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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修) ...

  •   殷言新也没想到重重波折之后他竟然还是没死成。

      他捞了常穿的那件外套,拖着步子游到小区门口随便拦了辆的士——

      边拼命催眠自己,边玩儿个180的心跳。

      上车的时候殷言新就喘得厉害,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见这人双眼空洞,眉心却蹙起,整个人窝在角落拧坐着。

      说他失魂落魄么,这人又还提溜一丝神志,也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

      司机收回视线踩一脚油门。

      这年头怪人可真多。

      不知道过去多久殷言新终于缓过来。他抬眸一瞥,前方红灯刺眼,长长的一声低叹之后,殷言新不得不承认——这回不关老天爷的事。

      得怪他的发小成若山。

      殷言新原以为长大后各奔东西,他和当年院子里的这几个人都不会再有瓜葛。其他人倒确实做到,唯独成若山——

      三天两头地问候关切就罢了,他还能赶在阎王爷前头把殷言新叫回来——成若山不打这个电话该多好,殷言新也就不用挂上心,再张开嘴怎么也咽不下去药。

      人世间的阴差阳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上演,有的人你眼巴巴等着的时候偏不出现,非等自己熬不下去要结束的时候——

      他才来。

      “哟,大画家来啦!”
      殷言新进门的时候,正看见坐在门边的李忠泽。他身形惹眼,腆着五月大的啤酒肚,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此刻李忠泽正将描金葡萄酒瓶放上转台,一回头,阔绰的板牙龇着,两片香肠嘴豁成弯刀。

      “嗯。”
      殷言新扫过包厢,这里面并没有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突然坠回去,殷言新顿觉疲惫不堪,他不咸不淡地走个过场,随即绕到离门口最远的位置坐下——

      他到底过来干嘛?

      是等着那个人进门跟他说句好久不见,然后装作云淡风轻地各回各家?还是要把人领回去,最好那人哭着喊着要跟自己走,回家后先把那瓶药藏起来,两人纵情一夜,隔天餍足的殷言新再去投胎?

      十二年漫长的等待只是催化剂,将他由来已久,中途被暂停的念头重新引爆。

      他不怪任何人,或许也不该在死前牵扯任何人。

      “言新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很久没办画展了?要说这画画还讲个玄学,火不火也得看命——就跟读书这玩意儿一样。你看咱们这几个中就数我的成绩最差,可现在我们公司那几个高材生,哪个不得乖乖在我手下?”
      李忠泽翘个二郎腿,脑子里似乎正上演着一出好戏,边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时不时还敲击玻璃转台,
      “不然你干脆也过来安稳当个小职员算了?咱们好歹曾经邻居一场,有什么事儿我自然罩着你!”

      “谢谢,但不用。”
      殷言新诚惶诚恐,在李忠泽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坚决拒绝。他捏捏山根,一年年过去,物是人非,原本憨厚的人进入社会也变得势力,那么当初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是不是也会变?

      “欸你——”

      如今李忠泽在公司里大小是个中层干部,人前人后只有奉承他的,陡然碰上个不识相的,他这不快就全摆在脸上。

      他正准备再‘问候’几句,一只细长的手自李忠泽臂膀后钻出,邻座靠着椅背的王尔景探头,半敛住他紧绷的衣袖。

      “你好歹让言新考虑考虑,”
      王尔景温声细语,鼻梁还架着副金边眼镜,出口却字字落刀,生怕哪个字让殷言新觉得舒坦,
      “由奢入俭难,去你那小公司能有当画家风光无限么?”

      “你们公司有哪个假期不加班么?言新身体不好,比不得别人抗造好压榨,”
      成若山一早就憋不住,殷言新一直不回击,他闲来无事,正好替他出气,
      “你可饶了他吧!”

      “那是我们重视员工的能力提升,”
      可惜成若山自己也不算什么鸡头凤尾,李忠泽嗤笑,就连他一块儿收拾,
      “而且有活儿干,总比一天闲到晚要好得多吧!?”

      “你!”

      殷言新赶紧拉住成若山,眼神示意他别冲动。

      一顿饭而已,结束之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今后在路上都不一定能见着面,就算见着面也不一定愿意正经打招呼,实在没必要闹僵。

      不值得——

      包厢就又回到原先的冰点。

      “予舟还没来吗?”

      今天这饭局是李忠泽牵的头,他们这一行五人年少长在一个院子,后来平屋拆改,他们就四散到安京市的各个角落。

      其实李忠泽原本都没想过要叫他们俩,这两人一个是混不出名头的小画家,一个是穷到揭不开锅的研究所里,挣仨瓜俩枣的小研究员——

      没一个值得他费心思攀交的。

      也就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江予舟江大医生还略微有点前途。

      日后就算混不上主任院长,至少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不必犯愁去哪儿走后门。

      可江予舟偏说老友重聚就图个齐全,自作主张叫了成若山他们,李忠泽心里不爽快,只是碍着面子才没发作。

      这下倒好,李忠泽是照做,他和王尔景两个老总,外加两个小喽啰,此刻还得在这儿憋屈地等候他的大驾。

      “欸老成,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看予舟是不是堵在哪条路上了?”
      李忠泽金贵,他拉不下面子问江予舟,就差使成若山去催——反正得罪人的事儿,抑或脏活累活儿,统统都沾不上他李忠泽的边。

      “谁请的客谁催呗?”
      成若山正恼火着,哪能如他的意,
      “这儿可没有你的下属。”

      “你!——”

      巧也不巧,李忠泽一拍桌子,包厢门就开了。

      “好久不见。”

      江予舟打量着包厢里的几人,进门那瞬间的追寻最后停在远端孤零零的位子上。殷言新扫过江予舟就别开眼,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那待会儿可得好好哄哄。

      “予舟你可算来了!”
      李忠泽的口吻说不上多热络,但好歹揽着江予舟往座位上领,
      “让我们好等啊!”

      “抱歉,路上堵车。”
      江予舟敷衍得很,要不是李忠泽拉着,他甚至想直接坐到殷言新身边。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见面的场所,因此昨天李忠泽一提,他才拍手应下。以为大家多年不见,凑在一块儿热闹热闹也好。

      可单冲他刚进门那场面,这几人大概真的不大对付,四人板着脸分庭对坐,一顿饭还没开始就已经剑拔弩张。

      “那叫人上菜吧,”
      王尔景眼睛眯起来,摁了服务铃,却见江予舟视线依旧朝里——
      “予舟,你要坐哪儿?”

      这个问题轻描淡写,但听起来就像在问江予舟:今后你预备站哪方?

      于是他谁也不靠,五人十二席,他独居一隅,坐成三足鼎立。

      殷言新脸色不好正生着气,那就不会给江予舟半点面子。江予舟心里认错,这顿饭大概该安排在殷言新之后,但既然来了,安稳结束才是正经。

      片刻菜已上齐,叙旧之前该先举杯,李忠泽习惯在酒池肉林里摸爬滚打,他在这种场合里逐渐找回熟悉的感觉,随即带上笑脸,端着酒杯开始意气风发——

      “各位,走一个?”

      杯子举起,此刻就没有不能喝酒的借口。但成若山顾及殷言新的身体,就想让他换个茶杯,以茶代酒也一样。

      只是殷言新偏不肯,他绕过成若山的太极手,自顾斟得满满的,谁劝也不听。

      成若山一着急,就朝江予舟这边求助,他知道江予舟十句话里总有一句还稍微管点用。

      况且听不听先放一边,江予舟就不能坐视不理。

      可成若山在江予舟的眼神中搜罗半晌,这人竟然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还示意自己放心让殷言新喝。

      得,江予舟既然回来,成若山就不操那老妈子心。他心里也窝着火,李忠泽的祝酒词刚落地,成若山就闷头一饮而尽——

      医生管病人,谁爱管谁管。

      但江予舟不知道殷言新的胃囊可比他的裤兜儿还干净,这会儿半杯葡萄酒下去,殷言新就脸色刷白,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江予舟终于坐不住了。

      沾着酒精的情话本更为香醇甜美,既然殷言新心情不好,稍微喝点儿也好发泄,可江予舟左右打量,殷言新这也不像只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我带他回去。”
      江予舟几步过去揽住殷言新。

      李忠泽和王尔景就知道,今晚这饭还是吃不成。

      江予舟的目的浮出水面,两位老总可不愿意做别人的陪衬,于是他们笑意淡淡,十分贴心地让人先走。

      起初殷言新还有力气,就在江予舟和成若山两人之间挣扎,一句句“别碰我!”全冲着江予舟。

      可到后来酒劲儿上来,殷言新醉意叠着胃痛,脸上冷汗一趟接一趟,身体就几乎软下来,再没有抗争的气力。

      “你自己可以吗?”
      成若山本想赌气任他们自己折腾,但见殷言新疼成这样也不免心软。

      好歹苦熬也算出了头。

      “可以,”
      江予舟抱着人,上车之前挑眉去成若山身后,今天他俩为自己而来,再怎么情急也是江予舟失礼,
      “帮我跟他们说声抱歉。”

      “得了,”
      成若山头也懒得回,把人撵进出租车啪地一声,
      “赶紧走吧!”

      纷纷扰扰被隔绝在窗外,随着汽车前行而逐渐消失在后方的尽头。

      江予舟本想抱起殷言新,他的身体太冷,手跟刚从冰块堆里捞出来似的。

      可江予舟要搓搓殷言新的手,他闭着眼睛好似也知道,江予舟一靠近他眉头就蹭地皱起,人都没知觉了还在抗拒。

      他没办法,几个回合之后只好让人枕着自己的腿,好歹让殷言新躺得舒服些。

      江予舟心里沮丧,半晌他又怕殷言新躺的位置不舒服,于是稍微凑近问:
      “言新,难受吗?”

      醉成死鱼的殷言新没来由地呜咽一声,心被折磨得狠了,仿佛早已碎得面目全非,就连在梦里也不肯放过自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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