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桃花不用开了》文过饰废

3、穿堂风

　　回了家，叶辞青出了些汗，他被家里的油烟气激了下，立马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孟妈就闻声跑出来了。

　　孟荆刚在屋里刚放下行李，拿着手里硕大的花束不知所措。

　　她大概只认得两朵向日葵，其余的都不认识。

　　毕竟她连谈恋爱的时候都鲜少收到过花束，叶辞青忽然给了她这么大一把，还冠以分手快乐的名义，让她怀疑他又在换着法的挑衅她。

　　不过她太累了，没多想，从卧室里找了两个空玻璃瓶接上水，分开装花。

　　等她都弄好了，出去时见她妈和叶辞青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拉着他嘘寒问暖。

　　“现在这天儿啊说是不热了，但马上要寒潮过境还要多穿点。”她妈给叶辞青倒了杯水，“工作挺累的吧，看你瘦的，还开车回来？”

　　孟荆听到话接了句：“他助理开车送我们的。”

　　叶辞青喝了两口水，缓过来些：“中午我在杭城，一听到她分手了就有点担心，赶紧让边哥给我送回来了。”

　　孟荆正叠衣服的手忽然顿了下，怎么听着茶里茶气的。

　　果然，这话给她妈提了个醒，她妈立马蹙眉：“荆荆，你和小程是怎么回事儿啊，都这么长时间，怎么突然就分了。”

　　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谈了好长时间不结婚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是浪费青春，浪费时间。孟荆作为失败的典型，谈了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她现在想起来没什么感觉，但浪费时间是真的，她爸妈看起来比她还在乎这事儿。

　　她淡漠地瞪了叶辞青一眼，简单说了原因。

　　她妈比她还生气:“那小程看着也挺老实个人，当初还觉得他还有点清高劲儿，怎么能这么祸害别人啊。听妈的，以后别和他联系了，妈马上给你找更好的！”

　　“再说吧。”孟荆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孟妈也无奈，朝她摆摆手：“快去吧。”

　　孟荆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们回来的太晚，煲好鸡汤已经九点出头了，不能算晚饭，已经算夜宵了。

　　孟荆被叫出来，她爸还在厨房盯着锅，她妈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电视放着当前最时兴的男团偶像选秀节目，男练习生里有的花样百出，她妈乐呵呵笑着，手上的瓜子一颗颗磕下去。

　　这节目带来了无限趣味，一会儿茶几上就铺摊开一堆瓜子壳。

　　孟荆刚初步准备完组会的材料，头晕脑胀，正想也坐下来笑会儿。

　　刚喝了一杯水，她妈拿胳膊肘推她，“厨房的菜快熟了，你过去叫叶仔。”

　　孟荆刚沾沙发就站起来，不太情愿地过去。

　　她和他的卧室门对门挨着，中间就隔着个卫生间。

　　小时候她见证了叶辞青犯二的时期，天天听着他在里边打游戏。他偶尔也会专门挑孟爸孟妈不在的时候拿回碟片，关上门，和他的那几个混混朋友在里边嘻嘻哈哈不知看什么。

　　上高中的孟荆曾路过他的门，曾听到里边传来诡异的呻.吟声。等明白了他们在看什么，她面色难堪，气得差点当场把他揪出来。

　　那段时间每次看他都是别扭的，好长时间没和他说话。

　　此时门也是紧闭的，孟荆曲指刚碰了下，门里传出来粗重的喘息：“门儿没关，你进来吧。”

　　孟荆被折腾出阴影了，瞬间缩回手，“出来吃饭。”

　　他半天没给她开门，孟妈又在餐桌那边催促，她摁住把手犹豫半晌，还是推开了门。

　　屋子里弥漫着热气，门口横亘着一块深灰色健身垫，叶辞青前边是个手机支架，上边正放着健身教练的教学视频。

　　叶辞青穿着单薄的灰色半袖和运动裤，腰间负重，正撑在地上做plank。

　　可能已经做了一阵子了，他的后背几乎被汗水浸湿，脖子上覆着层薄汗，脊背的肌肉微微隆起，线条并非健身过头的狰狞，而是流畅自然的力量感。

　　他嗓音沙哑，说话的时候脖子青筋绷起：“你们先吃，我马上就去。”

　　孟荆实在不理解：“还没吃饭你健什么身？”

　　叶辞青微微侧过脸：“吃完饭再健身，等着胃下垂吗？”

　　说完，一滴汗顺着他的下巴滑落，砸在橡胶垫上。

　　孟荆顺着滴汗的位置往下看，才发现那块地方几乎都湿了，“本来也没想让你吃完饭健身，等半小时以后也可以啊。”

　　叶辞青在她背后笑：“我就固定这个点儿，习惯了。”

　　她不认同：“你现在生病，过度的体力消耗有害无益。”

　　叶辞青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就杠她：“放心吧，我这身体素质，就算你坐上来都没问题。”

　　孟荆把他的话都归结为胡搅蛮缠，也懒得叫他了，都走出门，一回头看到他好像在笑，笑得肩膀一直在抖。

　　她忽然脚步顿住，在原地艰难地忍了几秒，最终还是抛弃了淑女的包袱，面无表情地走回去。

　　然后在叶辞青诧异的目光下，踹了他一脚。

　　她胡乱踹的，只觉得脚碰上的东西有点软，有韧性。她以为是他肌肉没绷紧。

　　然而下一秒叶辞青碰瓷般趴到地上，捂着腰侧，“孟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谁特么踹人往腰窝里边儿踹！”

　　他在那乱哼哼，孟荆只是惊了一下，转而想到这可不能让她妈听到，不然又要数落她欺负他。

　　于是她无情地把门关上了，连叶辞青吼什么都没听到。

　　吃饭时，他过了好久才来，孟荆都喝完了一碗鸡汤，正打算撤离饭桌。

　　他换了件黑T恤，面色不虞地抽出凳子坐在她旁边，孟妈从保温锅里给他盛了一大碗鸡汤，找筷子的时候却发现桌上最后一双没用过的筷子一长一短。

　　她数落孟爸：“怎么拿筷子的，这能用吗？重拿一双吧。”

　　“没关系。”叶辞青顺手抽走了孟荆放在她碗上的，“你不用了吧？”

　　孟荆：“？”

　　她的筷子刚才没夹过东西，喝汤也用的勺子，只是被他用总觉得怪怪的，然而刚回头就见叶辞青已经拿着她的筷子夹碗里鸡肉了，没一阵子就端着碗把一碗鸡汤喝完了。

　　孟荆：“......”

　　好在孟爸孟妈没在意，俩人继续和叶辞青吃饭聊天，就像和亲儿子一样。

　　孟妈很热情地把菜夹到叶辞青碗里，“多吃点儿，看你现在瘦的，工作了也不要太节食，来这个西红柿鸡蛋你爱吃，椒盐鸭腿也好吃......”

　　叶辞青对长辈是另一幅面孔，温顺有礼：“谢谢孟姨，你也多吃点。”

　　家里开着窗，穿堂风还算凉快。

　　孟荆感觉心里有种怪怪的燥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里发酵。

　　她喝了口水，电视里还是漫长的男团选秀节目，里边一个临时组合起来的男团跳舞后成绩不高，里边一个成员要求进行个人展示，结果用力过猛假睫毛掉了。

　　孟妈也看着，哈哈哈笑起来。

　　孟荆反射弧有点长，接着也轻笑出来，还抽空给庞小黎拍照发了消息：【看男星和选秀的确能放松心情。】

　　没几秒，庞小黎立刻回复：【是吧，我再给你发几个，还是上午推荐的那个弟弟，颜值绝对不逊选秀那帮男的。】

　　孟荆看着对话框突然传过来几个视频，其中三个都是来自草间青账号的，封面是叶辞青又懒又钓那样。

　　他的颜值确实撑得住，现实和摆拍没多大差别，拍摄也全不在乎角度，正侧脸甚至仰拍都有，拽得不行。

　　一看到叶辞青凹造型，她嘴角的弧度降下去，把手机关掉了。

　　过了一会儿，她看选秀看得打了个哈欠，刚换了个姿势。

　　临时组成的男团在打擂，撩着衣服下摆做wave，动作有点僵硬的喜感。

　　叶辞青洗完锅碗，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拿着遥控器换了台。

　　孟荆正看到搞笑处，突然被他扫兴了，不太高兴：“你干什么？”

　　叶辞青还在继续换台，神色淡淡：“你又不喜欢看这类节目。”

　　孟荆：“我现在想看了。”

　　叶辞青唇角牵起来：“你不最讨厌撩骚的吗，这些玩意儿你看得下去？”

　　孟荆深吸一口气，说出憋了许久的话：“那也比你喘那声好点吧。”

　　电视上的画面忽然不再切换，叶辞青笑了一下，看不出情绪，“以前我给你发你不看，原来是偷偷视监我号？”

　　“胡扯！”

　　孟荆不能把庞小黎供出来，一时没解释，直到怀里被丢进来个遥控器。

　　等她一抬眼，叶辞青回屋了。

　　她有点费解他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

　　谁视监他的号，闲的吗。

　　回想刚上初中那会儿，学校里那些春心刚萌动的男生没少给她写情书，当时□□才流行不久，那群男生喜欢在她空间里留言，结果被叶辞青看到了，告状告到她妈这里，害得她被批了一顿。

　　刚到叛逆期的孟荆一直记着这个仇，等叶辞青也上了初中，她也偷偷摸摸换号翻了他空间的留言板，果然也发现不少表白留言，于是如法炮制告诉她妈，结果被她妈拉着一顿教育。

　　说了半天叶辞青这孩子不容易，没爸没妈的，让她要关爱弟弟，不要总是对叶辞青有偏见，要搞好姐弟关系。

　　后边又是些老生常谈的话，叶辞青是孟爸战友的孩子，孟爸在演习时被叶爸救过。后来叶爸退役后做生意，由于太老实被人骗着借了好多高利贷，结果生意做得一塌糊涂不说，高利贷还不上钱天天遭人恐吓，老婆受不了跑了，年幼的儿子没人照顾。

　　后来他实在走投无路，把家里仅剩的家底和叶辞青一起送到了孟家，拜托孟爸照顾儿子，人就消失了。

　　孟荆现在还记得当初她还上三年级，她爸某天忽然领了个男孩回家。

　　当时叶辞青人也瘦小，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又是土又是血，膝盖处的布料破了两个洞，整个人发育不良，像只干瘦的小鸡。只有两只眼睛又大又黑，警惕地看着她。

　　从此她对面的玩具房被他占了，吃饭多加了双筷子，早上的洗漱房也多挤了个人，甚至爸妈的关注也从她身上分走一半。

　　两人就这么在孟家生活了十几年，照理说也该培养出点亲情了，可叶辞青嘴巴太欠，从来不叫她姐姐，还总是直呼其名，动不动就得罪她。

　　怪不得孟荆觉得自己平时挺冷静挺宽容的，只是一遇到叶辞青就没了耐心，尤其烦他那张又拽又毒的嘴。

　　她妈不知啥时候坐在她旁边，拿着遥控器调回了选秀节目，抓了把瓜子递给她：“怎么换台了？”

　　孟荆没心思嗑瓜子了，把手里抓的放到茶几上：“不是我换的，是叶辞青换的。”

　　“你看看你，现在说什么都要带他一嘴，叶仔挺好的，大老远从杭城回来还得接你。”果不其然，她妈开始长篇大论：“晚上的鸡汤是他买的大肥鸡做的，炒鸡蛋也是他买的土鸡蛋，还有新鲜西葫芦和莲藕，知足吧，现在哪有男孩子这么懂事......”

　　说到最后总要以一句话升华主题，她妈拉着她的手，轻轻捋她的指头，“叶仔和你不见外，所以才老怼你，其实和你最亲了。你俩小时候就吵吵嚷嚷的，现在你也读研，他工作室也挺忙，你看都累瘦了，好不容易回了家别吵架嘛。”

　　良久，孟荆看在丰盛饭菜的份上选择原谅他，“哦，那好吧。”

　　她妈开心地拍拍她，“这壶槐菊茶下火，你给他送过去吧。”

　　“......好吧。”

　　孟荆虽然说不和他计较，但也不是没脾气了，敲门的时候极不情愿。

　　没人回应她，不过里边还是有健身的音乐声。

　　猜到他在做什么以后，孟荆把茶壶放在地上，“健身完出来喝点水。”

　　她正要走，门忽然开了，叶辞青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在额前凌乱的耷拉着。

　　他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什么？”孟荆蹙着眉问。

　　叶辞青哼了声：“你不是发朋友圈想征集工业logo吗，我在杭城正好有做这方面设计的朋友。”

　　孟荆半信半疑地拿过文件袋，里边果然是一沓厚厚的资料，而且全都按照分类排列好了，每张都是实图，不是整蛊人用的白纸。

　　对方突然做了好事儿，导致她一时片刻不知说什么了，于是拿起地上的茶壶很真诚地递给他：“妈让你多喝水，败败火。”

　　叶辞青接过来，沉重的茶壶被他拎着，显得很轻。他问：“没别的事了？”

　　“没了。”

　　“嗯。”

　　他还不回屋，孟荆疑惑，他怎么看起来还有点不情愿。

　　叶辞青漫不经心地擦了下额头的汗：“我在做臀桥，你和我一起做吗？”

　　孟荆太阳穴又跳了两下，刚才的感激荡然无存：“不做，关门。”

　　叶辞青轻哼一声，关上了门，孟荆隐约还听到他屋里有女声，似乎是他的身材管理师。

　　“辞青，动作要标准，挺腰不要过度。”

　　“男生练腰就得来这个，但是你腰本来就有毛病，别太用力。”

　　“慢慢抬高，不要太快了......”

　　孟荆在外边听得面红耳赤，然而一听他腰有毛病，又忍不住本着人文关怀的念头，放轻脚步退回去。

　　她刚拉开了他的门，“那个——”

　　正巧碰上叶辞青抬腰，手机支架上的屏幕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边涛，另一个是个穿着运动服的飒爽女人，果然正在指导他的运动姿势。

　　孟荆恰好入了镜，四个人面面厮觑，叶辞青的腰缓缓放下来，沉默地看她：“你这是什么爱好？”

　　“......抱歉，你们继续。”

　　她关掉门，背对着他的房间捂着脸，脑子里还被刚才的画面填充。

　　心里忽然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