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颜若锦》谌初

2、警告

　　“哦，那你要如何？”顾瑾语气平静，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气得萧锦章握紧了拳头。

　　他正欲开口，顾瑾却已转过头去替君昭颜扶正发上的凤钗：“萧学士殿前无礼，触犯龙颜，陛下可要严惩？”

　　看似询问，但君昭颜知道她不能拒绝，不然以顾瑾的性子，此事怕不会轻易罢休。

　　她狼狈地避开顾瑾欲抚上她脸的手，尽力忽视顾瑾此时沉得吓人的神色，朗声道：“萧学士殿前无礼，择日起于府中思过三月，退下吧。”

　　“且慢，”顾瑾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君昭颜“陛下仁慈，只是仅仅思过不能够示众，来人呐”，顾瑾抬了抬手，冷声道：“萧学士以下犯上，压下去。”

　　眼看萧锦章被挟住了胳膊，君昭颜急忙去拉顾瑾的衣袖，低声道：“他不过是新上任的小官，并未…参与党争你不必与他过不去。”

　　顾瑾神色稍缓，却仍是站着不发一言。萧锦章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道：“顾瑾你这个贼喊捉贼的小人，若说犯上没人比得过你，你…你谋逆叛乱，罪不容诛！”

　　顾瑾勾起嘴角，笑得愈发灿烂，君昭颜心想不妙，上次她那么笑时，砍下了得罪她人的一条手臂。

　　她向顾瑾哀求：“我求你，你放过他，他很无辜。”

　　顾瑾叹了口气，命令下属将他押送回府，转身冷眼注视着下首的人，环顾一圈道：“怎不见新任的尚书令，还有杜太尉，齐大夫等人又在何处？”

　　君昭颜身子一僵，章愈，杜涣之，齐骧都是她登基三年以来提携的寒门子弟。

　　这三年来她打压顾家，费尽心思将顾瑾调到京外任值，一步步削减顾瑾的势力，减去顾瑾的羽翼，安插自己的人手。她以为她赢了，但这一切不过是顾瑾为她编织的一个幻境，为的就是此刻的羞辱。

　　“看来陛下身边的人都不是那么忠心啊”，顾瑾朝她眨了眨眼睛，“不过陛下不必担心，那些不忠心的忘恩负义的东西，臣已经帮您处理了。”

　　君昭颜抬头望向顾瑾的眸子，她眸色深沉，像是在酝酿着风暴。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仓皇地别来眼去，一颗心如坠冰窖，双手死死攥着衣角好让自己颤抖得不那么厉害。

　　顾瑾抬手挥退众人，缓缓倾身靠近。君昭颜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往后一缩，随即下巴被捏住抬起，双手被牢牢锁在胸前，整个人呈现一种被禁锢的姿态。

　　顾瑾弯腰注视着她，眉心微皱，重复了一遍：“你这次真的令我伤心了。”

　　君昭颜想撇过头去，下巴却被箍得更紧，迫使她望向顾瑾的双眼。去看她目光里闪烁的微光和流露出的一丝微痛。

　　君昭颜的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一种窒息的闷痛感徘徊在胸口。她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压迫再次挣扎起来，却被顾瑾轻松制住，压得更紧。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脸上浮现出颓然的神色，哑声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三年，你看我处心积虑心里其实是笑我自不量力吧，成王败寇。”她缓缓闭上了眼，轻叹了口气，“也罢，你杀了我吧。”

　　“你错了，我并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应该是我并未想到你会对我赶尽杀绝”，顾瑾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语气流露出一丝悲伤，“你最不该，拿昙月的命来要挟我，你明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君昭颜闭上了眼再次呢喃道：“你杀了我吧。”

　　“好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覆上她那截细细的的脖颈，君昭颜身子一颤，睫毛因为害怕而簌簌抖动。

　　手不断收紧，顾瑾感受到她的脉搏在掌心跳动，一下一下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她的手心，她的手开始发烫。

　　君昭颜的脖颈很细，掌心触碰的肌肤洁白细腻，而表皮之下跳动的脉搏另顾瑾失了神。

　　这里曾有过她的标记。

　　她的脸逐渐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地泄出一声微弱的□□。顾瑾闻声像是被烫着了一样，骤然松了手。

　　窒息感渐渐消失，耳鼓发胀，头脑冲血的感觉也缓缓淡去。在死亡即将来临时，才忽然知道生命的可贵。

　　君昭颜捂着嘴弯腰咳嗽起来。咳得脸颊通红，一双桃花眼也沁出了泪。

　　顾瑾掐着她的下巴另她抬头，打量着她脖颈上的红痕，待看到她通红的双眼时皱了皱眉，心中对自己有些懊恼了。

　　待其脸色稍缓，顾瑾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君昭颜踉踉跄跄地跟着顾瑾走进了地牢，一阵阵哭声，喊冤声，怒骂声掺杂着狱卒的斥骂徘徊在她耳边，吵得她头痛欲裂。

　　越往里走越阴冷，也越寂静，一排排火折子挂在墙上，火苗跳动着，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君昭颜的脚像是灌了铅，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她近乎哀求地看着顾瑾，顾瑾却是不想轻易放过她，一把搂住她的腰：“这个地方陛下应该是很熟的，当初陛下也是这般看着我，方才从这里出来成为了如今的陛下啊。”

　　言毕，不顾她眼中的凄然，半拖半抱地搂着她向前走拐进了一间牢房。

　　牢房四面挂满了粘血的刑具，刑架上用锁链绑着一个血淋淋的男人，铁钩刺穿琵琶骨，头无力垂着，像是死了一般。

　　顾瑾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将他弄醒，狱卒粗暴的揪起男人的头发，迫使男人抬头。男人闷哼了一声，吃力地动了动眼珠，待看到浑身颤抖的君昭颜，瞳孔一震，眼眶一下变得通红，又忽然闭上眼别开脸去。

　　君昭颜在看到裴渊的那一刻，就浑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着嘴唇叫了一声：“义兄…”

　　“他倒是个重情义的，守在城外要和我拼命，不过还是输得凄惨。”

　　“放了他”，君昭颜双目通红地盯着她，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凭什么，你挟持昙月，我关押他，很公平？”

　　君昭颜跪了下来，膝盖撞击冰冷的地面，嗑出一声巨响，她弯下腰，冠冕垂在地上，颤抖着手去触碰顾瑾的靴面。

　　裴渊忽然发疯一般发出一声声嘶哑的低吼，他身子剧烈挣扎，锁链随之发出哐哐巨响，鲜血蜿蜒而下。

　　“我恳求你，放过她”，君昭颜哽咽着：“只要放了她，我的命还是王座都可以给你。”

　　顾瑾叹了口气，蹲下身说：“既然如此，就不要轻易拿命来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