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生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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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诌活了二十二年，总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同床异梦”。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各怀鬼胎”。
书页合上的声音传来，彦诌侧过身往床内靠了靠，挨着床边边。
床因为一侧的重量而下陷了些，鼻尖是熟悉的木质香调。
彦诌以为自己离得够远了，没想到还是能闻到让人厌烦的气味。
他一直不清楚闻客敛身上的气味是沐浴露还是香水，其实彦诌非常清楚，他不讨厌这份气味，甚至有些喜欢。
可在闻客敛身上，彦诌又觉得，再喜欢的东西似乎也能不那么喜欢了。
想来凄惨，自己的床好端端就被狗揣了，而自己还得乖乖给狗让位。
也不知道到底是狗还是爹。
彦诌暗戳戳地想着，整个人呈现出明显低气压状态。
城门失火，连一旁的闻客敛都不太好意思安然入睡。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人家都是盖被子纯聊天，他俩到好，连聊都不聊。
两个人睡的方向相同，彦诌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总感觉闻客敛的视线落在他的颈部处。
是有些冷漠的视线。
彦诌和闻客敛彼此都跟躺尸似的，一动不动，动也难受，不动也难受，脑子里的思绪反倒越来越清晰。
别说睡觉了，彦诌心思浮躁起来，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爬起来写五百首骂身旁那个狗东西的歌。
还能做到首首不重样。
夜已然深了，这个时间点早已超过平日里闻客敛的作息习惯，他率先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彦诌听着他的动静，一双眼睛强迫性闭上，又怎么也控制不住地轻微颤动。
想到旁边睡着闻客敛，彦诌浑身不自在，攥紧了些手里的枕头。
“晚安。”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明显，哪怕闻客敛故意放轻声音，这句晚安依然清晰。
奇怪，闻客敛居然会跟他说晚安。
彦诌心下一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想着总算能好好睡觉了。
再不休战，两个人都这么绷下去只怕今晚彻夜难眠。
明明是敌对关系，两个人一张床上绷着显得奇奇怪怪。
按照彦诌的脑回路，两个人在床上打一架非得争个输赢出来。
当然，都是彦诌自己单方面武断，闻客敛不会有这种心思来对付多余的人和事。
彦诌清楚这一点，更不愿自己在闻客敛面前表现得像个毛头小子。
两个人出生时间差不多，在处理问题上闻客敛却更胜一筹。
每每遇上两人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闻客敛总能做出更成熟的表率。
彦诌其实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不然不会在鱼龙混杂的圈内争得一席之地。
可在闻客敛面前，他总归显得有些稚嫩。
闻客敛身上那股子气质，哪怕彦诌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闻客敛已经赢在了起跑线。
听见闻客敛的晚安后，彦诌纠结着自己是否也回句晚安。
给他纠结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没过多久，彦诌就感觉到闻客敛拽了下被子。
无法确定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彦诌只能象征性自己扯回来一点。
针锋相对的场合敌我明晰，平手难判的局面谁肯低头。
下一秒，彦诌几乎是肯定了，闻狗东西就是故意的。
被子再一次被拽过去了一些，力道绝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幼不幼稚？”
语气并不算太好的话直愣愣地甩出去。
闻客敛听见彦诌这话，正准备再一次扯被子的手停了下来。
他不用看彦诌的脸也猜得到，小浣熊这会藏不住了，再不顺顺毛，即将快要变成伸爪子挠人的野狐狸了。
野狐狸的天性是掠夺，是贪心，是厮杀。
面前的小东西还缺了点，正是因为这缺了点的东西，才让他不至于那么狠厉。
有点柔软的天性。
闻客敛忽地觉得没意思了，两人这么久来的敌对状态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命中注定，可惜闻客敛从来不信命。
如果不是敌对呢？
如果是朋友呢，会不会有更令他惊喜的收获。
他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内心是期盼惊喜的。
闻客敛总被调侃苦行僧一般，实际上是没有什么能让他放下他的“修行”，无趣之下倒不如苦行僧自在。
无味的二十多年没有什么能激起他任何波澜。
除了音乐，除了已经被当成下意识反应的对手。
“知道你没睡，别装。”
彦诌的声音抬高了些，微微有点恼火。
不悦的话语打断了闻客敛的走神。
“咯噔”一声，闻客敛发觉到刚才有些柔软的心门被再度关上。
没良心对上小没良心，不成宿敌就怪了。
黑暗中身侧的人缩成一团，肉眼可见地排斥。
闻客敛轻轻拍了拍被子，无奈地说：“过来点，怕你掉下去告状说我欺负你。”
再怎么样，他能做的也就这个份上，低头求好不存在于他的原则中。
他期待惊喜，不是自己追求而来的惊喜，而是不期而遇下的意外情感。
感受到闻客敛落在被子上的手，彦诌身体一僵，顺从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床边上睡着的确不舒服，既然闻客敛都开口，他没必要委屈自己。
靠着一个姿势睡久了有些无所适从，彦诌没忍住一个翻身，膝盖抵上了闻客敛的膝盖。
少年偏瘦，挑食严重，加之吃饭吃得少，整日窝在房间内写歌，骨骼感清晰。
两个膝盖相碰，没有痛感，更像小动物对人类的试探一般。
彦诌没想到自己刚才挪的位置那么多，一个翻身竟然和闻客敛靠得那么近。
夏季两人皆穿着短款睡衣，没有睡衣的阻隔，肌肤相贴下带来陌生的触感。
凉意与暖意互相传递着，给彼此带来一丝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有点痒。
几乎是下意识的肢体反应，彦诌瞬间想挪开腿。
让他意外的是，闻客敛没有任何反应。
从小到大的battle再度拉开战幕。
既然闻客敛没有任何反应，他干嘛要心虚，谁先挪开腿不就代表谁认输嘛。
两个大男人，心虚什么。
这样一想，彦诌不动了。
黑暗中透过窗户的微光，彦诌清楚看到闻客敛闭着眼睛入睡，睫毛很长，嘴唇很薄，清晰的下颚线上是一张精雕玉琢的脸。
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长相，难怪哪怕这人性子再冷，身边也从不缺前仆后继的人。
彦诌再次安静闭上眼睛，今天一天舟车劳顿，即使大学与家是在同一个城市，一路上也需要转车换车。
跟闻客敛相处，没有哪一刻是让他放松的，疲惫不堪。
这份疲劳占据上风，以至于他没有发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自己嘟囔着把心里话说出了声。
“如果我是个女人，肯定就见色起意了。”
“幸好你是狗东西。”
彦诌嘴里的狗东西没睡着，带有质感的悄悄话让他晃了晃神。
闻客敛闭着眼睛假寐，脑袋处于放空状态，根本没料到会从彦诌嘴里听到这两句话。
他体温偏凉，习惯了低温，这会膝盖上碰着个热源，谁也不甘示弱的后果是想睡也睡不着。
乍然听到对方对自己评价，闻客敛没绷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连带着面部线条都温柔了许多。
孩子气，是他最羡慕彦诌的东西。
说来好笑，别人想摆脱的偏偏是自己最想要的。
他总能给他带来惊喜，无论是音乐上还是生活上。
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在夜色里勾动了一些回忆。
他有多久没听到彦诌骂他了呢。
闻客敛看着眼前人安静的睡颜，桃花眼很漂亮，连睡觉闭眼时都是微挑的眼型，鼻子继承了邹妈妈的优秀基因。
不张嘴的时候更顺眼了。
闻客敛现下不急着睡觉了，他盯着彦诌细细琢磨着这个问题。
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这家伙向来对自己出口不敬。
自从高中以后，两人相见无非是尔虞我诈或者两极冰场，这样听他大剌剌地直接骂他，似乎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每每彦诌破口大骂，他每每回以冷笑，故事每每以两位妈妈的出现作结。
他们早就在势均力敌中，相伴山水一程又一程。
“喂……怎么了？”
电话铃声响起，彦诌眯着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整个人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
没仔细听那边人说了什么，随便“嗯嗯”了几句便挂掉电话，重新闭眼入睡。
过了一会，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睛猛地睁开，瞪得溜圆，像只猫头鹰似的。
只不过这只猫头鹰正窝在一个人的怀里。
这什么情况，这什么姿势？
几乎是一瞬间，彦诌就对当下情况做出了敏锐的反应。
足够敏锐，堪称一流。
他稳稳踹上了闻客敛的小腿。
“嘶。”
闻客敛在彦诌电话铃声响起时便醒了，他睡眠浅，一整晚彦诌睡得极其不老实。
他醒了睡，睡了醒，太阳穴痛得厉害，正窝着一肚子火，想着等彦诌打完电话再好好聊一聊。
他们还得同床共枕几天。
谁料到这一脚把他给踹懵了。
痛感转移得快，小腿一阵麻意与疼痛，彦诌那一脚实打实地全力，丝毫没有藏着掖着。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上，闻客敛绝对不会怀疑彦诌想弄死他。
彦诌在踹完以后总算是脑子清醒了，脚微微发颤的感觉告诉了他真相，他刚才的确狠狠踹了闻客敛一脚。
愧疚席卷而来的同时，莫名还参杂了些爽快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生酒
