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骤》蹈霖

3、第 3 章

　　“谢意，今年的同学聚会你来吗？地方定在首都。”
　　“不了，谢谢，我还有工作。”

　　首都。
　　这一天下起了雨，天空是暗沉的，乌云积聚，阴阴郁郁。雨滴拍打在路面，击起数个小水滴。
　　齐谕从研究所大门出来，撑开手中的伞，提步进了雨幕之中。
　　雨很大，水汽很快濡湿了齐谕的衬衣袖口，指尖上也沾到了细小的水珠。
　　这时候遇到了同所的同事陈明，跟他打招呼，“齐教授，这么大的雨回家去吗？”
　　隔着大雨，齐谕听清了他说的话，“不是，去学校，给学生审查论文。”
　　陈明噢一声点点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齐谕今年三十一岁，三年前博士毕业于国内顶尖院校临大，毕业论文发表于世界理论物理学社杂志上，获得国际学社的全额奖学金，同年取得临大教授职称证书。
　　临大联合国科研部副设了一所研究所，齐谕自本科时就进入研究所从事理论研究，联合实验加以验证，他的研究方向以理论为主，因而，他在这个圈子算是位理论物理学家。
　　作为教授，齐谕手下也带了两个博士生和一个研究生，最近那位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初稿已经完成，发消息给齐谕，为防其中独立的实验数据丢失，齐谕便亲自赶去学校审查。
　　齐谕没有买车，于是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去了临大，在临大校门口下车，付了车费，这时雨势稍小，齐谕进了校区主干道，去了专门开给学生的讨论教室。
　　这位研究生姓李，叫李琛，齐谕从两年前开始带他，当时从是从另一位女教授手里接过的，那位女教授因为转授专业的缘故，李琛就由女教授推荐给齐谕。
　　齐谕收伞，放在了收拢台的雨伞架上，推门进了教室。李琛穿着一件黑色T恤，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整个人长得老实端正，他见齐谕进来，一直急迫的心理像是得到了释放，李琛抬脚走到齐谕旁边，再跟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说，“导师，论文大方向已经完成了，其中的实验数据我也已经反复确认，导师你帮我看看……”
　　齐谕点点头，回答李琛的话，“好，我看看。”
　　走到电脑桌前，李琛率先过去解了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显示屏上现出一整面的数码小字，同时还有些物理公式和符号。
　　李琛让开位置，齐谕在笔记本上划页，白皙的指尖在金属面板上划动，显示屏上的字样慢慢滚动。
　　李琛莫名紧张起来，咽了口唾沫，时不时观察齐谕的神色。齐谕的表情一直没变，镜片下的眼睛一直看着电脑屏幕。
　　看毕，齐谕收回手，转向李琛对他说：“大体都不错，其中的实验数据你做的很仔细，但是个别的证明逻辑，有些问题。”
　　李琛脸上瞬间颓废，他断断续续的问，“那，那导师，我这篇论文还能过吗？我还，还能顺利毕业吗？”
　　齐谕没有直接回答李琛这种问题，“论证方面再完善一下，这些问题不会影响你太多。”
　　李琛点点头，他之后又紧张的问，“导师，那第一作者……”
　　齐谕直接回他，“你自己。”
　　/

　　“齐教授，您好，我是X基战建设的组员宁林林，之前也一直与贵研究所有过合作研究，这次X基站建设计划在西藏曲那，希望能够邀请您作为物理方面的技术顾问，恳请您能够往赴西藏给予技术指导。”
　　X基站建设计划于去年被列为国家重点项目，建址选定西藏曲那，国内其他TOP理工院校的专家教授也被有邀请参与计划，齐谕的不同点在于他同时还是国家和临大联合创建研究所的人员。

　　“这次建设计划国家可是很重视，你得去，另外，你手底下带的那几个学生，也可以一起带去，除了一些计划机密不能让他们知道，要让他们和一些学界内的前辈多交流交流，学习长长见识。”
　　临大物理系系政教处主任何文才对齐谕交待道。

　　川中的同学打电话给齐谕，“齐神，后天同学聚会，地方定在C区，来呗？”
　　齐谕心中算着时间，去曲那的票定在了五天后，“好，到时候定位发给我。”
　　首都C区枫叶酒店。
　　作为首都的五星级酒店，枫叶酒店装璜低调中又带着奢华，设施齐全，酒店服务更是完善。
　　包厢内。
　　昔日川中的旧同学齐聚一堂，年至而立，在社会摸索多年，对这份年少时的同学情谊更是回味不已，每年都会找个时间找个地方，再来一起吃顿饭聚一下。
　　老班长是个豪气干练女生，大学时学了金融，现在在一家投行工作，还是当年那头利落短发，凌利之风不减，甚至更甚。
　　老班长主动暖场子，“来来来，人还没到齐，先玩会儿扑克咋样。”
　　副班在一旁反驳她，“跟谁打扑克不能跟你打啊，现在投行圈子里谁不知道你“断行”的名号？上高中那会儿你就会偷摸着算牌……”
　　副班是个男生，早些年跟老班长也是相爱相杀。
　　老班长直接瞪他一眼，警告道，“再敢多话，小心你放在我这儿的那几支股票!”
　　副班即刻噤声，隔空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语文课代表佟静宜是个文静秀雅的女生，高中时一头乌黑长马尾，父母都是市高级教师，家学熏陶，佟静宜养就了满腹文墨，课桌上常年摆着文言古诗或者全英外文名著，高考时她语文达到了140的高分，是X省的语文单科状元，大学她去了南方的TOP中文院校，现在已经是某省写作协会的副主席。
　　不过如今她染了一头棕色头发，还卷了，洋气的大波浪垂在她肩侧。
　　佟静宜一直没结婚，甚至于恋爱也只谈过两次，每一次都不超过一年。
　　佟静宜在与其他同学交谈，讨论着当下国内的写作风向与社会文化传播普遍现象。
　　余光一直望着包厢入口，她一直在等一个人。
　　老班还在和副班对话，间或其他几个人一同参与，讲得更多的还是以前同学的近况。
　　“说起齐神，还是依旧，丝毫不减当年风采啊!我今儿个在知网上，又看见了齐神的论文，啧啧，那点击量。”
　　“我至今还记得，在网上扒的他博士毕业典礼上那张照片，齐神脖子上那十几根儿荣誉绳，差点没把他给勒死。”
　　副班讲得孜孜不倦，唾沫横飞。
　　这时一个同学问老班长，“班长，我想问一下，就是A市行政厅里，有没有认识的人？”
　　老班长一时没说话，同学又接着说，“主要是我现在正在A市做市场贸易的生意，可是政务局的批准总是下不来……”
　　老班长噢了一声表示自己理解，然后仔细回忆，“我记得，谢意，好像她公公就是A市的厅级副书记吧，咦？这次同学聚会她好像没来，这样，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
　　“老班你这记性也忒差了，谢意两年多前就离婚了。”
　　副班在另一边插嘴。老班这时想起来，“是是是，那她联系方式想来给你也没用了。”
　　同学只得叹了口气，“齐神!你可算来了!”副班看见齐谕走进来，率先喊道。
　　其实是佟静宜最先发现，那份欣喜只是藏在了她眼底，她只是跟着转身，装作简单的老同学，同他打招呼。
　　“齐谕，好久没见过你了，还是这么优秀。”
　　其实去年的同学聚会他们见过的。
　　齐谕没有去追究这些细节，礼貌回她的话，“好久不见。”
　　一群同学围过来，兴奋的提及各种事，有关学术，有关家庭，有关事业。
　　齐谕拣了方便的一一回复，但未提及X基站建设的事。
　　之后落座，菜品被一一由服务员端上来，佟静宜坐在齐谕身旁的位置，问他，“齐谕，你之后是打算深攻物理方面吗？”
　　齐谕点头，“是，未来三十年都会是这样。”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出版一本书，就是讲物理方面的，作科普类书籍。”佟静宜怀着期待问。
　　齐谕思考了几秒，还是拒绝了，“谢谢你的建议，出版书籍从来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所以我恐怕不能再把身心投入到学术研究之外的事情上。”
　　“哦……”佟静宜略有些失望。
　　“齐神!”副班在一边好奇得问，“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人声忽然静了下来…佟静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好像都在期待着齐谕说出接下来的话。
　　也难怪，家乡H省是国内的高考大省，川中亦是H省的顶尖名校，应届高考理科考生就有三十余万，而省内的985高校仅有一所，内卷程度简直是白热化，齐谕的高中时代并不仅仅是上课刷题考试高分，还存在的是培训营真题卷拉据战理数竞赛金牌桂冠。
　　高考前一个月，邻市的第一专门请假坐大巴来川市，守在川中校门口，堵到了下晚自的齐谕，只跟他说了一句话，“齐谕，高考我一定考赢你。”
　　六月，那个蝉鸣声不止，树叶枝丫墨绿的夏天，高考卷上笔墨挥洒，七月中旬，成绩放榜，当把准考证号，身份证号填上查分系统时，是一片未知。
　　最终从校方得知，715分，那年高考状元，是齐谕。
　　场面一度安静，齐谕开口，“是，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