似乎有些飘渺，我还在想这是什么操作，不行，我得看一下，万一针头歪了怎么办？我大胆的睁开眼睛来，就看到一股鲜血来到管子里，天哪，我的血……
　　此时护士还在重复着那两句话：“攥拳头，松。来，再做一次。”但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小姐姐的声音也越来越飘渺，我的眼前开始出现星星的形状。
　　“好了，摁住，走，下一个。”
　　我从椅子上起身，右手是怎么去到左胳膊上去的我都不知道了，我的眼前越来越黑，我的心脏越来越快，我想躺下来，一步两步三步......
　　不行了，我需要氧气呼吸，我慢慢的滑了下来，坐到了冰凉的地上，我没了力气，但是右手还在惦记着左胳膊上的针眼，它还在死死地摁着。我想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好了......
　　“胡亚运，胡亚运，你别晕啊，诶诶诶，你你你......”
　　该死的，这个时候，我哪里有空搭理田文凯这个家伙，我知道这个样子我很丢人，我也知道地上没有地缝让我钻，他是不是又要带头嘲笑我？
　　不期而遇，不失时机，偶像剧都是这样的情节，这么合适的一个机会，怎就没有一个白马王子出现拯救我于丢人现眼困境？
　　我模模糊糊的看着一个人影惊讶的看着我，他一只手摁着刚抽完血的胳膊，看到我倒下去的时候，他便抽开手来扶我，另一个抽过血的胳膊肘瞬间拳起来，小臂向上夹住药棉直奔我而来......
　　啊，王子是你吗？不，男主是你吗？你带着你的偶像剧里的光环来救我了吗？我是不是即将开展一段电视剧里的美妙情节？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这是咋了？”他瞪大眼睛蹲下来，把校服袖子卷住自己的手胡乱的推着我的肩膀。
　　怎么说呢？那些青春偶像剧啊，都是骗人的，他骗了我整个青春年华，童话里出现的画面在现实里出现的时候全部都是尴尬的境地。田文凯没有扶住我，伸手的时候我已经在地上，现在还睁着他那奇怪的表情推我，我这能叫没事儿吗？还真是酷，咋的，怕你手摸了我衣服你的手就废了？还把衣服护住手，我有这么大威力吗？但是我没说出口，因为现在懒得搭理他，我需要缓解我眼前黑的症状，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我待一会缓缓就会好。
　　“张嘴，胡亚运，赶紧张嘴。”
　　不知道他这几秒在干什么，反正我是闭着眼睛，任谁嘲笑也没办法起来的那种状态，他竟然还让我张嘴，真是够了。
　　“你这女的，张嘴啊？”他还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袁胜仁那胖子也在我另外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大田啊，她不会挂了吧？是不是得抱去医院？我可抱不动啊，一看她就不轻，要不你抬头我搬脚咱们搬过去？”
　　“她小学的时候跟牛似的，挺壮的啊，这现在是虚脱了？”
　　停顿了几秒，我就听到了田文凯小声对袁胜仁嘀咕：“不会是......老袁啊，你知不知道女生生理期流血会流干不？”“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女的我怎么可能知道？”“那这家伙不会真流干了吧？你看脸和嘴唇煞白。诶，你这女的，你快张嘴啊。”一种温热的感觉触碰到我的嘴唇。
　　他要亲我？我第一个感觉竟然奇奇怪怪的冒出来，果然看偶像剧看多了不好，脑袋里全是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又怕他俩男生真的再说出一些让人想找地缝钻进去的奇怪谬论来，我勉强的睁开眼睛虚弱的说：“你再敢废话，等我长大了非得死求白赖的“娶”了你。”田文凯正蹲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上拿着一杯豆浆伸到我嘴巴上。听到我说话，他把眼瞪圆了说：“你说你晕针晕血不早说，本来我给自己准备的早餐都得喂了你。赶紧多喝两口呗，举办天了。”
　　我怔了一会儿张开嘴来，眼神似乎是感激的望着他。
　　他一边抬着手看着豆浆喂在我嘴里一边喋喋不休的说：“护士刚才说喝点甜水就好了，我这放糖了，今天，嘿，就那么巧，我买豆浆的时候见有人放两大勺糖，就想着不齁死他？一边也放了两大勺尝尝能甜到什么程度，现在便宜了你。”
　　我眼前不黑了，砰砰个没完的心跳也慢了一些，但是还是感激眼前这个男生，他长的吧，还可以，不好不坏，双眼皮，邪魅的有些微微上挑的盯着我嘴巴处的豆浆，脸型倒是还出类拔萃的，该有的苹果肌和凹陷都恰当的出现在脸上。小胡子应该是上高中第一次刮，还不太会用剃须刀的情况下，刮的小胡茬参差不齐。他的嘴巴随着我的吞咽也一张一闭，他应该是过了变声期，喉结已很明显的一上一下的来回滑动，似乎很想喝的样子。
　　他是什么心态在喂我喝豆浆呢？是不是有一种心里揪着的感觉呢？
　　我刚要再联想一下某些心动的情节看能不能跟这个男生挂个钩。
　　“你好点没？”他问。
　　我点点头。
　　“你确定？”
　　我再次点头。
　　“好了你不自己拿着？”他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一股脑的把豆浆杯子塞到我手里，站起身揉着腰说：“起来起来，坐板凳上去，地上不凉啊？蹲的我腿都麻了，腰都扭了。”
　　哼，还真是那副样子，亏得我心里还感激他来着，我也没好气的揉揉我的太阳穴，伸伸手，确认我的身体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拿眼斜了他一下，站起身端着豆浆就往外走，我可不想继续在刚才丢人的地方待着。
　　他和袁胜仁却一前一后的跟着出了医务室的门，他一边走一边埋怨：“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瞪我？”看他还在揉他的腰，我便脱口而出：“你这病秧子就别跟着我了。”
　　话一出口，他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看了一眼袁胜仁，俩人开始憋着嘴巴笑。
　　笑什么笑，我又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你现在长的比我高，我就拿你没办法，我环顾他一圈，看到他手里的包子，“早餐不是说都给我吗？”我夺过他手里的包子便想扬长而去。
　　抬头的时候，安小晴和王冰的班级就排着长长的队伍向医务室走来，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那俩货偷偷的溜了过来。
　　“呀，好吃的。”安小晴抢过我手里的包子刚要放在嘴里，就被田文凯一把夺了过去又塞给我说：“这家伙都晕过一轮尔了你还抢食儿。再说，空腹抽血。”
　　那俩先是象征性的震惊了一下，安小晴围着我转了一圈检查，王冰说：“你这晕针晕血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以前就说过你，再有针的时候用保温杯带点糖水，你怎么不听呢？”
　　“对呀，我应该提前备战。”我恍然大悟的说完支支吾吾的笑嘻嘻道，“就是没想起来，没人提醒。”
　　安小晴盯着我手里的包子说着：“你还真是脑子不转弯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你好多回生理期都弄裤子上，你不能提前垫上卫生......”
　　王冰已经快速的捂住安小晴的嘴。
　　“你捂我嘴干什么？”安小晴扯开王冰的手。
　　王冰脸红的用手指了指我和我旁边两个男生，安小晴便看到黑着一张无地自容我的脸和一张偷笑田文凯的脸。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安小晴这家伙的语言弄成尴尬人呢？
　　“我还是吃包子吧。”安小晴也觉出这句话的不合适，又打算从我手里拿过包子，田文凯就很合时宜的对着已经远去的队伍喊了一句：“妈，你们班有人溜队。”
　　只一嗓子，吓得安小晴和王冰拔腿就跑，安小晴不忘恶狠狠的指着田文凯。王冰还摆摆手对我们喊了一句：“明天开始军训，照顾好我家运啊。”
　　她是在对我说吗？还是对田文凯说？还是算了吧，让他照顾我？他那么大一个冷酷男，我可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