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嬴束

1、第一章

　　天还未亮，齐百川就悄悄起了床，背起墙边的竹筐出了门。到城东的山坡下打了一大筐草，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将军府后院墙外的空地上，放下背篓，爬上了附近一棵大槐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大将军提着一杆丈八长矛从屋内走了出来，借着朦胧的晨光，在花园的空地上练起武来。齐百川骑在树杈上眼巴巴地望着，看到精彩处，忍不住就要学着比划两招，不料忘了自己身在树上，险些跌下树来。
　　大将军听见动静，抬头向树上一望，见是那个经常偷看自己练武的青年，收了长矛，朗声问道：“想参军么？”
　　齐百川攀着树枝翻身坐好，连忙作揖：“回大将军，想的。”
　　“五日后济北军募兵，你可去城北校场报名。”
　　“多谢大将军提点。”
　　大将军微微颔首，枪出如龙，继续操练。齐百川看大将军练完，从树上跳下，拿起一根树枝，照着刚才大将军的身法演练一番，这才擦擦额头的汗，背起竹筐来到将军府前门。
　　天光已经大亮了起来，齐百川叩了叩门，不多久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厮，带他去了马厩，喂了马，赏了他十枚铜板。齐百川收了铜板，背着空竹筐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齐百鸣捧了一本书在院中朗诵，见齐百川回来，立刻合上书站定，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哥。”
　　“嗯。”齐百川应了一声，想了想，拿过齐百鸣的书，翻了翻，找到其中一页，数了数上面的字数，指着其中一个字问：“这个字可是‘海纳百川’的‘川’么？”
　　齐百鸣低头一看，把齐百川的食指往上推了推，道：“哥，是这个。”
　　然后又指着上面的字一一念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齐百川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盯着那个“川”字，在手心照猫画虎地画了几遍。
　　齐百鸣见状，问道：“哥，可是想读书？”
　　齐百川摇摇头：“只认得自己的名字罢了。”
　　“哥，那我也教你前两个字如何写？”
　　齐百川笑了，翻开他的书的扉页，点了点“齐百鸣”的前两个字，笑道：“这不就是？我早会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将刚得的十枚铜钱尽数塞到齐百鸣手里：“今早将军府多给了两文钱，你好好收着，攒起来买笔墨纸砚。”
　　齐百鸣攥着那温热的铜钱，看齐百川放下竹筐进了屋里，才收回目光，张开手看了看那十个铜板，仔细包好，塞进了怀里。
　　齐老爹去了地里，齐老娘正和齐小妹在厨房贴饼子。齐百川洗了把脸，替了齐小妹，坐到灶台前帮齐老娘烧火，齐小妹洗了手，帮齐老娘揉面贴饼子。
　　添了几把柴后，齐百川开口道：“娘，我想参军。”
　　齐老娘一个没注意，手里的饼子没贴到锅边上，直接滑进了水里，她连忙喊齐小妹拿了笊篱捞出来，叹息一回，扭头问道：“咱家又不是军籍，好好的，参什么军？”
　　齐百川望着灶膛中熊熊的火光，道：“娘，我想成为大将军那样的人。”
　　齐老娘听了他的回答，又是叹息一声，贴饼子的心情都没了，掇了个板凳坐到齐百川旁边，循循劝道：“你只道大将军风光体面，却不想参军的人千千万，有几个人能成为大将军？战场可不是儿戏，刀枪无眼，稍有差池，就落个身首异处。你看前街王家父子，后街陈家和封家的兄弟，活生生的人参了军，回来只见到一件衣服，连个尸首都没有，就算侥幸没丢了性命，你看看东街你二柱哥，好端端的小伙子，现在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差别？”
　　齐小妹贴完了饼子，盖上锅排，也道：“大哥，李老爷家里正月刚下了聘，说好了九月成亲，你现在又要参军，就算爹娘能答应，李老爷能答应吗？”
　　齐百川抓着一根木柴，望着火光半晌没有言语。
　　不久，齐老爹从地里回来，打水洗了手脸，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
　　吃了没几口，忽听外面有人喊道：“齐大公子！不好了，齐大公子快出来！”
　　齐百川立刻撂下筷子和饼子，走出来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来顺，他未婚夫李星辰的小厮。
　　李来顺跑进院子，弯腰喘了一口气，忙道：“齐大公子你快去看看吧，我家六少爷和人争执，非要强买人家的鸡，老爷和太太都去了，谁也劝不住。”
　　齐百川大步走到墙边，抄起才刚挑过水的扁担，卸了两端的绳子，问：“人在哪？”
　　“就在东街。”
　　李来顺慌慌张张地领着齐百川走了。齐百鸣望着两人走出大门，又看看爹娘和小妹，不由得深叹一声，回了屋里。
　　齐百川跟着李来顺来到东街，远远就看到聚仙楼前围了一堆人，李来顺急忙一指，齐百川早拎着扁担大步冲那人群走去了。
　　人群中央，李老爷家那个胖得跟个吹起来的肥猪似的六少爷李星辰死死抱着一个鸡笼，恶狠狠地骂道：“十个铜板一只小鸡仔，喂养半年撑死花一两银子！老子给你二十两，就已经赏了你天大的脸，你居然跟老子要二百两？真当老子人傻钱多好欺负？刘二蛋你个奸商！别以为你在王府得了脸，就能坐地起价！”
　　“六少爷，你可真是误会小人了，二十两实是不能卖给你。小鸡仔确实便宜，但是能场场胜出的斗鸡却是万里挑一，千金难求啊，二百两已经是人情价了，跟王府没关系，六少爷不愿出，就放下吧，求你别再为难小人了。”刘二蛋抓着鸡笼不敢撒手，看着李星辰那肥肉乱颤的脸真想给他一拳，奈何李老爷老太太就在旁边看着，他有贼心没贼胆，只得苦苦哀求。
　　李老太太舍不得教训自己儿子，只是劝道：“儿啊，二百两也不多，你若真想要这鸡，我们给他就是了，何必在这与人口角？”
　　“不行，我说二十两就二十两，多一个子也不能给！”李星辰见他爹都已经把二百两银子备好了，一把攥住刘二蛋的手腕，威胁道，“你敢收，爷爷今天就敢掰断你的手！”
　　刘二蛋没想到李星辰这个看起来一身虚膘的胖子手劲居然这么大，顿时就惨白了一张脸，疼得汗如雨下。
　　正僵持间，忽听有人厉声喝道：“李星辰，你给我放手！”
　　李星辰全身一抖，扭头一看齐百川那黑成锅底的脸，吓得辩解也不敢，一下子扔了鸡笼，推开刘二蛋，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齐百川几步追上来，扁担一轮，李星辰就被打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