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jiabia

1、醉梦

　　张壹伦是在校高中生，平日里遭受着精神衰弱的折磨，那种感觉宛如被地狱中出现的恶魔剥夺了奋起或愉悦的权力，整日郁郁寡欢，像是一盆许久都不曾存活在肥沃土地当中的一支堕落的花朵。
　　校门口人来人往，汽车的鸣笛声抑扬顿挫，长笛声不曾停止。
　　秋季那特有的似冷微热的风之歌，偶尔会带着腐朽的尘土及嘈杂的气味，拂过面颊，即便是贴近口罩，也不可逃脱那如同烂在下水道入口良久都没被发现的可怜老头尸体。
　　张壹伦就这样站着倚在校内的树旁，抬眼看着那些自命不凡的凡夫俗子们，他有些无神的看着正嬉笑打闹的他们，勾肩搭背的他们，充斥着荷尔蒙气息的他们，互相调情的他们，各自作贱却又无法分开的他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壹伦就有了一种无法融入的感觉，他觉得奇妙，感觉像是自己不曾属于这里...不对，这种无法阐述并描述起来会有错误的感觉，他肯定是想错了！推倒并从相反的角度重新思考着，张壹伦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里不属于我啊。”吐露了真心的他神魂颠倒般不断絮念着这句话，慢吞吞的将书包跨在肩膀上便如同放下了什么担子一般，脚步轻松的走向教学楼。
　　该有的激情吗？张壹伦整个上午都在思考这件事情，高中的激情，高中的激情，高中的激情。那种东西是什么，很难猜透，假使说如果有一个破碎的花瓶呈现在他的面前，或许这样他还可以仗着那件物品是艺术品的前提下，多少可以评头论足一点。
　　不过就算是像张壹伦这种毫无斗志且自视清高的混蛋，也能清楚的认识到，如果不交点什么可以互相聊天气或者今晚要吃什么的愚友的话，高中一定会分离崩解，完全脱离且被正常的社会秩序所唾弃。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张壹伦在操场来回踱步，那副焦急烂额的模样很是滑稽，甚至引来了不少青年人驻足观望。不过张壹伦并不在意，他总是能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感受到一种难以察觉的美丽。他不停经过厕所，然后又绕了一个方向，再次重新经过厕所，里面总是会吹出一种带着夹杂尿骚味道的烟草气息的凉风。
　　张壹伦忽地意识到了，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低贱的事情，强忍恶心的他捏住因呼吸过急而扩张的鼻翼，疯一般朝着操场跑去。黄昏特有的光线映着操场路灯微弱的光线，将张壹伦的影子分裂成了两半。通风良好的开阔地带，那股强烈的氨水烟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静下来的张壹伦抬头看向天的边界，黑夜与白昼的交界点，据某个地方的老人的说法，这个时候是邪崇最容易进入人间的时候。想到这里，张壹伦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禁尽数突起，打了个冷颤，他也裹紧了身上的校服，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总是会有结伴而行的青年人与他擦肩而过，让他那燃起来的恐惧全都泄了气，但同样的，张壹伦也感觉到了寂寞，一种无边无际的寂寞——人显然还是无法摆脱是群居动物的这个事实。他慢吞吞的，样子很是疲惫且劳累，随着又一阵裹着廉价香水味道的气流飘过，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逐渐的躺在了操场上不起眼的位置，视线忽明忽暗。
　　坐着倚靠在足球进门杆的张壹伦，独自且寂寞的抱着自己的双腿，忽地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人拍了一下，便僵硬的转过了头。熟悉的面孔，那确实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映照在了张壹伦的脑海里，他的发小，萱阴口。“呦，快上自习了，怎么还在这里，不怕睡着了吗。”张壹伦并没有分清状况，缓缓站了起来，思绪有些劳累导致他无法组织语言：“好..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状况很大呢，昨天也是刚转到这所学校，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看来我的肚子没骗我。”萱阴口仿佛像是知道张壹伦在想什么，隔着衣物揉了揉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
　　“你的肚子？”
　　“啊，吃完饭就觉得，啊肚子好痛，然后就在厕所里面狂喷，说实话，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挺过来了。”
　　“哦..是这个样子啊...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你看，厕所里面每次下课会进化成烟房，大的小的都挤进去抽烟。”
　　“刚好祛祛厕所那股味儿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已经大半辈子都没有正常与人交谈的张壹伦突然语塞起来，尴尬的不像话，他用脚尖铲了铲地上的沙子，又用拳头捅了捅旁边的柱子。他并不清楚这种时候要聊些什么，也许是因为一些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让他无法舒心畅谈那些毫无品味的事情。
　　“要..回..回去吧，快打铃了。”张壹伦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赶紧逃跑，即便是旧友，他也失去了小时候的那股童真劲。就在张壹伦说完的时候，萱阴口突然跑到他后面，用力一推，将他向前推了出去。
　　似乎是幻影一般，张壹伦与萱阴口从校园的围墙处翻了出去。
　　几片杂草贴在他们的校服上面，陈述着他们刚才的壮举。对于张壹伦来说的话，这种事情在他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仿佛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这种微不足道，并不是因为做这种事情做的过多了，而是他自己那自认为无所谓的思绪，认为这种事情靠请假便能更加便利的离开，这样做反而加深了他的一些不理解而已。
　　但萱阴口仿佛并没有在意他现在是怎样的想法，抓住他的手腕便向前冲去，冲到了一家咖啡厅。他们就那样唐突的进了咖啡厅，真是奇怪啊，之前学校附近有这种店吗？张壹伦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表现得有些束手无策。萱阴口则是感觉很轻车熟路，对着一旁的侍女点了两瓶威士忌。
　　店内的布置稍显陈旧，几张完全不搭边的海报令人产生了一种很违和的不协调感，店内摆放着两大条桌子及排列在桌旁的几座沙发，他们此刻就坐在后面那条靠近角落的位置。来这里的人并不多，看起来也就七八之人有余，在张壹伦惊奇的打量下，他们的邻桌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他们身边，抬起手里的鸡尾酒便强硬着给他们满了几杯。这家店内的人都仰着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全都像是一个个可爱童真的孩子一般。萱阴口举着杯子，兴致之高将不苟于人际交往的张壹伦都渲染了，一杯又一杯，借着酒劲，他们逐渐开始快乐起来。他们并没有大声张扬，反而静静的就像雕像那般坐在咖啡厅的小角落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他们甚至连言语谈吐都没有，就是静谧的就像欲要决斗的枪手那般将手里的威士忌仰头吞下，而那早就上桌的两瓶威士忌，也仿佛是被施了魔法，怎么也不见底。酒过三巡，张壹伦甚至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醉昏过去了。但萱阴口却仍清醒万分，一口叹气接着一口，缓缓的续了一杯接着一杯。
　　张壹伦感觉爽快，他感受到了贪婪，一个后仰翘起了二郎腿向旁边站着的侍女又点了两瓶伏特加，于是他将伏特加与威士忌对起来喝。他的意识也更加模糊起来，他看见萱阴口直接拿起伏特加瓶子来往肚里灌。他有些心疼，旁边邻桌的两人已经酒醉离去，桌上剩着一大扎啤酒，张壹伦借着上厕所的劲头，见没人望他，便偷偷将一旁桌上不要的一大扎啤酒拿到了自己的桌上，那模样，简直是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俨然一副褪去了外壳后只剩下欲望的人的最真实的板子。“盗贼”样子的张壹伦将三种酒对着杯子里面一顿调兑，喝了又喝。
　　后来所有的酒都被他们喝光了，明明早就摇摇欲坠的张壹伦，随着桌面被清空，瞬间清醒了过来。望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五十，早已经超过了放学时间很久了，再不回家的话，家里人估计也会担心了，张壹伦这样想着，可他们是翻墙出来的啊！回家的交通工具还停在校内。而且现在估计怎的也无法再进入学校了，张壹伦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绝望从远方逐渐飘落过来，洒满全身腐蚀着他。
　　奇怪的是明明在这种时候，他却再次突兀的看见了。萱阴口竟骑着车出现在了咖啡店的门口，张壹伦像是没有了理智，不再追究这明显的诡异的事情，而他仿佛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稻草，不顾以往情面的大声嚷道，“喂，你的车，让我骑一骑。”说着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直接将萱阴口挤下了车。
　　张壹伦骑车拐过了很多回家的岔路口，其中一条返家的大国道是直直的，一直通向张壹伦家的小区门口，平常这里总会经过很多轰鸣的大货车，今天路上的车辆却不知为何出奇的少。张壹伦只要顺着这条路再骑行个五分钟左右，便很快就会到达了。他骑啊骑，一边望着周遭熟悉的景色一边骑。
　　忽然的，他慌起来了。几时，周遭的一切都变幻了，成为了他所没有见过的，左侧的建筑不知何时被一座大山横跨一直延伸到马路尽头看不到地方，那山毫无生气，简直就像是挖来了一堆老黄土硬生生堆积在一块所形成的。而右侧的小湖则被无边无尽的海洋所取代，那海洋的颜色则污浊不堪，阵阵腥臭味飘来。他的心跳加速，便又清醒了几分，他能看到山的那头有着些金碧辉煌的建筑，一些现代风格浓厚的建筑。“是不是走错了路。”他心里如此思考。
　　刹那间，他似失去了一切智力一般，开始驱车往那陡峭的山上冲去，他将油门拧到最大，轮胎处的沙土向后方撒去，更上面补下来的沙土扩散飞扬，落到张壹伦的身上，头发里，嘴里。他似乎能够感受得到那股马上就要冲出山体的劲头，金碧辉煌也变得更加闪耀了，而他的衣服里面也全都是沙土了。
　　“喂，你的家..还没到吗。”萱阴口那带着诡异气息，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张壹伦好不毛骨悚然，他的理智终于化作了蒸汽，忽的便大喊大叫，鬼哭狼嚎。
　　后来满身冷汗的他醒了，出现在了教室内，此时他正趴在课桌上面，抱着头啃食自己的语文课本，嘴里全都是纸屑，像是含了一嘴巴的沙土一般干涩恶心。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起身欲要去卫生间洗脸，他拿起了一旁的牙刷牙缸，毫不在意的开始刷起了牙。
　　然后他被什么踢倒了，靠近身侧的肋骨处忽地一痛，他惊醒了，一切尽是谎言。
　　张壹伦仍然躺在操场处，他的面前，站在他身侧的人，是出来散步或解手的主任，他发现了张壹伦，满脸都皱了起来，像极了一朵菊花，气愤着踢醒了他，仿佛是在警告一般，举着手机准备拍“刑事照片”，闪光灯一明一暗，可他不知道的是——张壹伦现在比较在意的仅仅只是他究竟给自己拍成了什么样子。
　　又过了一会，窗外的鸟鸣乍起，阳光透着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了颠倒着我的眼皮上，我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位于自己的寒舍内的软乎乎的床上。而我放声大哭，仿佛又做了一个极其荒唐且扭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