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相家的糊涂妻》融楠

3、第三章

　　这几日他休息，便带了自己夫人江多穗去西山游玩。

　　比较起高门贵族的马车，他平日里基本是雇驴车。但纵然如此，他的神情也没有什么自卑之情，内心也没有沮丧之意，不卑不亢，是为君子。

　　江多穗也不在意，早些日子里便是步行都走过许多的路，现下有了车，怎么能是坏事？如果不是她家夫君现在怎么也是个官老爷，她甚至想着步行到街上走走便好，哪里用得着去那么远。日常去那些夫人家应酬为防人看清倒是坐车的，但她知道基本去了是有好处的，那坐车的钱也便不心疼了。可这出去玩，那就是纯纯的出项没进项。

　　她其实不喜欢出门游玩，但听说西山那边有个求子的道馆很是灵验，她想着去求子看看。而往西山那边去，仅靠脚力是远不能及的，所以他雇了驴车，与她来说是很满意的，便宜好用就行。

　　可这路上看着街上的景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停岸便问她：“怎么了？”

　　“这京城往来的人可这般多，可我却至今未能找到一个赚钱糊口的营生。这所谓的官夫人便是只能吃钱不能赚钱的不成，还没有你未来京城之前过的自在。”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卑微，你现在是我夫人，也算官身，赚钱的事确实-”

　　那也不能不赚钱！江多穗不由得急了：“你说的轻松。赚不赚钱的，你为何雇的驴车而非马车，他们别家不仅是坐的马车，还能坐好几匹大马拉着的马车。夫君，你莫要嫌弃我市侩，我且告诉你到了京城里，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京城这吃食也贵，用物也贵，就连租赁的房子也贵。这么多钱，只靠你的官俸如何够用。那位和你同样寒门子弟的李令郎，他家为何过的这般宽裕，也不知你想过没有。”

　　“贪污受贿，官官相护本就于我不容。但你说的也在理，到了京城开销是多了不少。钱的方面，我来想想办法。但是夫人你万万不可再去接受她人的赠予。她们均是不安好心，你心机不比她们，被利用了，自己都还不知道。”

　　“我-”江多穗想说自己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夫君御史大夫的身份，她哪儿会有那么多邀请。御史不就是弹劾百官，监管百官的吗。也是新帝刚刚上位，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才让江停岸这般有了被讨好的价值。

　　像她这种没有家世，没有身份的农家妇人，是融不进去她们那些贵妇人的圈子里的。

　　也因为此，在她夫君状元及第之后，就有那媒婆上门说和，话里话外的要她自请下堂。

　　什么夫君娶了她没有什么助力，什么要是她识相，真正爱自己夫君，便该主动让位。

　　这位多嘴的妇人被自己打砸了出去，并在泊舟回来之后，和他闹了一通。

　　问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如何如何。当时还和他吵过一番，江多穗的想法便是凭什么我辛苦供出来的状元，要给别的女人。

　　江多穗知道自己什么性格，但这会正要说话，却被他搂住了。一时间，口中的话也咽了下去。

　　江停岸搂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莫说是你，即便是我初来乍到，刚入官场，也一样被些老狐狸耍的团团转，不然如何去文阁修书多年？你更是如此。要改变这点，便要和我一样，多从书中寻找，多了解一番，多学习身边。”

　　想想，夫君怕是觉得自己是被人骗了如何如何的，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嘟囔道：“夫君说的轻松，我倒现在字都识不全呢。”

　　“还好意思说，当时教你还有哥哥家的几个小侄，他们都学会了，你却还学不会。白费我每天晚上还要给你开小灶的补课。”

　　这倒是说的江多穗有些羞涩，这-她要是都学会了，夫君晚上还教她么？

　　“夫君，她们都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我是不是特别的有德？”

　　“你呀，听她们胡诌。她们自己家的姑娘，那个没有个夫子的？不过是怕了底下的百姓也有了才学，抢了她们吟诗作对的特权才说的罢了。夫人可不能听她们胡诌。想想我，若不是侥幸中了状元如何能带你在京城立足？若是没有读书，应当是带了你在种田罢了。”

　　“我又不是不会种田？”

　　“那我又如何舍得看你那般吃苦？”

　　江多穗听他这话，就想起了自己被公婆使唤着的日子。当时刚去他家，也是瘦小可怜的，因为累，直接昏了过去。还被公婆嫌弃二两银子，买回来个病秧子。要是赔钱，就扔沟里自生自灭算了。

　　当时就是听到他说自己既然是给他买的，便由他来照顾吧。

　　江多穗觉得自己不傻，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她都知道的。家里真正对自己好的，就夫君一人。

　　这也是后来夫君和自己一起去割草，他失足险些掉下崖边的时候，自己死拉他不放的原因。他若是出事了，自己怕是也活不成。再说了，她也不想他出事。

　　“哼，反正我不傻。要是和那些大家小姐比起来，她们肯定没有我会种地。”

　　江停岸失笑，附和道：“对，等我在郊外置办了几亩薄田给你，让你去种，也算是有些收成。”

　　“吓，你真是张口就来，你当我不想的，这有地，便能种出吃的，我便是想着京城米价那么贵，想着自己种能好一些。可你知道这边的地怎么个价格？谁买得起了？我收些她们给的礼物，你还不愿意，还借着这个由头晚上欺负我。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江停岸脸色红了起来咳嗽了两声：“说你傻的你还不信，谁家像你似的，把晚上的事白天说的。我那不是欺负你。”

　　“怎么不是！你-”

　　江停岸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在让她说下去，直接脸皮都没了。“田地的事，我想想办法就是了。我的俸禄是少了些，除去了咱们家院子的租金，在除去一些日常的嚼用，约莫是不剩什么。但-我毕竟是在天子身边，总是会有办法的。”

　　江多穗眼睛一亮，扒开他的手：“谁给你送吗？”

　　江停岸扶额：“天子总会赏赐不是。你呀，我再叮嘱你一声，莫要再收其他人的贵礼了。”

　　“可-”江多穗想要回嘴。

　　“听话好不好？他们都是有来有往，平日里礼物你送我多少，我还你多少。你夫君能力此时还弱，没有回礼的能力，那你便想，他们如何只给你送，却不要回报呢？夫人你就是太过天真了，还以为现在是在咱们乡野人家那般。就如之前那王夫人给你送的礼，不就是希望你能替她丈夫说几句话。”

　　“可夫君你都当官了，他们当官的，都大富大贵的。为何你当了官，却还这么穷呢？”江多穗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是，那些人是在送自己贵的东西，但那是夫君凭本事弄来的吗？夫君都当了大官了。为何还不能收些礼物了。她记得当时村里的里长，都是村里最是富裕的。更别提什么县官，那都是县官大老爷。

　　夫君现在都在京城当官了，怎么过的还不如人家县官大老爷的。她收些东西怎么了吗？

　　江停岸被妻子这直白的话弄的哭笑不得，本想搪塞过去，可看她神情很是认真，想到她一贯的性格，怕是自己搪塞的话还会被她当做是真的，也便端正了态度：“夫人，他们当官自然有他们的意图，而我当官，是想要完成我的理想。”

　　“理想？”江多穗听不明白了，只钻到他怀里：“理想是什么呀？”

　　“理想两个字你可会写？”

　　江多穗更是往他怀里躲：“车子颠的我好晕，怕是拿不了笔的。”

　　“夫人，理想便是你渴望做的事情。夫人可有什么理想？”

　　“给夫君生个儿子。”

　　江停岸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可念头一转，便歪到了别处，低声说：“那可是就这么说好了，晚上可不能在推搡我了。”

　　江多穗不敢说好，只觉得路途遥远，自己现在有些困。但还是好奇的问他：“夫君的理想是什么呀？”

　　“仓禀足，百姓富，天下富。”他说出这话来，心情很是激荡。

　　而江多穗也傻乎乎的。

　　江停岸以为她是被自己震慑到了，问她：“夫君的理想是不是很大？”

　　结果江多穗问他：“仓禀足是什么意思？”

　　“有句话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意思是百姓的粮食充足，才会懂得礼仪，穿的吃的都很丰富充足，才会知道荣誉和耻辱。来，夫人告诉我，仓禀足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天下的人都吃得饱了？”江多穗说完，突然神情一变，搂紧了他一些，弄的江停岸有些莫名的燥热。

　　“夫人？”

　　“相公要先顾得自己的身体。天下的人那么多，他们吃不吃得饱和我无关，我只希望夫君吃得饱就好，夫君好好的就行。”

　　“便是只有我要好好的？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呢？”

　　“他们和我无关，我只对夫君好。若是只得一人活，必活夫君。”夫君晚上教自己读书也不是没有用处，看自己这文绉绉的表达。江多穗心中很是自得。

　　江停岸听她这话，心中一暖：“傻瓜，若是只得活一人，你要先照顾好的是你自己才对。”少年夫妻老来伴，她的话不感动是假的，但要他心中选择，必定是也希望她能好好的。他这蠢夫人啊，要多照顾些才是。

　　官道修的平整，京郊附近又是达官贵人多出游的地方，自然也是非常的安全。下了车，车夫说了日头热，告诉两人自己在哪里等候，之后就驾车去了阴凉处歇息。

　　江停岸扶着她，两人慢慢的顺着台阶爬起了西山。一路上花红草绿，艳阳高照，微风习习，小泉潺潺。

　　“夫君，求子的道馆就在山腰处吗？怎么还没看到？”

　　“子嗣一事不急。你先养好身体才对。”

　　“如何不急啊，夫君你都这个年纪了。别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一打了！”

　　“你想求便求吧。我倒想看看夫人你这肚子如何装的下一打？”

　　“哎！反正你敢看别的女人多一眼，我便死给你看。”

　　“知道知道。为了让夫人你好好活着，你夫君我可是半点不敢惹你伤心的。”

　　怕是那别的男子一听她夫人这寻死觅活的话，便要是厌烦起来了。只他不会。

　　因为，她就是这个性子，自己也早就习惯。所以并不厌烦，反而是愿意多多费心一些。究其原因，不过是爱与不爱罢了。

　　江多穗心情好了一些：“泊舟，泊舟，你看，是不是哪里？”再一看，有条道，有些人家都是赶着马车就来到了山门前的。

　　下车的贵女和贵妇在奴仆的搀扶之下，就站到了道观前。

　　江多穗和江停岸从那条台阶小道，终于是走到了道观，比起这些坐车的人，自然是头上带着汗珠。

　　江停岸体质好些，闲庭信步的，不像自己夫人那般的热。但看她头上的汗，还是拿出了手帕给她擦汗。嘱咐她下次不要再跑来跑去的。

　　他家夫人看了什么好玩的都要去瞅一瞅，什么这个野菜能吃，那个野菜能治病的，可不就要累些吗？

　　江多穗却还在说话：“夫君，这地方真是好地方，山上到处都是好吃的。”

　　这话说的粗俗，惹的那刚下车的贵女笑了起来，往这边一瞅却是看到了端正站着的那位君子。竟是如此-如此的-

　　可看到他身边的女子，便又神情冷淡了下去。

　　“娘，咱们进去吧。”

　　“哎，瑞儿身体刚好，见不得风，赶些进去吧。”说话的这两位是晓阳侯的夫人张惠和她的女儿刘瑞。

　　晓阳侯是有名无职，侯爷是当今天子的六叔。也是老圣人的六弟。前朝因分封的诸侯国经历过叛乱，所以后来的分封便是只有名，而不在有封地，也没有什么职位。

　　只是会有俸禄，品制。可以理解为吃空饷就是了。

　　前些日子他家的嫡长女刘瑞染病，险些就要去了，晓阳侯夫人就到这西山的道观里求保佑。

　　回去之后，女儿刘瑞的病情果然逐渐稳定，这次就是来道观还愿感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