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颜若锦》谌初

10、成亲

　　见了顾瑾，君昭颜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想进殿。

　　却被顾瑾伸手一拉，笑道：“跑什么？”语气很轻快。

　　君昭颜看着圈住她手腕的手，骨节分明，在柔和的月光下像是白玉。她挣了挣，没挣开，反被握得更紧。

　　她索性不挣了，转身抬脚就想走，衣摆随着动作微微扬了扬。借着月光，顾瑾瞥见了浅色衣袍下的赤足。

　　小巧玲珑，脚腕上还戴着朱色的珊瑚串。

　　顾瑾语气冷了下来：“没穿鞋袜就往外跑？”

　　君昭颜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秋风带着些许寒意吹落了殿外的银杏树叶。顾瑾叹了口气，抄起君昭颜的膝弯，揽过她的腰将人往殿内抱。

　　进了殿，吩咐下人去拿鞋袜并将殿内的炭火烧得旺些。

　　顾瑾将君昭颜轻放在榻上，接过侍女递来的棉袜，半蹲在地上，捧起了她的一对足。

　　掌心的热度和其抚过皮肤带来的痒激得君昭颜将脚往后缩，却被顾瑾拉回，强硬地穿上了袜子。

　　君昭颜看着她低垂的眼帘愣了神，烛火为她的脸附上一层暖色，衬的顾瑾此刻眉眼柔和，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段浅浅的影影，看上去毛茸茸的。

　　这时的顾瑾竟同四年前重合起来。

　　那时的她尚未及笄，刚从牢狱里出来，整个人都是虚的。

　　顾瑾奏请皇上当她的骑射先生，从此就时常出入她的寝殿，教她骑射剑法，替她出谋划策。

　　那时她们尚且可以称得上是师生同乐，良师益友。

　　穿好了鞋袜，顾瑾又命人去开了红色织锦的披风亲自替她披上，领口缀着的一圈白色狐毛弄得她脸上痒痒的。

　　君昭颜用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疑惑地问：“摄政王这是何意？”

　　顾瑾替她理了理脖子边的毛领，神色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出去：“带陛下去一处地方，庆祝陛下……得良人。”

　　君昭颜被顾瑾牵着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走到院门外，君昭颜顿住了脚步，双眼闪过一丝落寞和怀念。

　　这是她从前的院子，不是太女殿，也不是华美的帝王寝殿九韶殿。

　　只是一间僻静清幽的院落，是她的院子。

　　顾瑾垂眸望着她：“不想进去看看吗？”

　　君昭颜迟疑了一下，这里承载了太多她的记忆，自她当上太女后就鲜少光顾此地，许是怕触景生情。

　　现在她确是不敢进去了。

　　怕旧时的院落面目全非，也怕记起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顾瑾见她沉默不语，竟是颇有耐心地等着。

　　君昭颜抬头看见院墙上伸出来的一截树枝，眸光闪烁，伸手推开朱门。

　　院子似是有些日子没人打理了，杂草长出了许多。倒是园中的枇杷树长得很茂盛，许是无人修剪，树枝长得交错着，有种别样的美感。

　　比预料中好很多，君昭颜原先紧握着顾瑾的手也松了松。

　　顾瑾清了清六角亭里的石桌凳，拉着君昭颜坐了，顺便把两壶酒往桌上一搁。然后便一手支着下巴恢复了平时的神色，冷着声音道：“明日那两人就该进宫了，陛下想必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吧？”

　　君昭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些疲倦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动他们。”

　　顾瑾闻言满意了，一双眼睛亮亮的，仰头灌了一口酒。

　　君昭颜总觉得今日的顾瑾与往日里不同，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同。于是默默别过头去打量院子里的景色。

　　月光笼罩着葡萄藤下的秋千架，一切都如梦似幻。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曾经所向往的生活。

　　闲适自在，远离喧嚣，宫墙里的一处世外桃源。

　　袖子忽然被一股力拽了拽，君昭颜顺着那只白皙的手往上看撞上了顾瑾醉意朦胧的双眼。

　　三杯就醉，名不虚传。

　　倘若她在看的仔细些，她就可以窥见顾瑾眼中的爱意和一丝落寞。

　　然而她只匆匆一瞥就别来了目光，淡淡道：“你醉了，回去吧。”

　　顾瑾闻言竟歪了歪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好蠢。

　　君昭颜第一次知道原来顾瑾喝醉了是这个样子。

　　顾瑾又拽了拽她的袖子，待君昭颜目光转向她是，她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龙凤呈祥的喜杯在她眼前晃了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一对大红的杯子静静躺在顾瑾的手心里，将手心也染上一层薄红。同样泛着红的，是顾瑾的脸颊。

　　清冽之夜，一阵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君昭颜的鼻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甜酒香。

　　明明没有喝酒，但她感觉自己也要醉了。

　　朦胧的月光使得周遭一切都恍惚起来，迷茫之中只感觉有气息扑在耳边，烫得她的心跳得厉害。

　　在月色和草木的环抱之中，顾瑾哑着声音开口道：“君昭颜，我们成亲吧。”

　　说完就像是困了一般，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的脖子。

　　君昭颜伸手想要推开她，却不知为何一双手在空中顿了顿，转而默默地垂了下来。

　　顾瑾滚烫的气息打在她脖子上，她觉得她的耳朵和脖子像是在被火烧，她不自觉地侧了侧脑袋。

　　院子里很静，君昭颜可以听到顾瑾绵长的呼吸声。

　　撇开旁的不谈，光是月下相依的场景当真是极浪漫的。

　　皎白的月光笼罩着一草一木，亭台楼阁，甚至是亭中人。一切都朦胧的恰到好处，像是书中的人间仙境。不需要其他的装点，仅仅一盏月，一袭风就胜人间无数。

　　也许是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么安静的时候了，君昭颜开始喃喃自语起来：“若是当初，你没有那样做，我们还是保持先生与学生的关系，现在也不会闹得如此僵硬。”

　　“其实我并不厌你，若是没有你，我想吃已经死在牢里了。”

　　“我从前那么信任你，可是你却……顾瑾，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

　　于是被叫了名字，顾瑾嘟囔了一句什么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双手环住了君昭颜的脖颈。

　　被搂住的君昭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还是猜不透你到底要什么，以你的实力你可以扶持任何人，甚至是……自立为王。”

　　“你不该逼我的，我是真的害怕这样……你想要什么，顾瑾，你，你们到底想我怎么样？”

　　她忽然顿住了，因为顾瑾的唇贴上了她的皮肤，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和你成亲。”

　　这句话说的很轻，像是熟睡时的一声梦呓，轻得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被吹散。

　　但君昭颜听得很清楚，她闻言愣住了，片刻后笑了笑，笑容苦涩：“太难了，顾瑾，这真是太难了。”

　　虽然这里男女平等，但天下人对同性之爱还是抱有一定偏见的。虽然也有少数贵族会纳同性之人为妾，或事当成府里的歌姬下人取乐只用。同性成婚已是难得，况且她还是皇帝。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对顾瑾只有怕，没有情。

　　这交杯酒终是没有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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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德自诩千杯不醉，但酒足饭饱后站起来身子还是晃了晃。

　　萧锦章伸手稳住他的身型。

　　曹德看了眼他握笔的小白手，咧嘴笑了，反手搂过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乐呵呵道：“走，送萧大人回去。”

　　萧锦章将他的那双大手往下拨，拍拍肩上的褶皱，与曹德错开半个肩膀走。

　　一路上曹德都在叽里呱啦地说话，萧锦章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倒没工夫想别的。然而远远看见府门时，他却心中一跳，有些犹豫。

　　但他面上仍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走到门外停下，他朝曹德拱了拱手：“有劳都督，路上小心，告辞。”

　　却见曹德没有动作，萧锦章疑惑地看着他。

　　曹德道：“你先进去，我看你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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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锦章犹豫再三，扣响了门，开门的老管家探出头来张望，看到是他立刻语气激动道：“哥儿你可回来了，老爷差人去都督府找你，结果都被……”

　　他看到了一旁抱臂的高大人影，立刻噤了声。

　　“被怎么了？”虽是问管家，却是看着曹德，眼神里带着探究。

　　曹德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对管家道：“萧大人中暑，曹某路过便搭了把手，还望贵府不要见怪。”

　　管家忙连连摆手，道：“怎会怎会。”

　　萧锦章还欲再问，却被管家打断：“哥儿快进来，夫人还没睡在等哥儿呢。”

　　闻言萧锦章迈进了府，回头朝曹德看了一眼，匆匆地看了一眼。

　　待府门阖上，曹德方哼着歌慢慢悠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