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花蒙蒙

2、想你

　　02想你

　　站在熙攘嘈杂的环境中，显得他格外利落出众。

　　好像比以前还高，头发理得很短，身材精瘦挺拔而非健硕，不似校园时的单薄。单穿一件白色衬衫，直挺挺的领口愈发衬得他棱角分明、干净利落。

　　衣领微微松开，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结实而修长的手臂。

　　他喜欢打篮球，边跑跑好像能看到他抓着篮球时，那双微微凸起青色血管的手。

　　以前那个阳光桀骜的少年，渐渐与眼前清俊硬朗的男人重叠。

　　什么都变了，又好像没变。

　　“啊”的一声惊呼。

　　原本坐在过道旁的小孩，耷拉着腿玩椅子，重心失控往后仰，就快倒下时，王皞泽眼疾手快将小孩截住。

　　“当心。”他脸上总算泄出点表情，带着点轻微笑意。

　　小孩被大人念了一顿，泪水在眼眶打转，“都怪姨姨啦，姨姨看他，我回头看，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了。”

　　边跑跑稍垂眼眸，这种事对他来说倒是平常。

　　王皞泽——突然想起他在学校，就是我不招蜂蝶自来的主，女生前仆后继给他送零食递情书，打篮球的时候为他呐喊……

　　那位被小孩喊作姨姨的年轻姑娘脸泛红晕，嗔骂小孩，“你还没谢谢人家，没礼貌！”

　　小孩感激又腼腆地看向王皞泽，“谢谢大哥哥。”

　　他淡淡“嗯”了一声，脸上又变成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站直身时，漆黑的眼眸带着压迫感，投向边跑跑的方向，却只一瞬，没半点停留。

　　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掠过，无痕，却留她心底一片苍白。

　　屋里很热闹，但边跑跑的世界一片寂静。

　　被他那好似平静里带着些锐利的眼神看得心脏倏地一阵紧缩，想要再在他神情里找出点不同，却无踪无际，边跑跑脚趾头已经抓得发白，不住移开视线。

　　可她侧对门口，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要露个灿烂的笑脸，跟他来一个好久不见的寒暄吗？

　　可已经四年，他变了，她也变了。

　　掩去校园时的锋芒毕露，他变得沉稳，变得内敛，抓不到一点让她能潇洒跟他打招呼的蛛丝马迹。

　　因他无视且疏离的神色，边跑跑明白了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四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淡忘一个人。

　　或许，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早已腾空。

　　为何单单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里就如此难受。

　　可是他走过来干嘛呢？

　　一步步靠近，边跑跑一颗心在这瞬间轮回了几个春夏秋天，却依然高高提着。

　　最终……尘埃落定。

　　“Leo！”

　　听见同伴喊他，王皞泽唇角扯出一抹笑。

　　好怀念。以前他看她，就总是这样笑。

　　原来隔壁那桌是他的同伴，边跑跑就这样看着他被另一桌人招手，而后从她身边走过去，形同陌路。

　　边跑跑愣了一下，落定的心有一瞬，不见踪迹。

　　失落，夹杂自嘲，她在期待什么？

　　“亲爱的，这不是咖啡！”正在给亲妈发语音的蔡嘉韵实在看不下去，拿手指扣叩叩桌面拯救那杯茶。

　　哪有人喝茶一直搅勺子的，而且也不见她喝。

　　蔡嘉韵以为她想喝咖啡，“钟叔这里没有，忍一忍。”

　　边跑跑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好笑，朝蔡嘉韵皱皱鼻子，努力表示此事与她无关。

　　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勺子搁在盘子上。

　　可刚刚融化开的脸色，却又因为他让人毫无防备的动作倏地僵住。

　　过道狭窄，他坐下来时，衣服若有似无从她身上擦过。

　　他此刻就坐在边跑跑后，跟她几乎贴着背。

　　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看不见脸，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清晰，又不真切，整个人毫无选择地被莫名熟悉的气息笼罩。

　　那一瞬，边跑跑心里不可抑制的抽了一下。

　　身体里好像有电流流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酸酸的、麻麻的、涩涩的、还有些遗憾。

　　设想过无数次再次见面的场景，没想到是这样的冰冷。

　　忘了她，亦或是是不屑认她。

　　总之就是……陌生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这样，相背而坐，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存在感却不容忽视。

　　高中的时候，边跑跑是住宿生。

　　那年是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第一学期，边跑跑念文科，在三班，王皞泽学理科，在高三十五班，是实验班。

　　高一和高三隔了一栋高二楼，一个二楼一个四楼，那个春天，他们却莫名其妙有了交集。

　　南方四月的天已经有夏日苗头，空气中捎带暖暖花香，温热交织，湿气蒸腾，调皮的男同学偷偷开了风扇。

　　教室顶上的大铁风扇摇着头“滋滋”地响，但还是盖不过夜修交头接耳的声音。

　　分班第一学期，离高考还远，同学们的认真劲一阵一阵的，并不持续。

　　特别是三班这种非实验班。

　　其实三班也不能说不是实验班，严谨一点来说应该是实验副班。

　　因为挨着实验班，有幸和实验班共享师资，但教学要求略有不同。

　　那天边跑跑正拽着马尾埋头苦背，正背到第四十页第九课，“19世纪60年代，洋务派打着‘自强’的旗号……”

　　第二天历史老师要随堂测验，她最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总是分神，背起来有些吃力。

　　忽然班里有一阵小骚动，坐在前面的同学纷纷扭头。

　　嘻嘻唰唰的声音变成嗡嗡嗡嗡。

　　哦，是学长来串夜修。

　　边跑跑也跟着转头，正好对上王皞泽的目光。

　　少年穿着蓝色校服裤，上身没穿校服，是一件某运动品牌的黑色T恤。夜修校规抓得不严，大家都怎么舒服怎么穿。

　　视线相撞，各自扫过，边跑跑转头接着背诵，王皞泽悠哉悠哉拉开最后一排的椅子坐下。

　　熟门熟路的样子，没半点去串门的拘谨自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班是他老巢，明明是第一回来。

　　这大概能算两人第一次见面。

　　文科班阴盛阳衰，边跑跑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二排。

　　后桌的男同学田率不知是王皞泽的什么瓜藤亲戚，同桌走读，位置正好便宜王皞泽。

　　少年拿着个当时流行的苹果金，长腿塞在课桌下太拘谨，索性伸出过道。

　　整个人慵懒地往后仰，椅背贴着墙，手指飞快地玩游戏。

　　面无表情，谁也不理，一脸生人勿进。

　　不管是跟隔壁正挑灯夜读的高三生，还是跟这群青葱的高一生，都格格不入。

　　作为二中的风云人物，王皞泽的到来无疑给正百无聊赖的高一生带来新奇的噪点。

　　三班男生少，立刻往后聚作一堆。

　　偷藏在抽屉里的偶像杂志和青春小说已经翻烂，爱豆的舞台也评价了一遍又一遍，女生们的注意力转移到现实，时不时往后望。

　　张扬的，直接向后转。

　　害羞的，借着拿东西借东西的间隙悄悄往后瞥。

　　比如边跑跑桌上的橡皮擦、尺子、红笔，已经都被前桌的何意借了遍。

　　也有活泼的女生直接凑过去跟男生们围坐一堆，“学长，你不用复习吗？”

　　最近学校为了保护学校一级动物——高考生，每个夜修都有老师在高二楼层巡视，不让他们太热闹动摇隔壁楼的军心。

　　好在他们才高一，燥热得合情合理。

　　王皞泽眼皮都没抬，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慢。

　　虽然脸上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但有人找他说话，却也不端着，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只依旧面不改色，懒洋洋的，声音很低，像在替别人回答，“谢谢关心，刚刚保送不用考。”

　　浮夸的“哇偶”声从男生堆里传开，接着便是前面女生堆的声声惊叹。

　　那活泼的女生又问，“学长，你干嘛不参加艺考？现在做明星网红最赚钱了，到时候，我给你当助理。”

　　王皞泽头也不抬，慢条斯理的：“庸俗，靠脑子吃饭，不比卖脸有意思。脑子越用越值钱，脸只会贬值。”

　　又是一阵阵“哇哇”声，居然没人觉得这话欠打。

　　因为位置优越，边跑跑似乎能感受到四处投来的能把她穿透的星星眼，快要把自己晃瞎。

　　忍不住低头，悄悄翻了个美丽的白眼，在心里嘀咕他“脸皮真厚”。

　　估计这些星星眼射出来的光线都会被他的脸皮反弹吧。

　　田率写着作业和他闲扯，“一哥，你怎么跑这么远来，我们班离你们班好远。”

　　王皞泽：“没地去。主任拿手电筒到处晃，上赶着当贼呢。”

　　田率：“外面不是？”

　　王皞泽：“乌漆嘛黑的，玩太久眼睛要瞎。”

　　田率：“你们班没开灯啊。”

　　王皞泽：“他们没保送，要备考，别影响人家。”

　　欠，真欠。因为真实坦然，显得更欠。

　　田率：“……好吧。”

　　结果刚刚一阵阵的“哇哇”声，很快就让正在到处晃的教导主任寻“哇”而来。

　　聚在教室后面的众生如鸟兽散去，火速归位。

　　边跑跑听见后面书桌兜里闷闷“嘭”的一声。

　　是王皞泽把手机丢进课桌肚子里。

　　边跑跑盯着历史书上的方块字，很想把课桌肚子里的手机关闭静音……

　　“要造反哪，在操场都能听到你们在哇哇叫！自己不学习就静坐，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教导主任从前门进来，闪着光的镜片后，一双不太有神的近视眼严肃地扫描全班同。

　　走到最后一排，拿着手电筒点点桌面。
　　“王皞泽，你怎么在这儿？”

　　此时的王皞泽已经是一副模范学生的模样，正襟危坐，右手搁在桌面上，左手撑着左太阳穴看向田率，听到教导主任的问题，一脸惊诧地抬头看去。

　　好像才见到她似的。

　　少年眉眼含笑，“主任晚上好！”

　　然后桌上的手提起，指着田率的数学习题册，“来教我表弟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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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一哥，是有一些欠打在身上的。
来自丈母娘发自内心的疑问，一哥你就不能挪挪位置吗？干嘛要跟屋里女儿背对背坐，不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