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19、第十九章

　　齐百川在李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李星辰几日，李星辰咳血的次数倒渐渐少了，脸色也红润起来，又请了将军府的程大夫诊断了，程大夫也断定李星辰不是肺痨，而是心气郁结，肺气逆行，又看了齐百川开的方子，赞叹道：“没想到齐大人竟精通医理，这药方写得一点不差，字也秀美俊逸，颇有超凡脱俗的风骨，大人当真是文武全才，在下十分佩服。”
　　齐百川道：“老先生谬赞了，精通医理晚辈实在算不上，不过是六少爷生病时听人讲了几句医理药理罢了，跟老先生比起来，晚辈班门弄斧了。这药方上的字，也不是晚辈写的，晚辈一介粗人，并不识字，这字，是六少爷的侄儿写的。”
　　程大夫顺着齐百川的目光看去，见是那个正在床头给李星辰剥煮花生七八岁的小男孩，忙走上前，问：“孩子，这字，可是你写的？”
　　李长旭扭头一看，道：“是我写的。”
　　程大夫奇道：“不知小友写得这手好字，师从何人？”
　　李长旭塞给六叔一颗剥好的花生，得意地回答道：“我自幼天赋秉异，并未师从何人。”
　　李星辰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瞧把你能的。”
　　李长旭小脸一红，立刻将头埋进李星辰的颈窝，闷声闷气地埋怨道：“六叔让我这么说的，却又取笑我。”
　　李星辰揪了揪他的发髻，笑道：“你个皮猴儿，干了什么混账事儿都推给我，看等我好了，不打你屁股。”
　　李长旭忙把盆子往地上一搁，拍了拍手，道：“六叔，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一篇文章没有写，我先回去了，你好生静养罢，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说罢，跳起来一溜烟冲出房门，跑了。
　　程大夫伸手去拦，却没能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帘晃了一下，那孩子便没了踪影。
　　他看着手上的药方，对齐百川道：“老朽有个好友，极爱字画，这药方能否送给老朽，老朽为大人另誊写一份？”
　　李星辰听了，笑道：“老先生，我侄儿才八岁，本就心高气傲了些，若知自己一副药方便被人奉为墨宝，今后岂不会更加妄自尊大？老先生阅尽人间百态，怎能忘了伤仲永的故事？”
　　程大夫闻言，只得放下药方，道：“六少爷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待程大夫走后，齐百川让小厮煎了药，又将李星辰的被褥衣服换了，将换下来的交给丫鬟去洗，然后端了药碗，服侍他喝了药。
　　李星辰喝完药，对齐百川道：“我困了，略躺一会儿，你也操劳了多日，休息一会儿罢。”
　　齐百川给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道：“我就在外间，有事尽管叫我。”
　　李星辰目送他走出房门，待外面没了动静，忙坐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了手帕，小心地拆开一看，那本来就发黄变干的草蚂蚱早已碎成了一把草屑，连个囫囵的轮廓都看不出来了。
　　他长叹一声，望着那把草屑发了一回呆，又重新用帕子包好，正思量着找个锦盒装起来，一扭头，却见齐百川正端着托盘，神情莫测地站在旁边。
　　他吓了一跳，忙将手帕藏入袖中，埋怨道：“齐大人是属猫的么？怎的走路半点动静也无，险些将我吓死。”
　　齐百川将托盘放在桌上，端了一盘剥好的龙眼，走到床边坐下，道：“最近龙眼下来了，想你喝完药口苦，吃几个龙眼再睡罢。”
　　说罢，捻起一颗送到李星辰嘴边，李星辰生怕他问那草蚂蚱的事，忙张开嘴含住了那颗龙眼。
　　齐百川喂他吃了七八颗，收了盘子和果核，扶他躺下，又端着托盘走了。
　　李星辰这才松了口气，趁屋里没人，将那手帕放进一个锦盒藏进了柜子里。

　　过了两日，齐百川依旧没有提那草蚂蚱的事，李星辰这才放下心来，这天吃完午饭，正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消食，齐百川拿了一个小巧的木盒进来，塞到李星辰手里，道：“这个给你玩罢。”
　　李星辰坐起来打开盒子一看，金黄的绸布内衬上卧着一只打磨光滑的玉知了，拿到手里仔细观赏，只见那玉知了通体乌黑，独一双翅膀莹白透亮，竟比那真蝉还多了几分灵性。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一番，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齐百川道：“在军中无事的时候刻的，想你应该喜欢，便带了回来。”
　　李星辰让丫鬟穿了个绳子缀了个穗子，挂在手腕上，看了一回，笑道：“上次我还说，你平日总说我玩物丧志，你玩起来，倒比我还精致，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莫说我，你口是心非的时候也多了去了，”齐百川也笑道，“我倒想问问，我送你的那只草蚂蚱，你为何珍藏至今？”
　　李星辰猛听他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思戳破，顿觉两颊发烫，支吾道：“我只觉那草蚂蚱编得精巧罢了。”
　　“太精巧了，碎成草沫了也舍不得扔？”
　　“早已扔了，我留着那碎草做什么。”
　　齐百川站起身，朝那墙边的柜子扫了一眼，又笑道：“若我找出来，你当作何解释？”
　　不料李星辰忽然恼羞成怒，指着齐百川的鼻子嗔道：“你找，你找，你若敢乱翻我的东西，我定与你绝交！”
　　齐百川愣了一愣，沉默半晌，冷笑一声，道：“我晓得了，六少爷与我退婚，只因在六少爷眼里，我始终是个粗人。”
　　“你莫要混淆黑白，我何时这般说过？”李星辰忙辩解道，“我与你退婚，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那时早就与你说清楚了，这才刚一年，你怎就全忘了？”
　　“我哪里敢忘，只怕是六少爷为了全我两家脸面，才找的借口罢了。”说罢，齐百川恐他再说出让人心冷的话来，不欲再与他争执，便道，“你歇着罢，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